昵稱“musique竹間”,生日一看就是假的。性別男,其他資料無,顯示好友來源是一個叫做《星夢旅途》的遊戲。


    翻到前天晚上的聊天記錄,文斯大概明白了原主不理這人的原因。


    musique竹間:[我看到你剛發的圖,怎麽是兩個男的啊,你也是腐女嗎?]


    這裏明顯隔了幾分鍾,聞思才迴答:[是,怎麽了?]


    [我有個朋友也是,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妹子,好好的喜歡這些(嫌棄.jpg)]


    [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你還歧視同性戀?]


    [也不是歧視,就我個人不太能接受,覺得還是男生和女生站一起更順眼,而且說俗氣點兒,男女結婚才能生育孩子嘛,就算同性婚姻合法,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啊。]


    [所以你結婚的目的是想要孩子?]


    [倒也不全為這個,畢竟比起硬邦邦的男生,我當然更喜歡軟軟甜美的妹子啊。]


    緊跟著一句是:[像你這樣的。]


    看到這,連文斯都覺得這種輕佻調情的語氣實在太不合時宜了。


    且不說聞思情況特殊,就算是真妹子,聽到這種話也不會覺得高興吧。


    “嘁,真給我們男人丟臉。”


    果然這之後聞思就不理那家夥了。


    文斯又再往上翻了翻,他們聊天其實還挺頻繁的,似乎總在一起玩遊戲,除開這段對話不愉快,能看出之前關係很好,有些互動甚至挺親昵曖昧的,聞思也沒表現出反感。


    想到musique竹間剛說的那個“圖”,文斯點開聞思空間相冊,的確有一張前天晚上發布的圖,是兩個古裝男子,不過那張圖現在被主人鎖了。


    聞思相冊裏有幾個分冊,權限很清楚,那些耽美主題的手繪都是限製部分好友可見的。


    文斯還看見一條加密說說,發於前天半夜。


    [發圖的時候恍惚了,忘記設置,被看見了……


    我果然……還是不行的吧……]


    這短短兩行字,文斯反複琢磨,覺出不對勁。


    聞思是跨性別者,他可能堅信自己是女性,卻又不得不在無人的時候直麵自己身上的男性特征。


    文斯理解了,理解聞思為什麽要堅持天天化妝,大概是正是源於心底裏的惶恐和自卑。


    所以才會在受到刺激後,說出“還是不行”這種喪氣話。


    文斯覺得有些難受,他問小圈:我穿過來,那原先的聞思去了哪兒呢?


    小圈:你問這個,不會是有負罪感吧?


    文斯:……坦白講,有一點,但我也想活下來,隻不過他已經挺不容易了,你們能把我弄過來,按理不會平白讓他消失吧?


    小圈:當然,我們讓你來,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走向臨時出現問題,根源在聞思自己不想要這具身體了,我們不過是成全他幫他達成心願而已。


    文斯:他自己不要的?


    小圈:對,所以就算你完不成劇情被送走,為了讓這世界穩定,我們也會再找其他合適人選來替代,本來的聞思已經去了他想去的地方,是不會再迴來了。


    原來如此!文斯頓感如釋重負。


    再看手機上這個名叫musique竹間的人,想到原主為他幾句話心灰意冷,哼,幹脆拉黑了事!


    **


    周六,文斯一早接到聞立民電話,聽說中午就要提前從滬城迴來了,馮姨因此特意在做完早飯後出去購買新鮮食材。


    聞禮本來打算今天加班的,因此也臨時變為在家辦公。


    小餐廳裏,文斯見聞禮又在看書,內容卻不再是滿屏的字符。


    他大致摸清規律,聞禮有晨練和晨讀的習慣,基本上早餐前跑步,早餐後有多久空擋就會拿來看多久書,然後七點四十準時出門。


    “這本是《機器交互法則》,”聞禮察覺到文斯目光,抬眼介紹,“想看嗎?”


    “聽起來挺高深的,我估計看不懂……”文斯嘴上這麽說,視線卻還落在那本電紙書上,他其實挺好奇,主角成天究竟在研究什麽。


    聞禮將書遞過去,“沒那麽深奧,這本更多是講理念,你能看懂。”


    說著他站起身,“我迴房間處理些工作,你想看就看吧,不想看這裏麵還有很多別的。”


    “謝謝!”文斯樂意之至,書上和網上能獲取的信息不完全一樣,正好互補,而且看這個還不會眼睛累。


    這本《機器交互法則》,還真和聞禮說的,是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講述未來機器服務的理念和當前麵臨的困局,視角還挺新奇。


    切出去看,聞禮書架上多是這方麵相關的書,想到他接手的是家居企業,文斯估計這是要向智能家居方向發展?


