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媛被關進了玉瑤宮的大牢。


    她沒有暴露身份,也沒有露出破綻,但她是陰陽五品修者,所有陰陽修者都可能與陰陽司有關,現在陰陽司是眾矢之的,六公主為撇清幹係,決定明天一早,把陶花媛交給司禮監處置。


    太卜想讓徐誌穹把陶花媛救出來,他改造了徐誌穹的藏形鏡和傳音符,他的計劃是這樣的:


    首先讓徐誌穹通過法陣離開掌燈衙門。


    接下來通過地道進入皇宮。


    皇宮之中高品宦官太多,貿然使用法陣很容易被宦官發現。


    有一條地道直通皇宮之外,這條地道不是太卜修的,是昭興帝為防不測,自己修建的,陶花媛在皇宮中潛伏多年,知道地道的入口和出口。


    進入皇宮之後,徐誌穹利用藏形鏡,救出陶花媛。


    這是最兇險的環節,藏形鏡雖然經過改良,隱身的效果提升了許多,但在高品宦官麵前依然存在被識破的可能,稍有不慎,徐誌穹就會送命。


    但太卜也給了足夠的價碼,他用了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把懸囊之術和咒殺術,全都傳授給了徐誌穹,還給了徐誌穹兩件法器。


    一是咒殺玉。


    “你陰陽修為太低,咒殺之術難以奏效,有了咒殺玉,可以提升你四個品級的咒術。”


    也就是徐誌穹現在可以用五品的咒殺術。


    二是懸囊竹。


    “懸囊術太過複雜,以你修為,縱使學會了,想做出一個懸囊,至少也要半日時間,拿著懸囊竹,五吸隻能就可做成一個懸囊,叩動懸囊竹,即刻戳破懸囊,一日之間,可用三次。”


    太卜下了血本,但對徐誌穹的要求並不苛刻:“後生,這些東西送你了,你若是反悔,不敢去皇宮,我也不怪罪你,你若去了皇宮,沒救出陶花媛,隻能算那妮子命苦,我也不與你計較。”


    收了東西,事情自然是要做的,但徐誌穹對計劃做了一點改動。


    ……


    陶花媛蹲在囚籠裏,一語不發,靜靜等著天亮。


    囚籠之下埋著一枚混氣輪,混氣輪能混合陰陽二氣,讓氣機變得雜亂無章。


    這是陰陽司製作的法器,專門針對陰陽師的,被混氣輪控製的地方,陰陽師無法拆分陰陽二氣,自然也無法使用陰陽術,諷刺的是,這法器竟然困住了太卜最心愛的弟子。


    把陶花媛關進來之前,六公主還做出過一番解釋:“我就是裝個樣子給父皇看,關你兩天就把你放出來。”


    這話也就騙騙三兩歲的孩子,粱玉瑤是什麽人,陶花媛比誰都清楚!


    明天肯定她會被送去司禮監,那些太監有的是辦法折磨人,陶花媛身上連一顆毒藥都沒有,她想自盡都不行。


    她很怕,潛伏在六公主身邊這些年,血雨腥風見過不少,可不代表她能忘了恐懼。


    看著暗無天日的囚籠,陶花媛忍不住一陣陣發抖。


    她在思考兩個問題:


    一是師尊會來救自己嗎?


    二是自己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屍體肯定不完整,司禮監的太監會肢解了她,會剝了她的皮……


    越想陶花媛就越怕,越怕就抖得越厲害……


    吱吱,吱吱……


    什麽東西!


    囚籠裏鑽進來一隻老鼠,陶花媛差點一巴掌把它拍死。


    多虧沒拍死,這隻老鼠嘴裏叼著藏形鏡和囚籠的鑰匙。


    皇宮裏太多高手,地道裏有太多老鼠。


    徐誌穹的計劃是這樣的:


    我把東西送去,你自己跑出來吧。


    陶花媛是五品陰陽師,拿過藏形鏡,立刻就知道了用法。


    但光知道用法還不行。


    這麵藏形鏡被改良過,用兩種用法。


    一是判官的用法,直接用意象之力,具藏形之象,就可以隱身。


    但陶花媛不是判官,她沒有意象之力。


    她隻能用陰陽師的方法,陰陽師的方法是往鏡子裏注入陰氣三分,陽氣二分五,這對陶花媛來說很簡單,但在這座囚籠裏,她施展不了陰陽二氣,想躲過混氣輪的控製,至少要離囚籠三十尺。


    過道上有巡邏的紅衣使,雖然隻是九品殺道,但陶花媛在沒有陰陽術的情況下,還真不是她對手。


    怎麽才能平安離開囚籠?


