天將拂曉,梁玉瑤來到了秘閣。


    紅衣閣全員出動,找了整整一夜,沒有徐誌穹的下落。


    “陛下,皇城司和禁軍那廂有消息麽?”


    長樂帝搖了搖頭:“老祖宗那裏我也問過了,都沒消息。”


    “我再去找!”梁玉瑤轉身離去。


    ……


    李七茶坊,何芳接連攤開上百幅畫卷,終於看見了李沙白的身影。


    她在畫卷之上灑了些茶水,李沙白濕漉漉的從畫卷裏走了出來。


    “這個顏色,應當是茶吧……”李沙白聞了聞味道。


    “李畫師,可把你找迴來,徐千戶被那廝抓了,就是瑾王身邊那個侍衛!”


    李沙白歎口氣道:“終究還是避不開他!”


    ……


    罰惡司裏,常德才不停抹著眼淚:“我就是個廢物,眼睜睜看著主子丟了,主子就這麽丟了!”


    “哭甚來!”夏琥喝道,“人還活著呢,你特麽號喪作甚?”


    王嫣兒走了過來,喘息半響道:“京城地界都找遍了,沒找到馬中郎。”


    趙百嬌在旁道:“妹子,你別急,陸長史去找白大夫了,白大夫肯定有辦法!”


    “肯定能找到,那賊丕我知道,他任地奸滑,肯定能留下些記號,你跟我再去村子裏找!”夏琥帶著常德才又去了南樹村。


    ……


    一隻老鼠從眼前跑過,徐誌穹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梁無名就在頭頂靜靜等著,笑吟吟看著徐誌穹:“睡醒了?”


    “不算睡醒,”徐誌穹搖搖頭道,“這地方濕氣重,睡得不踏實。”


    徐誌穹根本沒睡,他附身在老鼠身上,在荒原上跑了整整一夜。


    這一夜,他找不到法陣的痕跡,也找不到荒原的邊界。


    還有什麽辦法能離開這裏?


    “我睡了多久了?”徐誌穹隨口問了一句。


    “六個多時辰。”


    六個時辰?十二個小時?


    徐誌穹看了一眼天空,夜色依舊深沉,似乎沒有變化。


    梁無名抬頭道:“這裏不分晝夜,卻與陰間有幾分相似,你還有不到六個時辰,


    等過了這六個時辰,你就永遠留在此地了,到時候想怎麽睡,就怎麽睡。”


    徐誌穹仰望著天空,看向了暗澹的威義星。


    梁無名搖頭道:“別指望他了,他沒那麽快蘇醒,就算蘇醒了也救不了你,他還不是我對手。”


    “你且說出個人來,到底誰能救我,我好去搬救兵。”


    “你是說凡間麽?這可就不好想了,就算那個姓李的畫師,我也隻是……”


    徐誌穹舉起鐵戟,以極快的速度刺向了梁無名。


    梁無名躲開鐵戟,用盤蟒之技束縛住了徐誌穹,徐誌穹手腳關節反轉,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梁無名沒忘了把後半句話說完:“我也隻是讓著他而已,所謂凡間的星官,終究還在凡間。”


    徐誌穹瘋了麽?他敢偷襲梁無名?


    他沒瘋,以前就這麽幹過。


    在和蠆元厄星交戰時,徐誌穹憑著七品技拉低了厄星的修為,用幾乎不可察覺的一瞬,剖開了厄星的肚子,救下了武栩。


    今天還想故技重施,徐誌穹信心滿滿,因為他今非昔比了。


    按照七品技天公地道的規則,對方勝徐誌穹一品,技能可維持二十吸,勝過兩品,可維持十吸,勝過三品,可維持一吸。


    這個梁無名貌似也是個二品星君,徐誌穹至少有一吸的時間和他公平交手。


    所以他先用了技能,然後再一戟刺過去。


    想法很合理,可沒想到對方有防備。


    而且技能的持續時間比徐誌穹設想的要短,絕對沒有一吸時間。


    難道說,這個梁無名的品級比二品更高……


    在盤蟒之技的束縛下,徐誌穹的骨骼不停作響,梁無名本來可以將他全身骨頭都折斷,可最終還是將他放了。


    “好膽識,螳臂當車,好歹你敢試一次,你還有兩次機會。”


    徐誌穹在亂草之中掙紮起身,坐在地上默而不語。


    如果七品技都不能得手,還能有什麽辦法?


