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柱低著頭,不說話。


    很明顯他心裏就這麽想的,他後悔是因為自己沒能贏錢反而輸錢,而不是真的認識到自己做錯了。


    “所以你聽見不用還賭坊的錢,你就覺得這件事情過掉了,根本就沒有想過反省自己。但是凡事都有律法章程可循,豈是由你們按著心意來的?”


    林六娘這話既說的是林二柱,也說的是錢坊主。


    錢坊主見自己放高利貸被告上縣衙,就慌了神,覺得停止此行徑就可以逃脫懲罰。


    林二柱也是,見賭坊不用他還錢,就願意不再追究。


    然而兩個人都犯了錯,都要為之前已經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


    江吳氏也忍不住說了林二柱幾句,“你姐這也是為你好,我看你呀年紀不大,心思卻挺多,也該去靜靜心,磨磨性子……你還在這裏埋怨,要是我們掌櫃不管你,由得你的手被剁掉!”


    林舅舅一看林二柱這樣子,也知道兒子並沒有真心悔改,拎著林二柱的耳朵,怒道,“你給我少說幾句!這次迴去之後,給我好好反省,我每天看著你去河道做工,我絕對不會讓你娘再縱容你!”


    林二柱被說得抬不起頭來,躲在後麵不出聲。


    林舅舅重新轉過頭來:“六娘,這次又麻煩你了……”


    雖然林二柱不滿,林舅舅對這個結果卻很感激。


    林舅舅看著出落得越來越漂亮的外甥女,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姐姐,心中愧疚更盛。


    目光落到旁邊的周鶴川身上,林舅舅囁嚅了幾下嘴唇:“你們好好過日子,我不會再叫春燕來找你的事……”


    外甥女和外甥女婿站在一起,猶如一副精美的畫卷,郎才女貌,賞心悅目。林舅舅突然意識到,六娘已經靠自己的努力過上了另一種生活,自己不但毫無幫助,還總是拖累她。


    林舅舅也注意到周鶴川的腿和從前不同了,問:“六娘,外甥女婿的腿是好了嗎?”


    林六娘點點頭:“多虧了溫神醫,再過些日子,就能恢複得差不多了。”


    溫神醫在民間小有名氣,最近來到休寧縣還開了義診,來求醫的百姓不計其數。


    林舅舅也聽說過此事,“原來是這樣……真是太好了!”


    周鶴川的腿好了,林舅舅最後一絲擔心也無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林二柱插了句嘴:“既然這樣,姐夫不就可以繼續考試了嗎?”


    林二柱看上去比周鶴川這個當事人要興奮,“以姐夫的才華,豈不是一舉高中?到時候中個狀元迴來?”


    林二柱眼睛亮了一亮,周鶴川要是高中,連帶著他也有拿出去吹噓的談資,有個狀元姐夫,以後誰敢瞧他不起?


    林舅舅瞧小兒子又活躍起來了,瞪他一眼:“你給我迴去好好思過!鶴川高中那是自然的,你在這裏提前興奮個什麽勁?這事過了,書要念,家裏的活也要幹,多和你姐夫學學好的……”


    林二柱繼續默不作聲了。


    林舅舅最後把林六娘叫到一邊,小聲道,“六娘啊,你長這麽大,舅舅也沒能幫助你什麽,叫你稀裏糊塗的就嫁了人,所幸你遇到了一個好的婆家,對你也好,舅舅心裏這才舒服一點……日後若是受了欺負,就差人告訴舅舅,舅舅一定為你撐腰,有什麽委屈不要自己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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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舅舅看林六娘不說話,補充道:“你不要擔心你舅母,二柱這件事過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什麽事都隨著她……”


    林舅舅越說越難受,他說:“六娘,在舅舅心裏,你就和舅舅親女兒一樣……”


    “我知道的。”林六娘笑了一下,過去種種,她早已釋然。


    舅舅並非不關心她,隻是舅母性格過於強硬,他拗不過舅母。


    看著林舅舅佝僂遠去的背影,林六娘歎了口氣,她轉過頭來,看見周鶴川就站在她身後,長身玉立,溫柔地注視著她。


    一瞬間她心裏淡淡的惆悵都消失了。


    ……


    自從溫樂遊收了林六娘為徒之後,林六娘給飯館裏新請了一個幫工,逐漸把事情交給了孫二翠打理,自己每天早上就去孫府跟溫神醫學習醫術。


    起初孫二翠聽說林六娘要把事情交給自己的時候,還連連推拒:“二弟妹,我不行的,要是出了差錯怎麽辦?”


    現在豐樂飯館每天都有一筆銀子進賬,在孫二翠眼裏就如同一隻下金蛋的母雞。孫二翠隻管跟在林六娘後頭吃肉,哪裏想到林六娘要把事情交給自己管?


    孫二翠害怕自己把飯館生意搞砸了,帶來損失怎麽辦?


    林六娘:“算賬的事情有夢蘭負責,端菜燒菜也有其他人負責,大家各司其職,大嫂隻需要看著他們,處理一些突發的情況,就像我平時處理的那些……”


    “這些天大嫂做事情,我是看在眼裏的,並無不妥,我在與不在都沒什麽關係。”


    孫二翠這個人不是心細如發的那一種,做事有些咋咋唬唬的,就連周寡婦也覺得大兒媳做事不穩妥,不放心單獨把重要的事情交給大兒媳做。


    因此孫二翠還是第一次被人托以這樣的重負,當即就有些感動,拍胸脯道:“六娘,你放心,你既然如此信任我,我保證把事情給你辦穩妥了,你隻管放心去!”


    孫二翠也知道林六娘是去學習醫術,對此也十分支持。


    要是六娘學會了醫術,以後家裏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方便了。


    在此之後,林六娘就把重心放在了跟溫樂遊學東西上。


    溫樂遊隻在在這裏一段時間,林六娘十分珍惜難得的學習機會。


    林六娘跟在溫樂遊身邊這段時間,發現他也是個關心百姓的好大夫,他對達官貴人不假辭色,但是對平民百姓卻十分的溫和,甚至還開免費的義診為百姓診病。


    溫樂遊在孫府外麵搭了個棚子,每天來上門求治的人不勝其數,林六娘也借此機會積累實踐經驗。


    這天義診快結束的時候,一個婦人抱著懷中小兒匆匆來了。


    林六娘見那小兒頭麵部有紅色斑丘疹,麵色潮紅,似是在發高熱,不由得吃了一驚。


    婦人直接在溫樂遊麵前跪下了,“溫神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兒三天前開始發熱,今早更是高熱不止,身上出現了‘鬼疙瘩’,隻怕……隻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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