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愛, 說明你對作者的寵愛力度還不夠哦。文文羞澀的隱藏起來了  時值寒冬,風雪凜冽。


    玉昆仙界東南境內綿延千裏的山脈,眼下已白雪覆頭, 如一條銀背巨龍蜇伏沉眠於地,故不知哪個年歲起有了個頗有意境的名字, 喚作眠龍脈。


    眠龍山脈靈氣氤氳, 有大大小小數千峰巒, 是修仙者絕佳的修行之地。


    山北腳下有個“散修止步”的殘舊石碑,碑後荊棘叢生, 碑前有間四麵漏風的小酒肆。今日天寒地凍, 酒肆裏生了炭火驅寒。漏風的大堂裏坐著三兩被凍得臉色發青的年輕散修,他們修為不高不抗凍,正哆嗦地捧著酒碗聽店老板講故事。


    “離此約二百裏地左右,有一座重虛宮,就是這眠龍脈中最大的仙門之一。今日就與諸君講講那重虛宮掌門……”


    重虛宮的掌門江止, 散修們都聽過他的大名, 當下便打起精神。


    不想老板峰迴路轉:“夫人的故事。”


    掌門夫人?


    江止名氣甚大, 但他的夫人……眾人搖搖頭, 似乎無人聽過。


    “是啊, 就是掌門夫人。夫人名諱不可知,原是江掌門的五師妹。重虛宮的前掌門一共收過六個弟子, 四男二女,前頭四個師兄,後麵兩個是師妹。這六人大多是天賦出眾的佼佼者,其中尤以掌門大師兄與六師妹為最,隻有這五師妹,資質平平, 連門派內的普通弟子也比不過,修得艱難。”


    老板說著飲口酒潤喉,才又道:“原本大師兄鍾意之人乃是六師妹,以二人才貌堪稱天作之合,可惜一場門派曆煉,生生棒打鴛鴦。”他說著又賣關子。


    不論凡仙,這類情仇愛恨都似一盆淋漓潑下的狗血,叫人撓心抓肺想聽下文。


    “少賣關子。”有人識趣,摸出一把仙幣灑在桌上。


    老板笑顏逐開地把仙幣掃進袖裏,才又道:“話說不知多少年前,這重虛宮挑選了十數門內精英弟子遠赴西域狼骨漠曆練,不想有兩個初出茅廬的弟子不聽指揮,擅闖秘境禁地,結果驚動藏在裏麵墮魔的上修。上修震怒,當下便聚沙成龍,將眾人困在禁地之中。”


    他細細描繪著那飛沙走石、天地變色的鬥法場麵,散修們世麵見得少,聽得瞠目結舌。


    “大師兄帶人前去搭救,兩廂鬥法七日七夜未能分出勝負,一同陷入險境。原來那墮魔上修數百年前原也是唿風喚雨的大能,一族之長,卻愛上外來女修,不想對方為他族中至寶而來。他被騙走寶物,奪走修為,剜去雙瞳,躲進禁地方逃過一死,卻因此成魔,一困五百年,已絕生念,一心報複,當時隻道,隻要有人心甘情願服下他的蠱,他就放他們離去,否則就拚個玉石俱焚,一同死在禁地裏。”


    “是五師妹!”有人拍案立刻道。


    “聰明!”老板笑笑,瞧那人樣子就知話本沒少看,“在場人中隻有五師妹跳出來應承此事,以身伺蠱救下同門。可怎知妖修之蠱乃是鎖情蠱,於鬥法中吸食了大師兄精血,此蠱入體,服蠱者就要生生世世情鎖大師兄,否則便會道身殞滅。蠱毒無藥,大師兄成了她唯一解藥,最終二人隻能結為道侶,到如今已有三十餘載。”


    聽眾發出兩聲唏噓:“可惜了……”


    也不知是可惜大師兄與六師妹的天作之合被棒打鴛鴦,還是可惜大師兄天縱英才卻要與平平無奇的五師妹廝守終生……


    “倒是便宜五師妹,挾恩以報,換來如此驚才絕豔的道侶。”


    “可不是嘛……指不定那五師妹救人之時就存著這等心思,既可與大師兄結修,又能成為掌門夫人,一舉數得。”


    “若果真如此,那此女當真是處心積慮之輩……”


    一時間小酒肆裏議論紛紛,老板卻不予置評,隻閉眼呷酒。


    轟——


    忽然間,酒肆外有驚雷聲傳來。


    雪天行雷?