    用傀儡,騙他出手,然後罰惡無赦?


    傀儡被白無常糟蹋的不成樣子,不可能騙的過梁無名。


    先用大勾欄境?


    像他這種級別的人物,徐誌穹沒有讓他中招的把握。


    吸他的氣機?


    毫無征兆的偷襲都沒辦法得手,想碰他一下似乎太難了。


    梁無名看了看星辰的位置:“時間不多了,當真不多了,想要對付我,你還得多花點心思,你可是殺了皇帝的人,難道就這麽點本事?”


    徐誌穹道:“倘若六個時辰過後,我就留在此地,甘願自生自滅,你還能把我怎地?”


    粱無名俯視著徐誌穹道:“不怎地,我會變成你。”


    “此話怎講?”


    “講的還不明白?”粱無名笑道,“你已經從人世徹底消失了,無論陰間還是陽世,你都迴不去了,


    我且占了你的軀體,替你迴到人世,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銀子,還睡你的女人,你的一切我都能拿到,可不光是昭興皇帝的罪業,還有那天上的去處。”


    粱無名再次看向了星空。


    他確實在惦記著小黑屋。


    徐誌穹冷笑一聲:“想取代我?哪有那麽容易?”


    粱無名微笑道:“不信咱們試試,看看有沒有那麽難。”


    徐誌穹躺在草叢上,暗自咬了咬牙。


    有沒有那麽容易?


    還真挺容易的!


    他取代原主的時候,也沒費什麽力氣。


    ……


    正午時分,梁季雄闖進了陰陽司,一把揪住太卜道:“抓走誌穹的到底是什麽人?”


    “是你先人!”太卜平靜作答。


    “我沒心思與你閑扯!”


    “我沒與你閑扯,那人有蒼龍霸道修為,修為還在你之上,不是你先人,又是什麽人?”


    “是我哪位先人?”


    “不知。”


    梁季雄青筋暴起:“你到底知道些甚來,快些告訴我!”


    太卜無奈笑道:“你先人的事情,卻來問一個瘋子,你也瘋了是怎地?”


    梁季雄一怔:“不問你還能問誰?”


    “問你先人去!”


    “老匹夫!”梁季雄一聲咆孝,震得陰陽司一陣搖晃。


    “我說的都是正經事!”太卜非常平靜,他不是在發瘋,“找你家講理的先人,問問他為什麽會有這不講理的先人,做這種不講理的事情,


    蒼龍霸道是正道,不是蠱門,也不是血孽門,正道得有正道的規矩!”


    梁季雄思量許久,明白了太卜的意思,趕緊跑迴了蒼龍殿。


    二長老剛走,陶花媛走了進來。


    她昨晚剛剛蘇醒,一早便聽說了徐誌穹的事情,她用桃花瓣聯係徐誌穹,既無迴音,也找不到方位。


    韓辰和童青秋也醒了,他們試著用銀針聯絡徐誌穹,也沒個結果。


    陶花媛又帶人在南樹村找了幾遍,依舊沒有線索。


    “師尊,那賊小子到底怎麽樣了?”


    “我占了一卦,他還活著,但難說能活多久,我也不知他在什麽地方。”太卜用銅蓮花找了整整一夜,卻也沒找到徐誌穹的方位。


    “師尊,好歹想個辦法!”


    “辦法……”太卜看著陶花媛道,“你先去找個睿明塔,測一測修為,然後再去找那狂生。”


    “沒事測什麽修為?這和找那賊小子有什麽幹係?”


    “照我說的做就是,記住,要和別人一樣找,像沒頭蒼蠅那樣去找!”


    陶花媛徹底茫然了:“師尊,我不懂你的話,像沒頭蒼蠅那樣,如何找得到那賊小子?”


    “梁家有講理的先人,也有不講理的先人,不講理的把那狂生抓走了,講理的那個為了收拾殘局,隻怕也要不講理了,若是他也不講理,卻要把你等收拾幹淨,瑾王就被這麽收拾了。”


    陶花媛被繞暈了,太卜這段話說的,就像那勾欄裏的說書人。


    太卜不耐煩道:“快些去吧,莫在這裏礙事!”


