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斤的野豬屍體堆在周家院子裏,占據了小半個院子。


    周文虎迴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若不是自己娘站在一邊,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人家了。


    這麽大的野豬是從哪裏來的?


    嘴笨木訥的周文虎還沒開口問,就被跟在身後的孫二翠搶了先。


    “娘咧,這是哪兒來的?”


    現在肉貴,這野豬怎麽也值七八兩銀子吧?家裏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買,況且娘今天一天也沒出門。


    唯一出門的隻有林六娘……


    她看了看衣服有些髒亂的林六娘,不願意相信這頭野豬是林六娘帶迴來的。


    她不是去山裏采果子的嗎?這麽大的野豬她一個人怎麽弄到的?


    周寡婦正因這個意外之喜又開心又擔憂,聽見孫二翠開口,好心情被掃去一半。


    她能不曉得,她這個大兒媳見到好東西又要湊上來了?幹活賣力的時候倒不見她!


    周寡婦故意搬出早上孫二翠自己說的話,“這是六娘帶迴來的,你一早說了不要老二家帶迴來的東西,便都歸老二家吧,無論是賣成銀錢還是什麽,你做大嫂的可別惦記,讓人家看笑話!”


    周寡婦開心之餘,沒忘了還站在院子裏的林六娘。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林六娘迴來的時候,頭發亂了,衣服邊也沾有泥土血跡。


    周寡婦抓起林六娘的手,又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確定她沒什麽大礙,“六娘,你這次進山發生了什麽?身上還好?”


    林六娘搖了搖頭,“娘,我沒事!”


    她見院子裏隻有自家的人,便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我今日進山采果子的時候,救了一隻被獵獸夾夾住的小老虎,或許是小老虎受傷了,引來了這頭黑皮野豬……不過後來大老虎突然出現,不僅咬死了野豬,還把我送到了山下……”


    周寡婦活了這麽多年,聞所未聞這樣稀奇的事情,她嘖嘖稱奇,“看來這老虎也是活久了成精了,竟曉得報恩……六娘你也是有大福氣在身上,幸好沒出什麽事……”


    怪不得剛才她要留村裏人吃飯,平時愛貪便宜的那幾個都沒留下。


    在目睹林六娘被老虎送迴來的情景,他們哪裏敢占這個便宜?


    旁邊的孫二翠也是又羨慕又嫉妒,早知道她早上就跟著去了,現在這好事怎麽說也有她一半……


    不過孫二翠倒不信娘真的一點都不給他們家,這野豬這麽大頭,合該歸家裏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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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賣的錢分不到,肉還不能吃上嗎?


    不過孫二翠倒沒再說話了,聽了林六娘遇著的事,她心裏也有些打鼓。


    她小時候曾聽村裏神婆說過,有些人自帶運氣,能逢兇化吉,得罪他們的人日子會越來越差。


    莫不是她這弟妹真是有大運氣的人?那看來她從今以後也得多親近她,也沾沾運氣。


    雖說林六娘沒受什麽傷,但周寡婦總覺得她吃了不少苦頭,憐惜地拍了拍她的手,“最重要的是人沒事就好,既然迴來了,先洗個澡換身衣服吧!給你做的新衣服還沒去拿,你先穿你大嫂的,換好了正好吃中飯。”


    “娘,衣服就是沾了點土,平常幹活也會弄髒的,不礙事的,等晚上換下來洗洗就好了。”


    林六娘雖然心思單純,但是知道這是周寡婦對她的關心,想讓她衝個澡換身幹淨衣服。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大嫂對自己的不滿,更不想在這個家做特例。


    大家都要幹活,髒了衣服是尋常事,哪兒有大中午的燒水洗澡的?


    周寡婦不禁在心裏歎了一口林六娘的懂事,老二家的越懂事,她就越覺得對不住老二家的。


    也不看老大家媳婦,那是個能慣的嗎?稍稍給她點好臉色就要上天了。


    周寡婦也沒忘了吩咐周文虎道,“老大,你去把門鎖好。等下吃過飯,下午就把這野豬抓緊時間處理一下。”


    大門鎖好之後,周家人一起進了屋子。


    一進屋,就看見周小牛正貼著牆站,小小的身體挺得板直,看樣子是被罰站了。


    林六娘順著周小牛的視線,看見了書桌前的“罪魁禍首”。


    周鶴川正在撰寫著什麽,雖然是低著頭,脊背卻挺得筆直,像上好絲綢一樣光滑的黑發被一條簡單的藍色布帶束起,用一隻做工簡陋的竹簪固定好。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就連頭發也是一絲不苟的模樣,骨節分明的手握著一支竹筆,穩穩地落在宣紙上。


    見他們進來,周鶴川放下手中的筆,輕輕擱在硯台上。


    “有沒有受傷?”周鶴川的目光緊緊盯著林六娘。


    他知道林六娘一大早起來進山采果子了,也知道她去了很久都沒迴來。


    娘在家裏急得團團轉,怕她出什麽意外,讓大哥去找她。


    而周鶴川看上去冷靜,心裏卻從沒有這麽亂過。


    林六娘雖然是自己名義上的娘子,但是林六娘也是自己答應留下來的,自她來了這個家,對家裏的付出對自己的好,他不是不能感覺到。


    他已經把林六娘看成了自己的責任,日後也準備給她找個好人家。


    突然得知她可能會遇到猛獸,周鶴川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敢想她可能遭遇的下場,她還是一個小姑娘呢……


    但是這種時候,自己卻沒辦法出門去找她……周鶴川再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好在,她平安迴來了。


    周鶴川緊緊盯著林六娘,眼睛裏流露出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林六娘也覺得心裏一暖,她沒想到周鶴川會這麽緊張自己。


    “沒有!”林六娘怕他不信,特意在他麵前轉了個圈,“你看,我一點事也沒有!”


    這時候,牆角傳來周小牛的動靜。


    大家轉過身去看他。


    隻見他圓乎乎的臉蛋上神色低落,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周寡婦,似乎是指望奶奶能幫自己求求情。


    周寡婦知道這是二兒子在教小孫子念書,也知道小孫子一向調皮,別過臉去,“我去看看廚房飯好了沒。”


    她走的時候,看見一臉心疼想要求情的孫二翠,一把拉走了孫二翠。


    這個老大家的,真是慈母多敗兒!


    周文虎也跟著離開了,他又不懂讀書這事,聽二弟的準沒錯!


    於是屋子裏隻剩下了周小牛和周鶴川夫妻二人。


    周小牛不敢看周鶴川,委委屈屈地看向了林六娘。他雖然沒說話,眼睛裏卻寫滿了:


    嗚嗚嗚嗚,替我給二叔求求情吧,二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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