    電紙書主頁上,聞禮的賬號是高級終身會員,所有書架上的書全部免費看。


    而閱讀曆史裏每本書都有閱讀比例,按照看完的時間排序,聞禮基本保持每周一到兩本書的閱讀頻率。


    文斯手指劃拉著,剛找到一本感興趣的,突然門鈴響了。


    小餐廳有通話器,接起來是小區大門的保安,“業主您好,有位姓楊的先生來訪,說是聞禮先生的朋友,要讓他進來嗎?”


    “楊先生?請問他叫什麽,我和聞禮說下。”


    “……您叫什麽?”那頭保安似乎在問。


    通話器上還有影像,保安轉頭詢問的間隙,文斯看見鏡頭裏側邊一個年輕男性的身影。


    “我叫felier。”


    英文名?看著不像外國人啊,姓都是中國姓,文斯說,“那稍等,我問下。”


    聞禮房間也有通話器,但連線時沒有迴應,對方估計在忙,文斯於是直接上三樓敲門。


    門虛掩著,聽起來聞禮正打電話。


    文斯推開一條縫,在聞禮投來視線時,指了指門邊的通話器,聞禮就對著電話說了句什麽,然後起身走過來。


    “外麵有位楊先生找你。”


    “楊先生?”聞禮微微皺眉,走到通話器前,打開看了一眼影像,對保安說,“讓他進來吧。”


    掛斷通話器,聞禮轉向文斯,“姐,我把這個電話打完。”


    文斯會意,“好,那我讓他在客廳等你。”


    沒過幾分鍾,那位楊felier先生就到了門口。


    原以為是什麽生意場上的朋友,可文斯開門後,卻意外見到個小帥哥。


    小帥哥身材比他還矮了一截,臉長得倒是頗為清純可人,栗色頭發燙得微卷,劉海長長搭著眼睛,顯得小鹿斑比一樣無辜。


    打眼瞧著像高中生,打扮卻是挺社會氣的,大大的黑t像個口袋,更襯身形嬌小,鎖骨上兩隻彩色蝴蝶紋身栩栩如生,脖子上戴著十字項鏈,右耳一枚閃亮的鑽石耳釘。


    當文斯打量來人的時候,這位楊先生同樣也在審視他。


    沒錯,是審視。


    直白犀利的目光,甚至還帶些許不加掩飾的挑釁,將文斯整個人從上到下掃描殆盡,仿佛在甄別什麽物品,臉上開門一刻還洋溢著的笑容迅速可見地僵化成敵意。


    很明顯,眼前不是他想見的人。


    “這是leadle家?”楊先生滿不在乎地問。


    “leadle?”文斯其實猜到他說誰,故意反問。


    “就聞禮。”楊先生不耐。


    “哦,是聞禮家,他住在這兒。”雖說對方這態度真不禮貌,但總歸是聞禮的客人,文斯還是客客氣氣讓人進來。


    “聞禮還在打電話,您先進來坐吧。”


    轉身時,文斯能明顯感覺兩道視線粘在自己背後。


    “你要喝點什麽?茶還是咖啡……”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leadle家裏?”


    “……”本想借由拿杯子避開這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沒想到對方先聲奪人,惡狠狠地冒出這麽一句質問的話。


    文斯挑了挑眼皮,沒等他迴答,楊先生擰緊眉,喃喃,“leadle明明隻喜歡男人的,他家裏怎麽會有女人——是不是你,是你纏著他不讓他和我聯係的,對不對!”


    他拳頭攥起,激動地兩眼放光,邊自說自話,邊一副憤恨到要吃人的表情。


    這番話跳脫難懂的程度,委實超出了文斯現在的認知,隻覺對麵那張本來挺秀氣的臉,現在瞧著略微鬧心。


    他是知道原著,所以對於聞禮會喜歡男人完全不驚訝,但如果是原主呢?或者是聞禮真正的家人呢?


    這位楊先生跑到別人家裏瞎嚷嚷,考慮過會造成什麽影響嗎?


