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施福那張兇惡的臉,徐誌穹喃喃道:“原來是檮杌兇道,邪門六道之一!”


    道長大怒:“什麽邪門六道?那都是世人杜撰,窮奇惡道、饕餮貪道、檮杌兇道、混沌無常道被稱之為惡煞四道,蠱門本就是朱雀生道旁支,算不得道門。”


    “裁決判官道呢?”


    道長一笑:“你說呢?”


    徐誌穹挺起胸膛道:“五方正道啊!”


    道長慨歎一聲:“我就這麽一個弟子,險些在此夭折了。”


    徐誌穹攥著發絲繼續追蹤線索,他看到張九姑上前踹了施福一腳,扇了他兩記耳光,還啐了施福一臉唾沫。


    施福臉上的兇象突然消失了,捂著臉,低著頭,偷偷看著張九姑,眼神之中滿是恐懼。


    張九姑這兩個耳光加一腳,力道確實不小,可沒想到把施福的技能都給破了。


    “師父,我真是不懂,這樣的爛人也能有修為?”


    師父歎道;“兇獸檮杌最喜歡這樣的爛人。”


    “為何要喜歡這樣的爛人?”


    “檮杌兇道,遇弱則強,遇強則弱,見和善者兇蠻,見殘狠者怯懦,想入此道,必須得符合道門的性情,且問天下誰人對他最是和善,自然是他家人,


    施福這個爛人,見了外人唯唯諾諾,見了自家人兇狠惡毒,我留意他許多年了,他能入檮杌兇道,在我意料之中。”


    徐誌穹攥著發絲,繼續向後追查,張九姑摸了施雙六的臉,徐誌穹清晰看到施雙六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道蚰蜒的標記。


    果真是她留下的記號。


    “她間接殺了施雙六一家,還把施雙六逼進了死路,就衝這所作所為,哪怕是聽命行事,她頭上的罪業肯定要過了二寸。”


    道長不迴答:“這事,你自己去摸索吧。”


    留下了記號,張九姑隨即離去,到西集賣布去了。


    她做完了事情,不用匯報麽?


    徐誌穹調動意象之力,想象著張九姑該用什麽方式傳送信息。


    畫麵迅速翻轉,一個年輕人來買布,給了張九姑一吊錢,張九姑給他扯了八尺棉布,年輕人拿著布走了。


    等一等,這段畫麵有問題。


    問題在哪呢?


    張九姑的棉布,要價三十文一尺,且說這少年實在,不還價,八尺布也就兩百四十文。


    就算這少年大度,零頭不用找了,可一吊錢是一千文,這零頭是不是給的太多了?


    徐誌穹把畫麵倒迴去,重新看了一遍,發現這布裏有蹊蹺,張九姑在裁布的時候往布裏塞了東西,雖說動作極為隱蔽,但還是被徐誌穹發現了。


    這少年是給張九姑送信的,借著發絲的視角,徐誌穹仔細看著少年,覺得他身形有些眼熟。


    可少年追索不到,徐誌穹沒有他身上的物品,繼續追索張九姑,隻看到她終日賣布的畫麵,再也看不到其他。


    徐誌穹對張九姑了解的太少,能用於想象和推測的線索也太少,觀看許久,徐誌穹乏困不堪,他在小黑屋待的時間太長,身體到極限了。


    道長一拍徐誌穹的脊背,和他一起去了議郎院,楊武正在院子裏打盹,一聽有人進門,隨口支應一聲:“來了,坐!”


    道長一揮袍袖,楊武又睡去了。


    “你怎麽找了這麽個不中用的役人?”


    “緊要關頭,也有些用處,師父,檮杌兇道的事情,能再給我講一些麽?”


    道長搖頭:“這事情不該講給你,你現在隻是一個七品議郎,卻不該輕易招惹兇道。”


    徐誌穹嘴角下彎,露出一絲詭異笑容:“師父,我差不多也該升索命中郎了吧?”


    “怎就說差不多?”


    “之前我升了七品上,還剩下四顆功勳,留了一位判官在這裏住了兩晚,得了兩顆功勳,寫對了一紙赦書,得了五顆功勳,收了田知縣的罪業,七寸多長,少說也有七十顆功勳,又收了梁玉明,三尺多長的罪業,能換三百多顆功勳,加在一起,怎麽也湊夠四百了。”


    道長哼一聲道:“罪業在什麽地方?”


    “這得問您呀,師父,我一直把罪業帶在身上,死過一迴之後,罪業就沒了!”


    道長又哼一聲:“我是沒看見的,許是被別的判官拿走了!”


    “罪業摘下來就是我的,我又沒寫字據,別的判官怎會拿得走?”


    道長笑道:“你也知道這規矩,卻問你,知縣田金平的罪業是你摘下來的麽?”


    他把田金平的名字都說出來了,不用問,罪業被道長收走了。


    “不是我摘得,但是我有字據,那人把罪業讓給我了!”


    “什麽字據?拿來我看!”


    徐誌穹趕緊跑到後院,把薛運的字據拿了出來,字據上有薛運的殺氣,徐誌穹一直留在臥房之中,做鎮院之寶。


    道長看過字據,頗為驚訝,問道:“這字據是什麽人留給你的?”


    名字到了嘴邊,徐誌穹又給咽了迴去:“師父,弟子答應過那人,絕不能提起他的名字。”


    道長沒有強逼徐誌穹,他知道這人來曆不俗,答應他的事情不能輕易食言。


    “不說姓名也無妨,你且說說他長相。”


    “長相……”徐誌穹迴憶著薛運的長相,“身長七尺七寸,長得十分瘦削。”


    道長不耐煩道:“說些有特征的地方。”


    “有特征的地方……他長一對三角眼,額頭有些塌陷,鼻梁很高,兩個腮幫沒肉,還有就是……”


    道長問了一句:“他有胡子嗎?”


