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的人瞬間被人群踩踏淹沒,木雲根本無暇迴答赫連韜的問話,因為那片灰霧在人群躁動之時竟然急速的變化起來,隱隱有俯衝之勢!李殊慈聽到那嗡嗡聲變得清晰無比,聯想到不斷有人叫著的‘灰鬼蝗’,頓時明白了那聲音定然是這群東西正在急速的扇動翅膀。


    能讓見慣了毒蟲蠱蟲的大夏百姓如此驚慌的東西,足以說明了它的危險程度。


    正在此時,大殿前方佇立的三足巨鼎香爐被前唿後擁的人群擠倒,發出‘砰’的一聲鈍響,砸在人群之上,幾百斤的重量,可想而知,那十幾人的性命恐怕是救不迴來了,而香爐中無數點燃的線香和香灰頓時傾灑而出,便又有一片人嗷嗷大叫起來。


    佛寺中的線香都是特供製成的,極不易熄滅,此時火星寥落在眾人的頭發上,衣服上,大部分都起了零星的火苗,火勢雖然算不上大,隻要在地上滾上一滾便能熄滅,可此時,又哪來的空地,讓他們熄火呢?人總是對火有著天生的畏懼,眼見著一個人的頭發瞬間燒起來,周圍的人更是嚇得連滾帶爬,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一時間,早已失控的場麵越發混亂了。


    李殊慈等人在嘈雜沸亂的人群掙紮著往外,可她們正好在人群中間,離外圍還有好一段距離。那群蟲子已經鋪天蓋地飛到人群上方,李殊慈甚至能看清楚它們的模樣。‘灰鬼蝗’三對細長薄薄的飛翅急速抖動,全身青灰,隻有一對眼睛烏黑鋥亮,如同鍍上了一層金屬光澤。


    “怎麽辦!那群蟲子就要下來了!”柳如刀頭皮發麻,將赫連瑜護在懷中,盡力維持著平衡。


    木山和木雲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駭,就在這時,李殊慈耳朵一動,驚駭扭頭,一隻灰鬼蝗不知怎麽脫離了隊伍,急速奔著他們的方向而來,速度快如疾雷。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那隻灰鬼蝗就急速朝她的臉上撞來!它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泛著烏黑的光澤,令人毛骨悚然!


    電光火石之間,李殊慈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一團火光出現在她眼前。


    灰鬼蝗的身體唿的燒成了一團焦黑掉落。木雲舉著火折子的手微微顫抖著:“它們喜歡吃人的眼睛……”


    “難怪那東西的眼睛亮的驚人。”李殊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它們怕火?”


    可是,即便它們怕火,在這樣的人群中,根本無法點火。火折子很快熄滅,幾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前方厲聲尖叫的地方望過去。


    那群灰霧突然盤旋起來,如同一股灰色的小型颶風般,朝下方的人群卷去。瞬間,五六個人同時淹沒在灰色的洪流中,待灰鬼蝗三開,那幾個人隻剩零星殘肉,隻有眼睛的周圍被啃食的幹幹淨淨,幾具骷髏頂著一團狂亂的黑發,轟然倒地。


    “啊!快跑!”


    “吃人了!吃人了!”


    哭叫之聲大起,人潮中突然有人借機爬上了人群,想要踩著眾人的肩膀和頭顱逃出生天,然而,這樣做的結果隻是更快的引來灰鬼蝗的注意而已。上萬隻噬人飛蝗盤旋在人群上空,洪音寺中所有的人都是他們圈定的食物。


    “怎麽辦!如刀,我害怕。”赫連瑜此時已經快要崩潰,周圍的護衛已經有幾人被衝散,看不見蹤影了,青鴿和赫連韜一前一後護著李殊慈,踉踉蹌蹌的四處觀望,尋找時機。


    李殊慈在赫連韜的臂彎中漸漸平靜下來,周圍雜亂的聲音從她耳邊退去,“不對!這寺中一個和尚都沒有!”從他們進來開始,滿眼都是前來上香的百姓,根本連一個僧人都沒看見,“這是一個殺局,是要殺誰?”


    周圍幾個人聽聞此話都是一驚,木雲道:“這些灰鬼蝗雖然兇猛,但生性謹慎,隻會攻擊落單的人或動物,並且,尋常是不會離開它們的領地的!難道是什麽東西將它們引過來的?”


    李殊慈看著前麵的灰鬼蝗一次次的試探往沾染香灰和火光的人群中俯衝,驚駭道:“香!是那些香爐中的點燃的香,裏麵一定是摻了東西,不然,它們為何見了火光不躲,還要拚命衝上去!”


    幾人頓時想起那群灰霧是在香爐中的煙霧極其濃鬱時出現的。而她們擠在寺中許久,身上都沾染了此香的氣味,“可這香再厲害,能飄到深山中將它們吸引到此處?這是不可能的呀!”


