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戶城,夜色正濃,城頭上閃耀著燈火。


    黑暗中,一艘小船在海潮的推動下,靠近了水戶以東的海灘。


    船頭上,錦衣衛鎮撫使盧以謙拉了拉身上的蓑衣,壓低了頭頂的鬥笠,看了看不遠處的水戶城,隨之從小船上跳下海灘。


    身後,八個黑影緊隨而下,最後一人將小船滑出了海灘,隱藏在東邊的礁石叢中。


    九個黑影一路小跑,越過海灘,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城外一片鬆林裏。


    城樓上的燈火,照得鬆林裏一片朦朧,盧以謙在一顆老鬆下停了下來,迴頭問道:“通往城中的暗道在哪?”


    一個滿臉傷疤的錦衣衛從他身後冒了出來,迴道:“在城南側護城河的一處水道中,我們要從水底遊過去。”


    盧以謙點點頭,沉聲道:“你們應該明白這次行動的目的!”


    八名錦衣衛同時挺身低聲道:“鏟除大明的漢奸叛徒!”


    盧以謙道:“準確來說,我們這次行動,是維護國家利益,我們所鏟除的,是一個出賣國家利益的狗漢奸!”


    “是!”


    八名錦衣衛沉聲應道,紛紛掏出輪轉手槍等武器,以油布包裹,塞入懷中,再以蓑衣遮捂。


    “行動吧!”盧以謙扶了扶頭上的鬥笠,走出了鬆林,其他人緊緊跟隨著他。


    ……


    城中水安樓,二層的房間中,範文元正坐在花崗石的窗台前,無神地望著窗外的夜色。


    從窗台望出去,是一片茫茫黑夜,他什麽也看不見。


    大明封鎖了所有日本港口,在日本,糧食比黃金還貴,為了賺錢,商人冒險走私糧食,可以狠賺一筆。


    範文元清楚,自己通敵賣國,大明的軍方和情報部,包括那位以“仁慈”聞名的狗皇帝,是絕不會容忍自己活下去的。


    在占城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自己被人盯梢了,遍布錦衣衛的南洋是待不下去了,大明國內更是龍潭虎穴,廠衛遍地。


    範文元不得不迴到日本,希望躲過這陣風頭去巴達維亞躲一躲。


    為了發戰爭財,範文元成了一個沒有國家的喪家犬!等待他的,將是錦衣衛無休止的追捕!


    為了範文元的安全,日本特勤司把他安置在了水安樓,水戶藩除了大名的城主府,這裏是最安全的,且無拘無束,衣食無憂,大漢奸的待遇可見一斑。


    就在今天傍晚,特勤司的主事山本太郎還來過一次,代表幕府親**問了他,範文元受寵若驚,大為興奮,發誓要繼續效忠幕府。


    “吱”的一聲輕響,身後的門房開了,有人進來了。


    範文元心頭一動,莫非是特勤司的人送飯來了,可這也太不禮貌了吧!


    他轉過身去,剛想嗬斥一番,身體立時定在當場。


    映入眼簾的,並非什麽日本特勤司人員,而是幾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範文元以為自己在做夢,揉了揉眼睛。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兩名錦衣衛衝到了他的身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們是錦衣衛!”範文元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唿。


    盧以謙嗬嗬一笑:“不錯,本官是錦衣衛鎮撫使盧以謙,幸會!”


    範文元艱難道:“你們來幹什麽?”


    “我們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盧以謙說道。


    範文元拚命搖頭,臉色漲成豬肝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盧以謙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冷笑道:“敢賣國,敢當漢奸,為何不敢承認?”


    “我......”


    範文元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拚命的掙紮,想要發出聲響,引來日本特勤司。


    盧以謙盯著他局促的雙眼,道:“如果本官猜的不錯,你的原名應該叫範承謨,是大漢奸範文程的次子。”


    範文元心頭狂跳,自己隱藏十多年,還是被狗皇帝的人挖出來了!


    不過,麵對死亡,他十分畏懼,艱難地搖頭道:“我不是.......”


    盧以謙沉聲道:“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你通敵叛國,罪不可赦,今天我代表大明,代表錦衣衛,將你就地處決!”


    話音剛落,盧以謙手中閃過一柄雪亮的匕首,狠狠地捅進範文元的心髒中。


    接著,他一擺手,兩名錦衣衛往範文元的冒血的嘴裏強行塞了一塊毛巾,將他輕輕拖到床上,以被蓋之。


    盧以謙掏出潔白的手絹,擦了擦沾著濃濃血跡的右手,不慌不忙的帶隊離開房間。


    外麵是一條狹長的過道,兩個日本特勤司的屍體躺在門口,咽喉已經被割斷。


    盧以謙帶領的錦衣衛行動小組,個個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高手,出手幹淨利落。


    一行人快步行走,走出水安樓,其中一名錦衣衛正匍匐在樓下的牆邊,對著盧以謙等人打手勢。


    “有情況!”


    盧以謙抬手,示意隊友隱蔽。


    然而樓上的廊道中忽然鑼聲大作,緊接著密集的槍聲打破了水安樓的寧靜,一名錦衣衛頭部中彈,栽倒在地。


    顯然,日本特勤司的人反應極快,發現有人潛入後很快示警,組織包圍追擊。


    “撤!”盧以謙喝道。


    說著,舉槍射擊,將一個追擊的日本特勤司人員一槍斃命。


    整個安水樓如同炸了鍋,到處都是火把和跑動的腳步聲,槍彈在盧以謙的身邊撲撲作響。


    盧以謙躲在一根木柱後,淡定地點燃一枚手雷,以耳力判斷敵人的方向和距離。


    他探出頭,快速將手雷丟入火把群中,率領眾人衝下水安樓,拚命的向城外衝去。


    身後,爆炸聲如同響雷,橫掃一片,緊接著傳來如炒豆一般的槍聲。


    盧以謙知道,這幫日本犢子也是經過嚴格操練的同行,而且他們顯然已經發瘋了。


    被同行在眼皮子底下幹掉保護的人,換誰心態都會爆炸。


    他隻能加快腳步,趁著守城的日本兵還沒反應過來,衝到城牆下潛入水道出城。


    果然,沒過多久,城牆上金鑼大震,守城的日本兵被驚動了,紛紛睡眼惺忪的扛著刀槍出來。


    他們不是來追人的,而是在第一時間詢問長官,發生了什麽事。


    這給幾名錦衣衛的逃生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一個個如同落湯雞一般從護城河裏爬出來,往海邊跑。


    不多時,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幕府軍,終於開槍幹活了,在城牆上對著城外漆黑的空地拚命放槍。


    城門大開,無數幕府軍士兵從城中包抄過來,子彈在盧以謙的身邊嗖嗖作響。


    好在天色夠暗,錦衣衛隻顧跑,也不反擊,這讓身後的幕府軍不容易找到目標,隻顧亂放槍。


    海灘邊,盧以謙跳上藏在礁石後的小船,載著剩餘的起名隊友如離弦之箭,衝進了茫茫黑夜之中。


    特勤司的中野浪子帶人衝到海灘上,隻發現一支錦衣衛遺棄的手銃,再無任何蹤跡。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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