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介區區知縣,坐下這等汙垢之事,以為有資格汙上聖聽嗎?”


    韓禦史的話很不客氣,充分體驗了都察院作為風紀部門的強悍。


    史知縣被氣得發抖,指著韓誠科道:“我一介區區知縣?那你又是幾品啊!若是你韓大人品階高於本官,也就罷了,你也不過七品官階,舉人出身,也敢拿我?”


    他一招手,立時有衙役會意圍了過來,將他護住,不讓都察院的官兵拿了縣尊老爺。


    韓誠科隻帶了七八名都察院官兵,卻沒想到這知縣拒捕。


    同樣的,史知縣也沒想到同樣七品官的禦史,還是小小舉人出身,竟敢不顧官場規矩下令拘捕自己!


    一時間,情況陷入了僵局。


    雙方大眼瞪小眼,百姓們也是大眼瞪小眼,愣愣無語。


    最終,史知縣怕事情鬧大,首先認慫,他皺著眉頭走近低聲道:“韓大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韓誠科義正言辭道:“本官當然知道,查貪去汙,替天子整肅官風!”


    自從得了天子的信任,被破格錄用為禦史,韓誠科辦起差事可謂是越發的用命,他才不管這些狗屁倒灶的官場地下規矩!


    史知縣腦袋有點暈,感覺自己碰到個榆木腦袋。


    他繼續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官場流傳百年的規矩了,你想破壞?你知道此舉會得罪多少大明官員嗎?本官奉勸你,及時懸崖勒馬,切勿自毀前程,招致萬劫不複!”


    韓誠科滿臉怒容,又是官場的規矩!


    當年就是這種破規矩,讓這些當官的官官相護,險些把自己給整死了!


    在萬民的關注下,隻聽韓誠科一甩袖袍,冷聲道;“這些規矩,你還是留著跟都察院說吧!”


    這種新入官場的二愣子,讓史知縣很暴躁,他大怒道:“你不過一個小小舉人出身,本官勸你識相點!”


    韓誠科臉色微變,學曆是他的命門,現在大明官場要求很高,大多是進士出身才能當知縣等地方官。


    按照新式教育和科舉,舉人現在不值錢了,比以前還不值錢,隻要是國立大學畢業的學生,都是舉人身份......


    因為雙方官階同級,韓誠科又沒都察院簽發的逮捕令,誰也奈何不了誰,現場一度處於既尷尬又有火藥味的濃烈氛圍中。


    一般來說,這種菜鳥互啄、站擼半天沒動靜的情況,最終還得大佬出馬才能破局。


    果然,朱慈烺站了出來。


    他以蔑視的姿態瞥向知縣,道:“舉人怎麽了?朕親自舉薦的舉人,不比你一個小小進士有分量?”


    聽他自稱‘朕’,史知縣下意識的驚道:“你是誰?”


    朱慈烺輕哼一聲:“你覺得朕是誰?”


    史泰貴再蠢,到了此時也清楚麵前站著的這位爺是哪尊神仙了,如同糟了雷劈,他愣在當場渾身不自然的顫抖了起來。


    韓誠科也反應了過來,激動地上前拜倒:“微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吃瓜的百姓們更是愕然,緊接著唿啦啦的山唿行禮,被嚇得發抖的史知縣麵色煞白,也當場跪了。


    朱慈烺麵向百姓們,虛抬雙手道:“都平身吧,今天朕是看了一場好戲啊!”


    百姓們欣喜而起,人人心情激動,聽聞皇帝喜微服,沒想到今天被自己給碰到了!


    這何止是好戲啊,簡直就是年度大戲!


    此時,全場唯一情緒低落的隻怕隻有史知縣了。


    朱慈烺負手來到他的麵前,道:“史知縣,你的名字看起來挺富貴的,怎麽家中清貧,要靠盤剝百姓過日子了?”


    史泰貴心頭一震,連忙解釋道:“陛下冤枉啊,微臣兢兢業業奉獻國朝,不敢貪汙絲毫,所收的這些餘糧都是替朝廷收的損耗啊!”


    “這就奇了!”ъimiioμ


    朱慈烺道:“朕在十年前就說過,除了正稅外,廢除百姓的一切雜稅,你所收的這個損耗,是什麽稅?朕有下旨收過嗎?朝廷可有公文讓你收?”


