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嗤嗤嗤……”


    岩洞中,密密麻麻的劍影鋪天蓋地落下,眨眼將顧然和洛楓瀾兩人完全籠罩其中。


    裴玄卻隻是麵無表情站在原地,目光空洞,一動不動。


    他的長劍就懸停在前方不遠處,明明隻需迴轉劍尖,以他的修為,頃刻間就能救下洛楓瀾。


    但他卻始終一動不動,仿佛洛楓瀾那聲聲“裴大哥”叫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嗤嗤嗤嗤……”長劍眨眼間就要落到地上。


    寒氣逼人而來,抬轎的兩名大漢不止沒來救洛楓瀾,更是連躲避都忘了。


    無數閃著寒芒的長劍,就那樣從三人頭頂透體而入


    然而岩洞中,並沒有一聲慘叫悶哼響起,十數柄寒劍刺入那三人身體,卻連鮮血也沒飛濺出半點。


    巨石後,早已蓄勢待發的司空鶴早已衝了出來,他整個人都仿佛化作一道黑龍。


    “喝!”他大喝一聲,身形繞著顧然和洛楓瀾兩人急轉,同時雙手迅捷無比地揮拳擊出,如同潑墨一般攻向那自天上落下的寒劍。


    寒劍被震得四散飛落,連那“裴玄”似乎都躲避不了的寒劍,卻被司空鶴完全擋在外麵。


    “他……他是……”被顧然完全製住的洛楓瀾幾乎看呆了,“玄武……不是!咳咳咳咳……”


    他沒等顧然迴答,就自己先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玄武宗沒有他這樣的弟子,否則我怎會不知道……”


    片刻後,千山劍陣停止,地上已密密麻麻全是長劍斜插。


    司空鶴握拳的雙手垂下,穩穩站到顧然身邊。


    他目光炯炯看向委頓在地的洛楓瀾,氣不喘,身不累,好像剛剛不過做了件輕鬆無比的小事般。


    洛楓瀾:“……”


    “你是誰?”他仰頭看著司空鶴,目光如同兩點寒星。


    “司空……”


    司空鶴話沒說完,顧然已經緩緩站起,及時打斷了他的介紹,“他是個無門無派的散修,你不會認識。”


    “哼!”洛楓瀾輕哼一聲,“無門無派的散修,赤手空拳就擋下千山劍陣……”


    他媽的變態!


    所以他最討厭武修了。


    一個個都是蠻不講理,動不動就隻會用拳頭說話。


    “咦?”司空鶴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他好奇地看向洛楓瀾身後,那兩名抬轎大漢先前站的地方:“他們人呢?怎麽沒了?”


    “二哥?”這時候,岩洞頂破洞處探出一張臉來,顧墨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顧然朝他擺擺手,“再等我片刻。”


    “噢。”顧墨看著好好站著的二哥,腦袋又聽話地縮了迴去。


    “咳……你……咳咳咳咳……”洛楓瀾仍然伏在地上。


    一襲寬大的青袍將他瘦削的身體包裹在裏麵,腰間係著的,便是先前用來阻止顧墨的銀色柔索。


    “咳咳咳……你……”他咳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勉強停了下來。


    洛楓瀾猛然抬頭看向顧然,眼睛比剛才更加明亮,如同夜空寒星。


    他的頭發鬆鬆束在腦後,露出他那張極其雅致的臉來。薄唇和雙頰嫣紅一片,愈發襯得他臉色蒼白無比。


    即便他此時正狼狽地趴在地上,身上青袍也沾染上了不少塵土,他看起來,還是有幾分修者的出塵脫俗。


    加上容色俊雅無雙,竟讓人有些移不開目光。


    司空鶴守在顧然身邊,身體一側,想也不想就擋在他和洛楓瀾中間。


    他戒備地看看趴在地上的青年,又轉頭看看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的“裴玄”。


    “這是怎麽迴事?”他忍不住問。


    顧然瞥了洛楓瀾一眼,說道:“他是隱月穀傳人。”


    洛楓瀾看著顧然,麵冷如冰:“咳咳咳……”


    他單手撐在地上,啞聲說道:“既知道我是隱月穀弟子,還敢這般對我……”


    他仰頭看向顧然,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不過是個連洞虛修者都沒有的小小碧雲軒,是誰給你們的勇氣?”


    “隱月穀?”顧然還沒迴答,司空鶴先眨了眨眼睛,“是……四大宗門之一那個隱月穀?”