    酒肆裏的人紛紛衝到外麵,仰頭望去。


    隻見厚雲內一道蛇電,直劈向二百裏外的重霄宮。


    雲上有龐大陰影,似人似獸。


    ————


    轟隆——


    一道蛇電由遠及近,如利刃劈開天幕,有道人影自雲端跌落,砸在重霄宮拜仙殿的屋頂,將拜仙殿砸出個大窟窿來。


    闔宮上下大驚,都往拜仙殿湧去,卻不知與此同時,門派入口處的石碑下亦閃起一圈符籙的傳送法陣光圈。


    光圈閃過三遍,虛影出現在傳送法陣中。這道虛影才剛剛凝實就跌跌撞撞向外衝出,守門弟子隻瞧見個鮮血淋漓的人朝門口奔來,早已警惕地拔/出寶劍,卻聽那人發出虛弱聲音:“是我。”


    弟子定睛一看,才認出了人,大驚:“五師叔?!”


    虞南棠並不知道今日重虛宮不太平。


    她迴來得不是時候,整個門派的注意力,都被拜仙殿的異狀吸引走,沒人理會渾身浴血的她,還是守門的弟子將她送迴住處。


    她渾渾噩噩地躺著,隻覺得體內的血要流幹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殿內才響起腳步聲。她隱約覺得有人擎起自己手腕,替自己查看傷勢,那人應該是自己的二師兄夏淮。她很想同他說,自己的傷在胸腹,但她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五師妹不礙事,隻是靈氣耗竭而已,休養一段時間便好。”夏淮的聲音響起。


    什麽不礙事?


    她明明被異獸的銳爪洞穿身體,怎麽可能不礙事?


    “那就好。璩靈洞那邊已經顧不過來,如果她再有事……”第二個聲音響起,無波無瀾。


    璩靈洞?六師妹的洞府?發生了何事?


    南棠聽到他們的聲音,卻苦於無法開口,隻能在心底問出聲。


    “放心吧,螢雪的傷,我會盡全力,你不必太擔心。”夏淮迴答道。


    “辛苦你了。”那人淡道,又問道,“這是何物?”


    “青髓筍?!”夏淮微驚,“怎麽如此湊巧?”


    南棠心中卻是一驚。


    “就是你給螢雪調配的引元丹裏所缺的那味藥引?”


    “正是。”


    殿中隨著夏淮的聲音倏爾陷沉寂。


    聽那言下之意,南棠已隱隱約約猜中他們的心思,不免著急。


    “五師妹未醒,就這麽拿走青髓筍,似乎不妥。”夏淮遲疑道。


    不好!當然不好!這青髓筍對她也很重要,如果她醒著,絕不允許他們拿走。——南棠如是想著,可她發不出聲音。


    “她多久能醒?”


    “至少也要一天一夜。”


    那人沉默片刻斷然道:”罷了,救人要緊。你先拿青髓筍去配藥,待她醒了,我再同她解釋。”


    南棠能感覺自己緊握的拳頭被人一點點掰開,她大急,拚盡全力想要阻止他們,可身體卻像不是她的一般,全然不聽使喚。


    這枚青髓筍,也是她用命換來的!