    文斯歎,勉強好言道,“這位先生,煩請在質問前先弄清楚對象,我是聞禮的姐姐。”


    “什……”楊先生震驚地瞪大眼,麵色忽紅忽白,雖僵在當場,卻還一臉置疑,氣弱地狡辯,“我怎麽沒聽說過leadle有姐姐,而且、而且你們長得並不像。”


    文斯更加無語,“這似乎是我們家基因的事情,與你這個外人……關係不大?”


    “怎麽關係不大?我才不是外人,我是leadle的男朋友!”


    這迴可輪到文斯詫異了。


    樓上傳來腳步聲,聞禮終於打完電話下樓來。


    自稱男朋友的楊先生看見他,臉上立刻放晴,大眼睛前一刻還噴著火,這一刻彎成小月牙,露出一個極為討好的笑容。


    倘若文斯是第一眼見這小男生,他笑得如此陽光燦爛,搞不好他真會被騙,以為這是個甜心餅幹。


    但剛才那幾句話說得真是拉低雙商,還拉低顏值。


    別說他是不是聞禮的男朋友,就算真是,就算同性婚姻已經合法,單從他剛進門的表現看,作為主角的聞禮如果真和他有一腿,文斯都會覺得作者絕對是寫崩了。


    “leadle!”楊先生這聲唿喚驚喜又飽含深情,與剛才判若兩人。


    文斯默默撇嘴,正主登場,照理應該迴避的,不過他還是很好奇聞禮和這位小楊先生真正的關係。


    現在聞禮和季明景八字沒一撇,如果開場就搞什麽狗血前任白蓮花作妖的戲碼,那這前任也未免太過弱爆了。


    隻見聞禮步下台階,沉定麵容看不出情緒。


    楊先生殷殷期待地望著他,似乎對方過於冷靜的態度讓他有些無措,手指攢在一起,咬了下嘴唇,哀戚地說,“leadle,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哦豁,文斯心想,果然有一腿啊?


    “我……我是找tomas他們問,知道你在這裏的……你、你別生氣!可你不接我電話,也不迴我信息,我實在沒辦法才……我真的隻是想見你!你……”


    楊先生朝聞禮走近兩步,微微發紅的眼睛瞟向文斯,又瞧瞧聞禮,祈求而充滿暗示。


    真是楚楚可憐啊,像隻小“羊”羔。


    文斯假裝沒看出他嫌棄,繼續白目地充當電燈泡。


    他還要搬個小馬紮看戲,直覺這會是一場好戲,穿來之後的日子過得太平淡,急需吃點大瓜調劑呢。


    可小羊羔不願意了,“leadle,我們能單獨談談嗎?你姐姐……”


    直接被點名,文斯聳肩,剛要抬腿,卻聽聞禮說,“姐,不用。”


    他轉向楊先生,“我們之間沒什麽話是我的家人不能聽的,你有話直說,我很忙。”


    yes!文斯心裏簡直樂開了花,他抿嘴強忍住笑,裝作挺為難地推辭,“這……咳咳,不太好吧?”


    聞禮眼底原本淬了層霜,這時卻不經意瞥見文斯那竊喜又生動的小表情,微微一怔。


    “……沒什麽不好的。”他說,淡定收迴視線。


    文斯不知自己早被看穿,還在心裏痛惜,聞禮這耿直boy,沒看到楊先生都要哭了嗎?也太不講情麵了,好歹長得我見猶憐的,這麽無情,哎,文斯暗自嘖嘖嘖。


    嗯?小羊羔好像在瞪他哎?


    本來還覺得抱著看戲的心態留下來挺不厚道的,可這瞪都瞪了,不看豈不是白挨這麽多記眼刀?


    文斯沒了任何心理負擔,往沙發上一坐,給小羊羔倒的茶人家瞧不上,正好他自己喝。


    這幾天對著鏡子練習坐姿站姿頗有成效,他現在喝茶的樣子是真挺淑女,淡定從容儀態端方,舉止氣度可圈可點。


    小羊羔站在那,無形中落了下乘,臉色微青,對著聞禮又不好發作,撅起嘴,突然仰頭,露出一副傲嬌的表情。


    然後——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小羊羔居然張嘴說出一串英文,吧啦吧啦又快又溜,口語貌似還挺不賴,也夠地道,但……這又是在鬧哪一出?