    陶花媛看了看老鼠,眼裏充盈了淚花。


    這老鼠一定是師父變得,他終究還是疼我。


    陶花媛向著老鼠磕了個頭。


    老鼠坐起身子,神情肅穆的看著陶花媛,眼神之中透出一股威嚴。


    陶花媛又向老鼠磕了個頭。


    老鼠點點頭,表示滿意,甩甩腦袋,示意陶花媛快點逃走。


    陶花媛做了個手勢,門外有守衛,她走不了,想讓師尊幫忙把守衛引開。


    老鼠坐起身子,神色再度威嚴。


    陶花媛趕緊又給師尊磕了個頭。


    老鼠點點頭,衝到囚籠外麵,一步跳上燈盤,把燈燭打翻了。


    巡邏的紅衣使大驚,上前追趕老鼠,陶花媛趁機打開囚籠,帶上藏形鏡,跑出了幾十步,注入陰陽二氣,瞬間隱形。


    隱形之後,她也不敢耽擱,皇宮裏還有很多高品宦官,宦官敏銳,障眼法騙不過他們,陶花媛走出大牢,急匆匆鑽進地道,朝著皇宮外跑去。


    在地道裏跑了一半,遇到了等在途中的徐誌穹。


    陶花媛一驚,怎麽遇到了這個狗賊?


    罷了,不理會他,逃命要緊。


    陶花媛以為自己隱藏身形,徐誌穹看不到她。


    等經過徐誌穹時,徐誌穹一伸腳,絆了陶花媛一個嘴啃泥,潛形鏡都摔掉了。


    陶花媛起身大怒,徐誌穹提醒她不要作聲,兩人沿著地道悄無聲息往前走,到了一處岔路,徐誌穹停了下來。


    前方有三條路,陶花媛以為徐誌穹忘了路,指指左邊的岔路:“往這邊走!”


    太卜事先給徐誌穹畫過圖,徐誌穹自然不會忘了,他隻想知道另外兩條路通往何處。


    徐誌穹看看右邊的岔路:“這裏通往何處?”


    陶花媛皺眉道;“快些走,莫多問!”


    “我救了你命,你怎這麽不講情分?”


    陶花媛恨道:“那老鼠是你變得麽?”


    “不是我,還能是誰?”


    “胡扯,你剛入陰陽九品,怎麽可能有那樣的手段?”


    原來她以為那是陰陽術,徐誌穹笑道:“陰陽修為最看天資,你天資不濟,自然學不會這上乘手段!”


    “你且說是什麽手段?”


    “你先告訴我這條路通往何處?”


    “這條路通往太子的東宮。”


    “中間那條路呢?”


    “中間那條通往皇帝的寢宮,你要作死,就趕緊去!”


    徐誌穹點點頭,跟著陶花媛去了左邊的道路,陶花媛問道:“你還沒說那是什麽手段?”


    “今夜事忙,日後再說與你。”


    “嘴臉,日後誰還想見你?”


    兩人走出了地道,地道口在涼芬園,處決官員的刑場,誰能想到這裏竟能通往皇宮。


    出了涼芬園,陶花媛掉頭就走,連個謝字都沒說。


    徐誌穹也懶得計較,他看到了街邊一張告示。


    告示上寫著,後天辰時,將在鬧市宣布禮部侍郎武栩的罪行。


    徐誌穹看著告示,臉頰不停抽動。


    陶花媛走了幾步,又折了迴來。


    “賊小子,有些事,我聽說了,你們和武侍郎,拚命打死了那邪星,你們是英雄,是好兒郎!”


    徐誌穹搖頭道:“打死邪星的是我們千戶,我們都是廢物,跟著看熱鬧去了。”


    “賊小子,別做傻事,千萬別再迴皇宮了,武侍郎受的冤屈,總有一天能昭雪!”


    徐誌穹一笑,沒作聲。


    陶花媛轉身走了,走了兩步,又迴來了:“賊小子!”


    徐誌穹皺眉道:“叫我小子,我也忍了,你總加個賊字作甚?”


    陶花媛道:“別迴掌燈衙門,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徐誌穹道:“你也別迴陰陽司,楚信帶人把陰陽司圍了,六公主也不會放過你。”


    “不用擔心我,六公主不敢聲張,你保重,我走了。”


    陶花媛走了兩步又折了迴來。


    “賊小子!”


    “又怎地了!”


    陶花媛從脖子上扯下一塊玉牌,交給了徐誌穹;“這是陽明石,能聚集陽氣,你陰陽二氣都不精純,留著這塊陽明石,能幫你聚集陽氣,算是謝你救命之恩。”


    徐誌穹收下了石頭,點點頭道:“我也謝你。”


    陶花媛又走了,走了兩步又折了迴來,喊道:“賊小子!”


