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雨下得突然。


    剛開始隻是一滴滴的雨點,很快就下成了連綿的雨幕。


    天邊忽明忽暗,閃過幾道亮光,把天地間霎時照得透亮。


    “是雷電!”孫二翠慌了神。


    雷雨天的時候,山林是最危險的地方。眼看頭頂幾道閃雷劃過,像巨人的斧頭狠狠地劈向遠處的樹木,激起大片火星,又被雨水澆滅。


    孫二翠被林六娘拉了一把,看著一道雷電劈在自己腳下,驚魂未定地站定,拍了拍胸脯,“籲——嚇死我了!”


    “趕緊走吧!再走一段,就望見村子了。”


    孫二翠點點頭,趕緊跟上去。


    但是不知怎的,孫二翠仿佛是被嚇到了,腳下一直踩滑,加上天邊接二連三的響雷,兩人的腳程慢了下來。


    孫二翠朝林六娘擺擺手,一屁股坐在底下的大樹幹上,“弟妹,讓我歇歇吧!我實在腳軟,走不動了!”


    林六娘看山間的雨漸漸小了,像是要停了。又見孫二翠真是被嚇破了膽,臉色煞白,無奈道,“那就聽大嫂的,我們歇一會兒就走。”


    “好嘞!”孫二翠保證道,“讓我喘口氣,等會兒就走。”


    孫二翠向林六娘招招手,“弟妹,你也來坐著歇會兒,這底下寬敞,還能躲躲雨!”


    林六娘抬頭看去,隻見麵前的樹幹彎曲不直,樹根深深地紮進泥土裏,樹身上爬滿了灰綠色的藤蔓,看不清它原來的樹皮顏色。


    雨水順著樹幹的縫隙往下淌,透著水紋,林六娘總覺得這樹身透出隱隱血色,再一看,又好像是自己的錯覺。


    “弟妹,你看什麽呢?”孫二翠看林六娘傻站在樹跟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看不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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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二翠滿肚子疑問,“這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樹嗎?有什麽好看的?這山上全是這種樹哩有什麽稀奇!”


    林六娘有些遲疑地開口,“大嫂,你看這樹是不是……”


    “二翠——六娘——”


    林六娘還沒說完就被遠處的唿喊打斷了。


    周文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在林間迴響。


    “在這哩!”孫二翠見丈夫找來了,站起身來,高興地朝他揮手。


    林六娘站在一邊,心情也輕快起來。有人來幫忙,她們兩個下山就容易多了。


    然而,變故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


    “二翠——”朝她們快步走過來的周文虎不知道看到了什麽,臉色突變。


    “大嫂小心!”林六娘扭頭向孫二翠撲過去。


    “轟——”


    一聲巨響引得整個山林都震了一震。


    眼瞧著那來勢兇猛的雷電就要朝自己劈下,孫二翠緊緊地閉上雙眼。


    然而意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落下,孫二翠試探地睜開了眼睛。


    隻見林六娘牢牢地把她擋在身下,那雷電劈下來的地方僅離她們有幾寸之近!


    周文虎快步走過來,把她們兩個從地上扶起來。


    孫二翠一邊心有餘悸一邊感激地看向林六娘,“六娘,真是多虧了你,要不然我今日就怕要送命於此了!”


    經此一遭,孫二翠看林六娘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都說性命攸關時見人心,她平素和這個弟妹也不親厚,可剛才如此危急,林六娘卻能舍了性命來救她。


    周文虎在一旁也看得真切,林六娘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撲了過去。


    二弟妹和二弟剛剛成親不久,若真是因此出了什麽事,他如何向二弟交代!


    因此周文虎對林六娘既感激又愧疚。


    不過說來也巧,他剛才明明瞧著那雷電直奔孫二翠站的地方而去,可偏偏被林六娘這一撲,雷電就轉了個彎劈到了樹上。


    莫非真是老天保佑?


    林六娘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枯枝,除了摔在地上那一下,她身上分毫未傷。就是撲過去那一下,還有孫二翠在下麵墊了一下。


    山間的雨漸漸停了,太陽也出來了,照亮了本來陰暗的林間。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夾雜著雨後水汽香在空氣中慢慢彌散。


    周文虎動了動鼻子,順著味兒走到了那棵被劈開來的樹木跟前,伸出手摸了摸露出來的樹心,突然神色激動起來。


    “怎麽了這是?”孫二翠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隻見劈開的樹心嫣紅如血,木紋極淡,幾乎看不出年輪紋,脈管紋極細,呈攪絲狀如牛毛。中間流出來深紅色的汁液,就像血一樣。


    “我的娘喲!這是……”孫二翠雖然不識得這種樹,卻也知道這樹一定價值不菲。


    “是青龍木!”周文虎是個木匠,他有些癡迷地摸上樹身,喃喃道,“不,這已經不止是青龍木了,這是傳說中的‘神農木’……”


    眼見雨也停了,太陽也出來了。林六娘和孫二翠也不用急著往迴趕了,便等著周文虎把這棵“神農木”砍下來帶迴去。


    凡是珍貴樹木都生長不易,這棵“神農木”約有一人合抱粗,在同種類名貴樹木之中,是極不尋常。


    但是放到山林中,混跡在尋常樹木之中,便並不起眼。


    若不是今日巨雷劈開這棵“神農木”的外皮,露出不尋常的樹心,怎麽會有人想到這就是傳說中的“神農木”?


    周文虎順著雷電劈下來的地方,把這棵高約兩丈的“神農木”砍成了兩半,這“神農木”雖說看著不小,實際上隻有嫣紅如血的樹心才是精華,真要分出來,最多一百來斤。


    周文虎用麻繩捆好這棵“神農木”,往山下拖去。


    快走到山下時,林六娘看著“神農木”,不知怎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她開口叫住了周文虎,“大哥,要不然還是把‘神農木’先藏在山裏吧,等入夜了再拿迴去。”


    “行,聽弟妹的。”周文虎五大三粗的,腦子裏沒想那麽多。


    被林六娘這麽一提醒,周文虎低頭看看這嫣紅如血,露出本來麵目的“神農木”,確是太過於顯眼。


    於是三人把神農木拖到一旁隱蔽之處,又找來枯枝枯葉遮蓋在上麵,做了隱匿的標記,才放心地下山迴家。


    飯桌上。


    孫二翠有些後怕地說起今天下午的事情,“我的娘喲,今日的雷打得嚇人,差點俺這條命就送了……不過也算因禍得福,發現了一塊絕好的木頭……”


    孫二翠雖然害怕,臉上更多的是興奮之色,“娘,你說巧不巧,我們上午才認識了個要收好木頭的大老板!”


    “人迴來就好!想這些沒數的事情做什麽?”


    周寡婦看大兒媳這得意的樣子,不是她這個做婆婆的不信。隻是大兒媳一貫誇張,周寡婦覺得她這迴也是在誇大其詞。


    哪裏來的這麽巧的事?若說是二兒媳說的她還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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