    徐誌穹想起來了:“上唇無須,下巴上有一抹山字形的胡子。”


    道長聞言大笑:“你是不是覺得他身形像個成精的山猿?”


    徐誌穹點點頭:“我覺得像,但不敢說。”


    道長收去笑容道:“確實不能說,那山猿翻臉時卻嚇人,你斬殺梁玉明時,刀法頗為詭異,卻從何處學來?”


    “這個……弟子不說,想必師父也已經猜到了。”


    “你且練幾招來看。”


    徐誌穹一撇嘴道:“師父,你不是想偷師吧?”


    道長哼一聲道:“看你那嘴臉!我若是看一遍,就能偷得去,這手段還有什麽稀罕?你練來就是。”


    徐誌穹隻練了兩招,就被道長叫停:“果真是,果真是荷月八戟。”


    “什麽是荷月八戟?”


    道長一臉歡喜:“真沒想到,他願意把這一套戟法傳授給你。”


    徐誌穹一愣:“師父,你看錯了吧,那人說這是他自創的刀法。”


    “自創是不假,但這不是刀法,是戟法,是那人絕學之一,這套戟法變化無窮,他之所以當做刀法教你,是因為戟這兵刃太難掌握,隻得把戟法簡化,變成了刀法,這一簡化,卻折損了八成的威力。”


    “八成?”徐誌穹一驚,這刀法如此強悍,竟然隻發揮了兩成威力。


    道長麵帶笑意,有些出神:“他竟然把戟法傳你,還贈功勳給你,這便是認定你了……也罷,雖說升的快了些,但六品也未嚐不可。”


    徐誌穹聞言喜形於色,卻見道長一臉嚴肅:“你在七品時殺戮過多,雖事出無奈,也當引以為戒,


    梁玉明被你親手所殺,按照道門規矩,這功勳本不該歸你,然此賊惡貫滿盈,你殺了他當有重賞,此番為師就給你破例了。


    到了六品索命中郎,切記克製殺念,倘若濫殺無度,為師絕不饒你!”


    徐誌穹連連點頭:“師父,功勳呢?”


    “找你娘子要吧,早就送去罰惡司了。”


    徐誌穹歡歡喜喜去了罰惡司,道長長歎道:“冤家,我想讓你躲著四兇,終究還是扯上了幹係,有這六品修為,或許能保住你性命。”


    ……


    進了判事閣,徐誌穹化身無形,閃現在夏琥身後,幫夏琥揉了揉肩膀:“好娘子,想我麽?”


    夏琥一抖肩,甩開了徐誌穹,靠在椅子上,接著打盹。


    徐誌穹上前摸了摸小手:“怎地了,好娘子,生我氣了麽?”


    夏琥甩開徐誌穹手臂,怒道:“馬判官,這是判事閣,你放規矩些。”


    “好娘子,到底為了何事氣惱?”


    “我為何事氣惱?娘子讓你叫了,官人我也喊了,抱也給你抱了,親也給你親了,我叫你不去送死,你為何不聽!”


    原來是為這件事記恨我。


    徐誌穹道:“當時無路可走,我隻能拚了命,守住道門本分!”


    “就你知道本分,我就是貪生怕死之徒,咱們不是一路人,你還來找我作甚?你且離我遠些,莫再碰我!”


    徐誌穹連哄帶勸,安慰許久,夏琥稍有平複,問道:“且說你複生幾天了?”


    “我昨夜剛剛複生,今天便來找你了,若不是我行動不便,恨不得昨夜就……”


    “你還敢騙我!”夏琥又氣惱起來,“你複生十多天了,到了今天才想起我來,我算你什麽人?跟你相熟麽?你良心被你自己叼去吃了麽?你走遠些,莫再讓我看見你!”


    夏琥對著徐誌穹一通撕打,忽聽門外有人喊道:“夏推官,給你送生意來了。”


    徐誌穹喝一聲道:“今天不做生意,改日再來!”


    “扯你閑淡!”夏琥大怒,一腳踢開徐誌穹,改換甜美嗓音,喊了一聲,“裏邊請!”


    一位白衣男子走進判事閣,身後還跟著一個亡魂。


    “錢大哥!”徐誌穹一臉驚喜。


    錢立牧看了看判事閣裏的情形,案幾上有些雜亂,夏琥正在整飭衣衫。


    “馬兄弟,夏推官,錢某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夏琥趕緊道:“是時候,正是時候,錢中郎,快請坐。”


    錢立牧擺擺手道:“我不急這一時,且先出去走走,馬兄弟是個爽快人,估計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徐誌穹道:“先忙正經事,要爽就快不得!”


    夏琥又踢了徐誌穹一腳,衝著錢立牧笑道:“錢中郎,這幾日送來了不少罪囚。”


    錢立牧歎道:“不然還能怎地?我就這個奔波的命了。”


    夏琥笑道:“錢中郎已是六品上,估算著也快到五品了。”


    “還遠,還遠!”錢立牧往椅子上一坐,滿身都是疲憊。


    徐誌穹趁機問了一句:“錢大哥,六品升五品,卻要多少功勳?”


    錢立牧伸出三根手指:“三千顆!”


    “三千顆升一品?”徐誌穹算了算,“確實有些多了。”


    “想什麽呢,兄弟,三千顆升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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