    徐誌穹氣笑了:“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陶花媛看著徐誌穹道:“活著,好好活著。”


    “好!”徐誌穹點了點頭,看著陶花媛走遠了,他找到了法陣,迴了掌燈衙門。


    他坐在武栩的靈位旁邊,沉沉睡去了。


    ……


    次日天明,鍾參帶了兩個大人物來到了掌燈衙門。


    一位是大理寺卿程定鬆,正三品的大員。


    另一位來頭更大,新任吏部尚書閆博元,正二品的大員。


    鍾參帶著兩個大人物去了明燈軒,隨即讓人把徐誌穹叫了進來。


    又是跟徐誌穹單聊,這迴徐誌穹說什麽也洗不清了。


    路過喬順剛的齋舍,喬順剛隔著門縫嘶聲喊道:“徐誌穹,你他娘還有半點良心麽?還有半點良心麽?千戶恁地照應你,你個畜生!”


    院子裏罵聲一片,徐誌穹隻當沒聽見。


    到了明燈軒,鍾參低頭不語,大理寺卿先給徐誌穹倒了一杯茶,他負責來軟的:


    “誌穹啊,雖然以前咱們沒見過麵,但我總聽宿明提起你,你聰明,還忠心,伯封喜歡你,宿明也喜歡你,掌燈衙門有你這樣的好兒郎,是皇城司的福分,


    你們和蠱門邪星一戰,我聽說了,我打心眼裏佩服,你們是英雄,武侍郎是大英雄!要不是礙於身份,我剛才真想給武侍郎上柱香!我恨不得給武侍郎磕個頭!


    可誌穹啊,有些事情咱們不能忘了,不管是你,還是我,還是武侍郎,咱們是什麽人?咱們是大宣的臣子,咱們是陛下的臣子!臣子的本分是什麽?


    臣子的本分就是忠,隻要對得住這個忠字,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麽?莫說是委屈,咱們這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隻要陛下一聲令下,別說是背個罪過,就算現在把我程定鬆拉出去千刀萬剮,我眉頭都不皺一下,我對得起臣子的本分!”


    徐誌穹點點頭:“大人所言極是!”


    程定鬆拿出一張證詞,交給了徐誌穹:“誌穹啊,今天就到了為陛下受委屈的時候,你且看看!”


    徐誌穹大致看了一下,證詞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讓徐誌穹證明,武栩和蠆元厄星有私怨,兩人在京城打了一場,雙雙斃命,傷及無數無辜之人。


    程定鬆道:“誌穹啊,證詞看完了,你要是願意替陛下擔這個委屈,就摁個手印。”


    徐誌穹沒作聲。


    吏部尚書閆博元開口了,他負責來硬的:“徐燈郎,你若是不認這份供詞,我可就要換個手段處置了,掌燈衙門自此查封,所有提燈郎交刑部處置,當晚參戰的一律充軍,沒參戰的一律革職,貶為庶人,你可想仔細了。”


    鍾參沒有說話,這是他能爭取來的最好結果。


    徐誌穹點點頭道:“好,我認!”


    他當即在證詞上摁了手印。


    程定鬆大喜,趕緊把證詞收了起來,裝進封筒裏封好,上了封蠟,收進了懷裏。


    “誌穹,還有一件事得跟你說清楚,明天我一早,大理寺在鬧市開堂,當場宣讀罪狀,你得當場念證詞。”


    我還得當場念證詞。


    徐誌穹點頭道:“好,我念!”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這是從哪傳來的流言,說懷王世子和這事有幹係,我現在把話說明,這事和世子沒幹係,明天,世子會一並去鬧市,親自把事情說明,咱們得還世子一個清白,到時候,你可不能亂說話。”


    還特麽得給他個清白!


    鍾參在旁聽著,拳頭攥的咯咯直響,依舊沒出聲。


    “好!世子清白!”徐誌穹一句沒多說,樂嗬嗬答應了下來。


    “事都說定了,誌穹啊,你好生歇息。”


    兩個大人物走了,鍾參不敢看徐誌穹。


    他低著頭,歎口氣道:“受委屈了,兄弟,迴小舍歇著吧。”


    “不委屈,”徐誌穹笑道,“都是為咱們衙門。”


    鍾參沒再多說,把徐誌穹送迴了小舍。


    院子裏罵聲不斷,徐誌穹把陽明石掛在了窗邊,對著太陽,吸收陽氣。


    梁玉明,你要清白。


    好!你來得好!省得我去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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