    她與他們不同,是重虛宮上下公認的修行困難戶,不像她的師兄師妹那樣個個天賦異稟,甚至就連山門普普通通一個弟子,修行速度都能輕鬆超過她。


    天資不行,她唯以勤補拙,謀一個天道酬勤。


    可從她進門至今,百載已逝,與她同期的弟子早就結丹,她的大師兄更是在接任掌門時就從金丹邁進元嬰,這速度放眼玉昆修仙界都是足以碾壓大部分修士的存在,她的其他幾位師兄也個個出眾,就連修為最低的三師兄,也已經到金丹後期,更遑論在她之後,還有個逆天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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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她,用了百年才終於築基圓滿。


    對比那幾個人中龍鳳的師兄妹們,她就像個異類。


    但她也沒想與誰爭個輸贏,實在是築基修士的壽元也隻百年而已,她壽數滿百,再不結丹,就會像凡人一樣,曆生老病死。


    這對一個修士而言是最難接受的結局。


    如今她好不容易築基圓滿,境界麵臨時突破,可結丹本就是一劫,稍有差池就萬劫不複,更何況她這樣資質不高又有心魔在身的人,結丹尤其危險。


    這枚青髓筍可暫平心魔,助她結丹,也是她的救命藥。


    所以她才隻身赴險,探入北境冰窟挖取青髓筍,哪想竟遇到蜇伏冰窟的異獸。異獸修為高深,她並非其對手,電光火石間,她掰斷青髓筍,用傳送符籙把自己給傳迴了山門,逃過獸口碎屍,卻仍舊被異獸銳爪洞穿前胸,這才鮮血淋漓地昏在重虛宮的山門前,連青髓筍也來不及收入儲物袋中。


    如今他們雲淡風輕地替她做出決定,她如何甘心。


    “江止!還我青髓筍!”


    南棠從榻上彈坐而起。


    填滿這偌大殿宇的,是殿內陳設的諸般寶物所綻放出的華彩。


    殿上無人,一片寂靜。


    從迷茫到清醒,也隻瞬間功夫。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江止和夏淮早就已經離去,自然,那枚因為逃命而來不及收進儲物袋的青髓筍也已經不在她掌中了。她從蓮榻上下來,急匆匆往殿門口走去,才走沒幾步,忽又停下。


    南棠依稀記得自己在冰窟拈碎符籙前,異獸銳爪已經洞穿她的前胸。


    她下意識撫上自己心口,用力壓了壓,又將手伸入衣襟,在胸口左摸右摸一番,再反手摸到後背……


    她的傷呢?


    五個血窟窿呢?


    哪去了?


    這本是年少暗生的情愫,無需修成正果,隻是她一個人懵懂的歡喜而已。


    在中鎖情蠱前,她從沒想過與江止結修。


    ————


    那時候,她還是個佛性的修士。


    這佛性倒也不是與世無爭,她也爭,但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爭。就比如在修仙這條路上,她自知天資有限,從來不和其他弟子比較,尤其是自己那五個出眾的師兄妹。畢竟天賦擺在那裏,勤是能補拙,但如果天賦好的人也同樣勤奮呢?


    她早就明白,他們不在同一起點。


    為難自己的事,她不愛做,所以她不想超越任何人,或者與誰比肩。


    她也勤奮,但不爭輸贏長短,就指望著能過一劫是一劫。多活幾年沒什麽不好,花花世界那麽大,玉昆境內六宗三海,多的是她沒見過的世麵,折在區區門派內就太可惜了。


    同樣的道理,用在江止身上上也成立。


    她是暗慕大師兄沒錯,但也僅限暗慕,自得其樂的喜歡,沒存和他長遠的期待。就那麽偷偷放在心裏,遠遠看著就挺好,礙不了誰的事,也壞不了誰的姻緣,她從無”棄暗投明”的打算。


    他們並非同路人,江止是天之驕子,老天賞飯吃的那種天才,她雖然算不得爛泥,可也扶不上牆。別說結修成道侶,就過個百八十年,江止如日中天,她卻壽元將盡……那畫麵想想就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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