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從周鶴川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的眼睛裏蘊藏著春天的湖水,溫柔又平靜。


    林六娘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心裏不知為什麽,就像吃了糖球一樣甜蜜。


    她從前在舅母家的時候,她習慣了不爭不搶,就是撿來的野菜野果子,都是讓給弟弟們和舅母先吃。


    她習慣了她留不住好東西,然而現在才發覺,對於周鶴川,林六娘怎麽也不願意拱手相讓。


    對於周鶴川,林六娘有一絲隱秘的獨占欲。


    因此聽到周鶴川說,隻有她一個人,林六娘就像是吃了糖的小孩子一樣,心裏甜津津的。


    林六娘於是也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我也是,鶴川。”


    林六娘小鹿一樣的眼睛裏充滿歡喜,“我也隻喜歡你一個人。”


    聽了周鶴川的話,林六娘也打定了主意,打算這段時間盯緊宋大,等到年後給他結了工錢之後,就把他辭退。


    不知為什麽,林六娘其實一開始就對宋大放心不下,如今知道他突發橫財,包花魁的事情,幹脆就把他辭退,


    正如周鶴川所說的,就算他不是永樂酒樓派來的內奸,但是這種一旦有了錢就去花樓裏頭天酒地的人,也不踏實,遲早會給豐樂飯館帶來禍事。


    況且他那筆意外之財實在來的可疑。


    這個時候突然聽見周鶴川開口,語氣裏頭似乎還有一些別扭,他問:“六娘,你是從何處知道那宋大去了青樓?”


    六娘既然說起此事,必然是確定過此事真偽。但是花樓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六娘又是如何問到消息?


    周鶴川不禁也有些擔心,他知道他的六娘是獨立堅韌的喬木,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但是他還是會忍不住心疼她,怕她辛苦,也怕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傷。


    林六娘如實迴答道,“我是請羅公子幫我去打探的。”


    “羅公子?”周鶴川麵色不變,心裏卻突然有些吃味。


    這些天,這個人被六娘提及的頻率並不低。


    他自然是不會懷疑他家六娘的,可是六娘如此優秀,除了自己之外,當然也會有其他人發現她的優點。


    周鶴川突然陷入了沉默,烏木一樣漆黑的眼睛裏似乎醞釀著一場風暴,氣壓不自覺低沉了下去。


    林六娘好像察覺到他的心情,向他解釋道,“你別誤會,羅公子他有喜歡的人,而且羅公子隻是把我當妹妹照顧,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很親切,倒像真是我哥哥一般……”


    林六娘突然湊近他,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溫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她按捺住突然跳動得極快的心髒,快速地親了一下周鶴川。


    林六娘立刻就想縮迴去,不料周鶴川卻伸手攬住了她,輕輕地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氣息清淡帶著紙墨香味,像雨後的青草香味,把自己包裹在裏麵。


    林六娘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他的氣息溫柔又霸道,自己的腦子隻覺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想不起來事情。


    周鶴川放開了她,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羞赧的神情,林六娘也覺得自己的心髒從來沒有跳得這麽快過,臉頰也在發燙。


    等到空氣中曖昧的氣息終於消散了一些,周鶴川才想起之前的事情,和林六娘道歉。


    “對不起,六娘,我並不是要懷疑你……”周鶴川為自己心裏方才湧現的那些黑暗心思感到內疚。


    林六娘卻阻止了他,“沒關係,鶴川,我知道你是在乎我才會如此,你若是不吃醋,我反而要要懷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林六娘故意用輕鬆的語氣打消了周鶴川的內疚。


    在林六娘心裏,她和周鶴川是要過一輩子的夫妻,那麽他們自然是彼此喜歡的,也應該坦誠表達愛意。因此林六娘說起喜歡來十分自然。


    反倒是周鶴川因著之前受過的教育,和林六娘相處了這麽久,還是臉皮子薄,不知不覺地耳朵就紅了起來。


    若不是剛才林六娘主動,勾起了他心中隱秘的欲望,他萬萬不會做此“浪人”行徑。


    等到周鶴川終於平靜了心態的時候,發現林六娘已經睡熟了,唿吸平穩。


    周鶴川輕輕地給她捏了捏被子,這些天林六娘忙於飯館的事情,實在是太累了,周鶴川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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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他知道這是六娘的事業,她樂在其中。隻是作為她的夫君,他仍然忍不住心疼她。


    第二天早上。


    林六娘和孫二翠剛坐上牛車,到村門口的時候,就見到有送信郎在門口喊,“周家人在嗎?”


    林六娘問:“我就是,怎麽了?”


    送信郎氣喘籲籲:“可否麻煩你叫一下周家那位新媳婦?”


    林六娘更奇怪了,“我就是,到底是何事?”


    送信郎連忙道,“是你舅舅叫我來,說家中有急事,叫你迴去一趟呢!”


    林舅舅催得急,因此送信郎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我舅舅?”林六娘不免有些奇怪。


    但是林六娘知道舅舅並不是一個會因為一點小事叫她的人。


    難道舅舅家中發生了什麽大事?


    雖說因為舅母賣掉她的事情,林六娘和舅舅的感情不如之前,但聽到舅舅有事叫她,不免還是十分擔心。


    林六娘朝著送信郎道,“多謝你,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於是林六娘立刻折迴去,把送貨的事情交給了周寡婦和孫二翠,自己則準備迴小港村。


    出門的時候,周鶴川叫住了她,“六娘,我陪你一起去吧。”


    如今周鶴川的腿已經好上不少了,已經能夠拄著拐杖自己走路了。


    林六娘有些詫異,“可是,鶴川你不還要去學堂嗎?”


    周鶴川不放心她一人前去,道,“無妨,我讓順子去說一下,今天暫停一日。你舅舅突然叫你,大約有什麽急事,我陪你一起去,真有什麽事也能陪你一起。”


    林六娘沒有拒絕周鶴川的好意,於是兩個人臨時在村裏找了一輛牛車,就往小港村的方向趕去。


    而這個時候小港村的林舅舅家裏也正熱鬧。


    前幾天,有一個穿著不俗的貴公子來到小港村,找到林舅舅家裏頭,說是要找自己的小叔叔。


    當時是林舅母在家,林舅舅出門做工了。林舅母見羅鶴鳴一副有錢人的打扮,自然不敢怠慢,在問清他要尋的那人的特征後,更是大吃一驚。


    竟是自己那早死的姐夫,林六娘早死的爹!


    見林舅母臉上露出驚疑神情,羅鶴鳴也覺察不對,“還請嬸子告知我,我那小叔叔如今在何處?”


    林舅母猶豫道,“你找的那人七八年前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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