    “沒......沒有.......”


    史泰貴支支吾吾的迴道,他是萬萬不敢往皇帝和朝廷身上甩鍋的。


    朱慈烺忽然踹了一腳史泰貴,將之踹翻在地,冷聲喝問:“那你這個動作是幾個意思?”


    他的這一腳,踹到了百姓們心窩子裏去了,讓人大感痛快!


    事到如今,史泰貴自知說什麽也沒用了,隻得跪下認錯:“微臣知罪......”


    朱慈烺問道:“史泰貴,告訴朕,你每年的俸祿有多少?”


    史泰貴忐忑迴道:“微臣是正七品官身,月俸七石五鬥,年俸九十石,賴陛下新政之福,年終另發一年俸祿的福利,每年共計一百八十石。”


    朱慈烺哼哼道:“除了俸祿外,朝廷每年會給你們行政費用,公款報銷,省了你們雇傭師爺、車馬等一係費用,這些俸祿還不夠你養家的嗎?”


    天朝的官員待遇,比大明以前強多了,按照粗略折算,待遇起碼提高了三倍!


    當然了,這待遇也不高,折合人民幣大概月收入五千元左右,隻夠官員解決溫飽和一般支出。


    因為官員俸祿發的是糧食,越是盛世時期,糧價越便宜,官員的待遇也變相的縮水了。


    亂世的時候糧價高,折算銀子也多,正常都會翻倍。


    麵對皇帝,史知縣萬萬不敢當麵說‘俸祿不夠花的’,‘本官隻愛財’之類的話,隻能一個勁的認錯。


    可是麵對天武皇帝,認錯有用嗎?


    朱慈烺目光森森,盯著他道:“你剛剛所說的‘規矩’是什麽?是否每年要往上頭送孝敬什麽的?”


    史知縣冷汗直冒,慌忙迴道:“沒......沒有規矩,踢斛是罪臣自己的收入,罪臣認罪!”


    哪怕是當場被處死,史泰貴也不敢跟皇帝捅出這件事,否則他會真的陷入自己剛剛威脅韓禦史所說的“萬劫不複”。


    就好比一位道上販粉的兄弟被條子抓了,這位老兄哪怕知道自己判刑嚴重,也不敢亂說話,因為他怕道上的人會找他麻煩,比判刑更嚴重的麻煩。(販粉違法,掃黑除惡,人人有責)


    朱慈烺瞧著史知縣的嘴硬的樣子,越發的生氣,忍不住將之拎到斛邊,喝道:“你不是要這些糧食嗎?來,吃了它!”


    史知縣趴在地上,望著眼前這些未脫皮的穀子,眼睛瞪得老大,他支支吾吾道:“陛.......陛下......這些是生的......”


    朱慈烺喝道:“吃!給朕生吃了!”


    臥槽!


    圍觀的百姓們,包括韓誠科及一眾衙役們,皆被皇帝陛下這一手給嚇住了。


    穀子這東西,外麵包裹著一層粗糙的殼子,不脫皮放鍋裏煮都煮不熟,要是生吃了,指不定能吃成什麽樣!


    這種喂飯的粗活,朱慈烺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他手一招,徐盛立即過來換班。


    五大三粗的徐盛可沒有憐憫之心,特別對這種老男人,他直接拎著史知縣,將之一頭按進地上的穀子堆裏,以物理手段喂飯。


    史泰貴滿臉的穀子粒,嘴裏還喊著一把,他不敢抗旨,隻得大口的咀嚼著。


    沒脫皮的穀子哪是人的東西,特別是這種被曬的硬邦邦的,嚼著都費勁。


    沒有配菜,也沒有水,隻吃了幾口,史泰貴就有些扛不住了,在那掐著脖子犯惡心。


    朱慈烺依舊不解氣,冷聲道:“被他踢出來的這些,都讓他吃掉,給朕吃足了!”


    “遵旨!”


    徐盛不再磨磨唧唧的喂,直接打落知縣的烏紗帽,一手薅著他的頭,一手從地上抓起一大把穀子往史泰貴嘴裏塞......


    他手法粗暴殘酷,實乃喂飯第一狠人!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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