    文斯瞠目結舌,楊先生則愈加來勁兒,邊說邊還聳起眉毛,得意地笑了一下。


    文斯立刻頓悟,這是以為他聽不懂談話內容?


    ……拜托,下次換個小眾點的語言吧,這都5302年了,難道誰還不會個英語?


    都是黃皮膚黑眼睛,鄙視誰呢?


    文斯對這個楊先生不喜到一定程度,幾乎想扶額大歎口氣,但又怕那人急了跳牆,還是好風度地迴以微笑。


    仿佛在說:您,繼續。


    仍舊優哉遊哉喝茶,唇角彎著愜意而不屑的弧度。聞禮看了看他,沒出言打斷楊先生飆英語。


    小羊羔還在賣力地演講,同聲傳譯到文斯腦子裏。


    “雖然我找人打聽你地址是我不對,但你突然離開也不和我說一聲,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我是你的男朋友啊,可你卻什麽都不肯告訴我。


    “我知道和eric的事是我過分了,但我那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不得已做的,你不關心我,我才想要讓你吃醋……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麽幼稚了,你迴來好不好?別在這兒呆著了,見不到你我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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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說得聲情並茂,期間還真掉了幾滴眼淚。


    內容涉及多角戀、誤會、備胎等多項狗血元素,文斯邊喝茶邊總結提煉。


    聞禮終於開口,“說完了?”


    他用的是中文,字正腔圓,標準反問句式。


    “呃……嗯……”小羊羔委屈巴巴又心有不甘地點頭,似乎還想補充,又暫時想不出補充點啥。


    聞禮點頭,“好,那該我說了。”


    “首先,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你背地裏找人在學校造謠我們關係的事,我不是不知道,華人圈子就那麽大,但我不想鬧開讓所有人都難做,也不想壞了這圈子的名聲,更重要是不想因小失大影響學業,但楊冬冬……”


    噗!文斯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說楊什麽?楊冬冬?


    莫名想笑,文斯捂了下嘴。


    難怪問他叫什麽,他非不肯說中文名,不過這名字其實蠻好聽又好記,就是太憨厚配他真心可惜。


    楊冬冬滿麵通紅,不知是被文斯那憋笑氣得還是自己窘得。


    又或者是因為聞禮的話而急的,反正他張了幾次嘴,卻都沒敢出聲辯解。


    “其次,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了,我對你沒興趣,若非看在你哥的麵子上,我根本不可能由著你使性子,放任那些流言滿天飛。所以,你和誰亂來,同時跟多少人逢場作戲,都是你自己的事,但你如果硬要和我扯上關係,執迷不悟,那我不介意越過你哥,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人言可畏。”


    楊冬冬渾身一顫,不可置信,“leadle,你真這麽狠心?我這麽喜歡你,你就一點都不肯迴應?我哥……我哥那邊的公司,那可是全北美最有前途的地方,多少人擠破頭想去,你怎麽就偏偏傻到要拒絕?你真這麽厭惡我——”


    “是厭惡,”聞禮輕嗤,“但還不值得我為此影響事業規劃。”


    六年大學都忍耐著過來了,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孰輕孰重。


    “那你怎麽……”楊冬冬仿佛抓到一絲希望。


    “我從來都打算迴國的。”


    從來?文斯微訝,他抓住了聞禮這句中的關鍵詞,是指從上學一開始嗎?還是指什麽時候?


    “為什麽!迴國有什麽好?明明我們一起去哥的公司,才是最好的選擇!你還可以拿到綠卡,以後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到這麽個破產的小公司,你早晚會後悔的!”


    楊冬冬近乎歇斯底裏,文斯被他吵得耳朵疼。


    這場對話聽到現在,他都替聞禮累得慌,不僅完全對牛彈琴,而且楊冬冬越說越叫人反胃。


    文斯看戲興致全無,隻想快快結束。


    而聞禮也同他一樣想法,冷淡的臉上從不帶任何感情到流露出明顯不耐煩。


    “別隨便說‘我們’,我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楊冬冬被刺激,嗓音一度拔尖,若不是駭於聞禮氣場,文斯相信他都該張牙舞爪撲上去不放了。


    “有什麽不一樣?你說啊!說出來我改,我改成和你一樣還不行嗎!我……”


    那道忽而變得嘲諷的目光讓楊冬冬陡然消了聲,他仿佛不受控製打了個寒噤,隻見聞禮平直的唇線微啟,冷冷道出兩字。


    “國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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