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掌櫃要請客吃飯的那一天。


    一大早周家人就起來收拾了,除了要去河壩上做工的周文虎,其他人都換上了幹淨的新衣服,準備進城吃飯。


    孫二翠在自己屋裏穿好了衣服,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生怕哪裏不妥當。


    穿好了,孫二翠還跑到林六娘的屋子裏問她,“六娘,你看看我這身打扮合適不?”


    雖說進城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都是進城送貨,這還是頭一迴進城去吃飯。


    並且今天就要拿到飯館的地契,從此這飯館就是他們家的了。


    這可是個大日子!


    早上起來後,孫二翠嘴邊的笑就沒下去過,滿麵紅光,看她迎麵走進來,還沒走到跟前,林六娘就能感受到孫二翠的喜悅。


    隻見孫二翠穿了一身翠綠的襖子,下麵是淺灰的百褶襦裙,這一身鮮豔明麗,顯得孫二翠麵容都年輕了許多。


    加上因為心情好,孫二翠的眉眼都帶著笑,不似平日裏潑辣的樣子,依稀能看出來年輕時的標致模樣。


    林六娘稱讚道,“大嫂這一身看著極精神!和小牛走在路上都像是小牛的姐姐了!”


    孫二翠不自覺摸上自己的臉頰,竟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二弟妹是拿我打趣了!我都多大年紀了……”


    話雖這麽說,孫二翠的嘴角笑得更開了。


    孫二翠看著林六娘,她身上穿著一件紅色團錦琢花襟外襖,巴掌大的小臉被裹在外襖的白色毛邊裏,襯得膚色更加白皙通透。


    孫二翠道,“還是年輕好呀,二弟妹穿這紅色團錦琢花襟外襖,看著跟天上仙女一樣,二弟妹這張臉看得我都羨慕嫉妒……”


    林六娘捂著嘴笑了,“好了好了,大嫂,我們就別再這互相吹捧了,趕緊收拾了去吧……”


    “哪裏是吹捧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孫二翠故意把話題拋給了一旁靜靜看著的周鶴川,“二弟,你說是不是?今日二弟妹是不是格外好看?”


    周鶴川微笑頷首,“是。”


    簡簡單單一個字在周鶴川的唇齒之間拖長了音節,倒有種溫柔繾綣的味道。


    周鶴川坐在一旁,視線一直落在林六娘身上。


    從前他就知道林六娘底子不差,隻是還未長開來。


    如今一看,修身的紅色團錦琢花襟外襖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明亮的衣服顏色襯得她皮膚更加雪白,不知不覺,林六娘已經出落得有些女孩子的模樣了。


    周鶴川隻覺得自己的視線無法離開林六娘,仿佛在她麵前,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君子風度都不作數了。


    孫二翠看著林六娘光禿禿的發髻,隻是簡單盤了一下,道,“那胡大小姐之前不是送了你一個釵子嗎?怎麽今日不把它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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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個大喜日子,平日裏難得有這樣打扮的日子,現在不帶什麽時候帶呀?”


    林六娘想了想也是,於是從匣子裏取出了那隻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插在了盤好的頭發裏。


    “我的乖乖喲——”孫二翠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看這釵子,隻覺得這如意釵綴滿寶石,說不出來的華貴。


    “剛才看二弟妹你像天上仙女,如今看像皇宮裏的神仙妃子……”孫二翠也沒見過皇宮裏的大人物,隻是看著林六娘此刻的樣子,覺得皇宮裏的貴人也不過如此了。


    最重要的是,這支如意釵雖然華麗,卻並沒有壓住林六娘的風采,反而乖乖給林六娘做了陪襯。


    林六娘往那兒一站,任誰也看不出來她隻是鄉下的一個普通民女,周身氣質說是城裏的小姐也不為過。


    周家人收拾停當以後,就坐上了門口的馬車。


    周家雇馬車進城的事情瞞不了村裏人,隻是旁人來問的時候,周寡婦一律都稱是去城裏走親戚。


    但是周寡婦是十多年前逃荒來到永豐村的的,哪裏在城裏有什麽親戚?


    識趣的人知道周寡婦是不想多說,也不再多問。


    但也有那麽幾個好窺探別人家事情的,還不依不饒地問,周寡婦便閉緊了嘴巴,一概不再迴答。


    畢竟財不外露,叫人知道了徒生事端。


    到了城裏之後,周寡婦先去錢莊取了錢,交給林六娘貼身放好後,然後才往豐樂飯館去。


    飯館門口已經掛上了歇業一天的牌子,也給宋大他們放了一天的假。


    “咚咚咚——”


    林六娘上前敲門。


    來福開了門。


    “大娘,六娘姐,二翠姐,你們來了。”來福滿臉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


    來福看見孫二翠手裏牽著的周小牛,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就是我那小侄子吧?”


    周小牛在家裏被叮囑過,也十分嘴甜地喊道,“來福叔叔好。”


    來福注意到林六娘身邊有一個拄著拐杖的男子。隻見他穿著青色長衫,容貌出眾,氣質不俗,竟叫來福看愣住了。


    來福來這休寧縣也有一兩年,還從未見過容貌出色成這樣的男子,再看了看林六娘,不得不暗歎,好一對璧人。


    來福連忙把他們請進來。


    “快進來,菜都燒好了,酒也溫好了,就等著你們來了。”


    周家人剛坐好,李掌櫃就從後院裏頭出來了,他左右手各抱著一壇酒,樂嗬嗬地擺到了桌上,“貴客們都來了?”


    見李掌櫃要親自給他們斟酒,周寡婦連忙站起來,“李掌櫃真是太客氣了,我們自己來就好。”


    “你們坐,坐——”李掌櫃滿臉笑容,“你們今天能過來吃酒,是我李某人的榮幸——”


    桌上的人說著客氣話的時候,來福已經把廚房裏剩下的菜都擺上了桌。


    見所有人都坐好,李掌櫃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感謝你們賞光,為我李某人踐行,也感謝你們對飯館的支持——”


    李掌櫃一飲而盡,也不免有些傷感,“我這一離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迴來……”


    周寡婦迴敬道,“李掌櫃,你這說的哪裏話,你此去京城,是去享福,你兒子有出息還有孝心,若是日後還想著這裏想迴來,不是很容易的事?”


    聽周寡婦提起自己的兒子,李掌櫃轉憂為喜,“是,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李掌櫃第二杯又敬林六娘,“周夫人,我要感謝你呀,要不是你,恐怕這飯館早就開不下去了,遇見你,也是我李某人的福氣……如今飯館交給你,我也放心!”


    林六娘連忙舉起酒杯,“李掌櫃客氣了。”


    來福見他們客氣來客氣去,在一旁笑道,“說起來,叔叔和六娘姐這叫惺惺相惜,互相成就呢!”


    來福話音一落下,李掌櫃哈哈大笑,“來福說的不錯。那我就不說這些俗套話了,大家一起喝一杯,今年飯館能做出這樣的生意,都是靠大家齊心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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