    ……


    粱季雄迴到蒼龍殿,向頓丸星君祈禱。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頓丸星君有了迴應:“季雄,許是你看錯了,這人,肯定和咱們道門沒有幹係。”


    粱季雄道:“怎會沒幹係?他用的是霸道九品技,我都被他逼得低了頭。”


    “讓你低頭的不一定霸道手段,許是這人氣機強悍,強行摁住了你脖子,白虎殺道的星官,也有這個本事。”


    “可那不是殺氣,而且低頭的不是我一個,這明顯就是……”


    “季雄,昏君死了,新君已經登基了,有什麽事情,且交給後生們處置就是了,


    你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抓緊這點光景,好好打磨修為?我在亢金龍亢宿那裏,給你說了不少好話,星宮都備好了,隻等著你來,凡塵的事情,就莫再操心了。”


    “星君,此事卻要……”


    “去吧,我倦了。”


    無論粱季雄如何祈禱,頓丸星君再無迴應。


    粱季雄滿腔憤恨離開了蒼龍殿,大殿之中,隱約傳來一聲歎息。


    頓丸星君俯視著大宣京城,喃喃低語道:“這可如何是好,那人是星宿弟子,動不得,這事情卻不好收拾……”


    ……


    夏琥和常德才迴了罰惡司,衝著楊武喊一聲道:“你叫我們迴來作甚?”


    楊武蹲在院子裏,拿著筆墨寫寫畫畫,半天不作聲。


    常德才惱火道:“你聾了怎地?夫人問你話呢!”


    楊武寫了好一會,慢慢抬起頭道:“我算出來了。”


    “你算出什麽了?”


    楊武道:“按誌穹教我的方法,我算出了六個數。”


    常德才罵道:“你特麽個沒心肺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做數算?”


    “這六個數有用的,這是誌穹所在的方位!”


    夏琥驚呆了,她不懂數算,但她相信楊武的話。


    常德才皺眉道:“你這是算卦麽?你什麽時候學會的算卦?”


    “不是算卦,是算方位!”楊武道,“我在誌穹背後貼了個紙人,我算出了那紙人的方位!”


    常德才怒道:“瞎扯,你是在肖鬆庭背上貼了個紙人,在主子身上貼什麽貼?”


    “我在你們身上都貼了,新學的本事,怎麽地也得顯擺顯擺,不信你看看背後!”


    常德才一摸背後,還真就有一張紙人。


    夏琥驚喜萬分:“快說,那賊丕在什麽地方?”


    楊武搖頭道:“我隻能算出方位,遠近還算不出來。”


    “誰能算出來!”夏琥道,“你用的是陰陽道的法門麽?”


    楊武搖頭道:“算法是相通的,但我這個道門沒有陽。”


    “那就是陰……”夏琥思索片刻道,“既然算法相通,我去陰陽司找人,你們跟我一起去!”


    ……


    陶花媛來到睿明塔前,想要伸手,卻又有些猶豫。


    生克雙星消失不見,道門即將崩塌,這件事情在陰陽司裏都傳開了。


    若是這一下沒測出修為,就證明道門已經崩塌了。


    塌就塌了吧,就算品級模湖了,可修為還在。


    這不是當緊的事情,當緊的事情是找到那賊小子。


    陶花媛把手放在睿明塔上,第一層塔亮了,道門還沒塌。


    第二層也亮了。


    第三層。


    第四層。


    第五層。


    第六層的塔室裏,閃出了火花。


    陶花媛一驚,把手縮了迴來。


    第六層塔亮了,難道說我升了四品?


    錯愕無語間,一名陰陽師來報:“陶師妹,門外來了個女子,吵著要見韓辰和童青秋,韓醫師和童師兄都出去找人去了,我們又不敢驚動太卜,那女子卻在門口鬧起來,當如何處置?”


    “哪來的潑婦?”陶花媛一皺眉,來到了院子裏。


    看到夏琥第一眼,陶花媛笑了:“原來是那賣傘的丫頭。”


    夏琥瞪圓眼睛道:“原來是你這個賊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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