    李殊慈凝眉,又往四周看去,就在她的目光掠過那些迴廊中的黃花梨浮雕時,忽然隱約中聽見一聲聲忽長忽短極低沉的唿哨聲,她凝目細看,忽然發現迴廊頂的橫梁上,露出一片青色的衣角來。“在那!”她伸手指著那處,“有人在那裏吹出旋律控製這些蟲子。”


    赫連韜雙目精光一閃,手中飛刃狂射而去,那人似乎聽見破空之聲想起,哨聲一斷,可惜當他反應過來時,那柄匕首已經紮在了他的腳上,瞬間從橫梁之上跌落下來,就在此時,柳如刀甩出幾枚飛星,頓時將那人的身體擊穿。


    空中的灰鬼蝗猛地一滯,嗡聲出現一瞬短暫的混亂,接著它們似乎受到驚嚇一般迅速脫離人群,在空中盤旋了片刻,便飛離了洪音寺,與出現時一樣突然。


    寺中瞬間的安靜之後,笑聲與哭聲同時響起,有的慶幸自己脫離險境撿迴一條小命,有的人抱著死去的同伴悲哭難以抑製。除去死掉和受傷的那些人,其他百姓迫不及待的從四周散去,再也不想踏足此處半步,連頭也不敢迴。


    “這洪音寺定然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居然報應在咱們身上!真他娘的倒黴!”那些隻是受了輕傷的的人在寺中來迴走動,想要找個和尚討說法,“他娘的,這幫禿驢都到哪裏去了!怎麽一個也沒看見!”


    “是啊!怎麽一個和尚都沒有?難道這是他們搞的鬼?”這話一出,頓時有人議論紛紛起來。“這灰鬼蝗從來不出深山,又怕人多,怎麽會無緣無故飛到這裏來!肯定有古怪!”


    “報官!這些黑心腸的,定是要謀財害命!”


    “老子再也不來這個破地方了!傷陰德的!”四周到處是抱怨咒罵之聲。


    方才在廊下被擊中的那人已經被護衛給抓了迴來,身上好幾處血洞。李殊慈一行人鎮定片刻,看著四周的慘景,心下戚戚。“咱們去後殿看看,這事不尋常。”


    拖著青衣人,幾人穿過受傷不輕的人群和被啃食過的枯骨,麵色奇差無比,他們若是再晚一會,恐怕也是這樣的下場。“太可怕了……”


    正殿內空無一人,後殿中隱隱傳來人的嗚嗚聲,赫連韜一腳將們踹開,隻見無數灰衣僧人或坐或倒被綁在一起,全都昏迷不醒,隻有一個僧人似乎剛剛醒來,見有人來了,立刻掙紮著瞪大眼睛乞求解救。木山上前將僧人口中的破布拿出來,問道:“你們怎麽會被綁在這裏!”


    那僧人估計也聽見了前殿的驚恐尖叫之聲,也被嚇壞了,不知出了什麽事,一指他們手中拖著的那人,說道:“是他,是他在我們的飯食裏下了迷藥……這人在我們寺裏住了好幾日,文質彬彬又十分和善,我們一時不查,竟然讓他鑽了空子……”


    “你怎麽這麽確定是他下的藥?”李殊慈見那和尚目光閃爍,似乎隱瞞了什麽,便突然出聲問道。


    “因,因為我們被綁住之後不多時便醒來了,這寺裏隻有他一個外人!”


    “你說謊!”李殊慈一腳踹在僧人臉上,興許與體內的毒素有關,她的脾氣愈發急躁,聽不得半點欺騙之言,也沒有耐心同別人說廢話,她拿出袖中的匕首,從他的臉頰滑到領口,將他逼的歪過頭去。


    眾人順著李殊慈的刀尖,看見這僧人的脖頸上竟然有一塊不顯眼的紅痕。李殊慈冷笑一聲,一把從護衛手中扯過那個昏迷的青衣人,將其發髻散開推到在那僧人身前。“哼,還是個葷素不忌的酒肉和尚!”


    赫連韜臉色微沉,看了那發髻散落的青衣人一眼,“居然是個女的?”他拉過李殊慈,仿佛不想讓她離這汙穢太近。那僧人看了青衣女子一眼,眼中貪戀又忌怕之色一閃而過。李殊慈順著赫連韜手上的力道站起身,看著那僧人不屑道:“若是有話,不妨現在就說,否則,別怪我手上的刀看不起你!”


    那僧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李殊慈手上雪亮的刀刃,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她,都是她做的,我隻是收了她的銀子……她隻是讓我將飯食中放入迷藥,其他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


    李殊慈眉頭狠狠皺了起來,赫連韜怕她又要上前,便抽出自己腰間長劍在僧人身上狠狠刺了幾個窟窿,但都不至死,那僧人嚇壞了,說道:“各位且慢,且慢,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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