    “嗯。”顧然點點頭。


    “好厲害!”司空鶴低頭看向洛楓瀾,喃喃稱讚著。


    也不知道他這聲“好厲害”是在誇顧然,還是在誇這趴在地上,還在咳個不停的狼狽青年。


    洛楓瀾冷哼一聲,慢慢坐起身來。


    他從儲物錦囊摸出一個瓷瓶,倒了一粒藥服下。


    他慢吞吞做著這一切,看起來十分從容不迫,半點沒有剛才已經被人製住的狼狽。


    隱月穀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篤定,對方在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不敢真對他做什麽。


    洛楓瀾吃了藥,又慢吞吞收好瓷瓶,這才不緊不慢仰頭看向顧然和司空鶴,驕傲地揚起下頜:“既然知道我是隱月穀弟子,還不送我上去?!”


    他喘了口氣,又緩緩說道:“或許那樣,我會饒你們一命。”


    “他怎麽還能這麽囂張?”司空鶴簡直莫名其妙,“隱月穀這般厲害?”


    他不解地看著這病懨懨的青年,又從儲物錦囊摸出自己的修者驛壁玉簡:“讓我來看看,這個隱月穀厲害在哪裏!”


    “噗……”顧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咳咳咳咳……”洛楓瀾一句話沒說完,猛然又驚天動地咳嗽起來。


    “丹藥很厲害……嗯?”司空鶴握著竹簡的手突然僵了僵,猛然抬頭看向那兩名大漢消失的地方,“傀儡師!”


    他驚訝地睜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見到一般:“原來剛才那兩人,都是傀儡嗎?”


    “嗬……”洛楓瀾冷笑,嘴唇如血一般。


    他仰頭看著司空鶴:“裝!繼續裝!”


    隱月穀作為四大宗門之一,天下修者無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個家夥明明已經是築基大圓滿修者,難道會不知道他們隱月穀的強大!


    此時當著他的麵,裝模作樣地去修者驛壁查這些東西。看到傀儡,還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如此玩笑……咳咳……咳咳咳咳……”洛楓瀾說著又咳了起來,他目光冷冷落在顧然身上,人雖然坐在地上,卻像是居高臨下俯視著兩人,“有意思嗎?”


    “隱月穀不是擅長岐黃丹藥之術?”司空鶴看著洛楓瀾,“你剛才不是服過藥了?怎麽還咳得如此厲害?”


    “你?!咳咳咳咳……”洛楓瀾一句話沒說完,猛然俯身,雙手撐在地上,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司空鶴:“他不要緊吧?”


    他轉頭看向顧然,心中還有更深一層的擔心:他是想去四大宗門的,想要去學更厲害的修行之道,想要成為一名很厲害的劍修。


    那樣,他才能為……


    司空鶴越想越是擔心,轉頭小聲對顧然說道:“他的三個傀儡,好像不是厲害的樣子啊……真的是隱月穀?真的是四大宗門嗎?”


    “嗯。”顧然不明白他的心思,低頭看著洛楓瀾。


    洛楓瀾卻是勃然大怒,撐在地上的手指因為用力按著地麵,指節都變得蒼白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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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如毒蛇一般盯著司空鶴看了片刻,但是想到對方剛才迅捷無比的身手。


    哼……


    洛楓瀾在心中冷哼一聲,臉上怨毒之色慢慢隱去。


    他看向顧然,啞聲說:“今日就算我栽了,送我上去,我可既往不咎。”


    “沒想殺你。”顧然輕輕一笑。


    他將披風攏得更緊些,俯身看著洛楓瀾的眼睛:“立誓吧。”


    “哼。”洛楓瀾輕哼一聲,目光冷冷掃過司空鶴。


    顧然突然跨前一步,反而擋在了身材高大的青年身前:“少打他的主意。”


    他懶洋洋說著,突然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柄寒劍。


    顧然手指修長白皙,細細窄窄的寒劍被他把玩在指間,明明看起來動作也不如何快,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危險的感覺。


    “立誓吧。”顧然說著。


    洛楓瀾眼中露出一抹奇異的光,說道:“好。”


    他坐在地上,當真舉起右手,食指和拇指圈起,輕輕貼在自己心髒的位置:“洛楓瀾在此立誓,今日之事……”


    “你不會以為,我這樣就信你了吧?”顧然打斷了他。他又攏攏自己的披風,“想好再說。”


    “咳……咳咳咳……”洛楓瀾眼珠飛快轉了轉,又看向那“裴玄”的分神,緩緩說道:“今日我以裴玄裴大哥的分神立誓。”


    顧然靜靜看著洛楓瀾:“你是不是覺得,我也是個要先去修者驛壁查查看,隱月穀是什麽樣宗門的人?”


    他指尖的那柄寒劍,“錚”得一聲落下,穩穩插在洛楓瀾身邊。


    冰冷的劍鋒就緊貼著他撐在地上的手指,雖然沒傷到他,但是劍刃上的寒氣浸染他的肌膚,催生出一粒一粒細小的雞皮疙瘩。


    顧然修為不在,但他浸淫長劍十數年,此時出手,依然是那樣快狠準。


    洛楓瀾手指輕輕一顫,猛然閉上了嘴。


    片刻後,他緩緩抬頭:“我,洛楓瀾以隱月穀弟子之名立誓,今日之事,絕不告訴旁人。”


    顧然說道:“從此不能踏入碧雲軒半步,也不會來此報複。”


    洛楓瀾隻好跟著他念:“從此再不踏入碧雲軒半步,絕不對碧雲軒行報複之事。”


    他深吸口氣,一字一頓說道:“若違此誓,我便生生世世淪為傀儡,死生不得解脫。”


    洛楓瀾說完,又重重喘了口氣,仰頭看著顧然,問道:“可以了嗎?”


    “嗯。”顧然點了點頭。


    洛楓瀾慢慢爬起來,又看了看司空鶴。


    他眼中閃著寒芒,此人竟敢如此辱他!


    有朝一日,他定會將這家夥也煉成自己的活傀儡,讓他生生死死不得解脫。


    “你為何要這妖獸血玉?”顧然突然問道。


    他看著對方被青袍裹在其中的瘦削身體,還有雙頰上那抹病態的嫣紅。


    顧然剛才也是兵行險著。


    他是仗著洛楓瀾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他在自己說出名字,洛楓瀾震驚的那瞬間出手,直接切斷了洛楓瀾和他的傀儡之間的聯係。


    沒有傀儡的洛楓瀾,不足為懼。


    洛楓瀾眼睛看著顧然的眼睛,緩緩說道:“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莫要多問的好。”


    他看司空鶴的目光怨毒無比。


    看向顧然時,洛楓瀾卻要顯得耐心許多。


    他說著,掩唇又輕咳幾聲:“我既已立誓,今日之事我便會當做從未發生。隱月穀弟子若是死在這裏,你們也會有大麻煩……咳咳咳咳……”


    他咳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站直身體,抬頭看向顧然。


    眼前的青年是真受了傷,而且不過築基中期修為,一張臉除了蒼白些,竟是修真界都難見的好看。


    洛楓瀾眼中卻閃過一抹失望。


    “碧眼朱鸚在這裏的消息,我定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他緩緩說道,“這消息既然已經傳出,暗中窺視,蠢蠢欲動的人肯定還有,不過我先動手罷了。”


    他頓了頓,一雙眼睛在顧然臉上轉了一圈,又轉頭看向遠處。


    “看在你也叫……”洛楓瀾語氣竟帶了幾分淡淡悵然。


    他說到這裏閉了嘴,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好自為之。”


    洛楓瀾說著,從自己的儲物錦囊中又取出幾個紙人,還有一顆潔白的骨珠。


    紙人落地,骨珠隨之擲下。靈氣釋放而出,紙人迅速化作兩名身著藍袍的大漢。


    兩名大漢重新去抬起那頂青色小轎,洛楓瀾掀開轎簾坐了進去,和他來時並不差別。


    他淡淡吩咐:“走吧。”


    轎子才剛一動,突然又停了下來,轉了過來。


    洛楓瀾的聲音再次從轎子裏傳來:“若想去參加宗門比試,可持此信物前往。”


    伴隨著他的聲音,“啪”的一聲輕響,一枚彎月形的青色玉佩從轎子裏飛了出來,準確停在顧然身前。


    這一次,兩名大漢不再停留,抬著轎子朝岩洞頂部疾衝而上,眨眼就消失在那大洞之外。


    “唿——”司空鶴走到顧然身邊,“是不是,結束了?”


    “嗯。”顧然伸手,取下那枚玉佩,隨手遞給司空鶴,“你不是要去那宗門比試,拿去吧。”


    “嗯?”司空鶴接過彎月形的玉佩,好奇地看了看,也沒太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他對宗門比試好像都沒那麽熱衷了。


    “那人真是隱月穀弟子嗎?”司空鶴忍不住問道。


    總覺得,有點不經打啊!


    顧然淡淡看他一眼,說道:“他十五歲的時候為救人,自己受了重傷,傷了根基後再無法修行,修為也一直停留在金丹期。”


    司空鶴肅然起敬:“十五歲,就是金丹修者了,好厲害!”


    他有些歉疚:“原來隱月穀真的這般厲害,下次見麵,我應該好好向他道歉。”


    他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捧起那彎月形的玉佩,鄭重其事將它還給顧然:“這東西一定十分重要,還是給你拿著比較好。”


    司空鶴頓了頓,又說道:“我們現在去完成任務吧。”


    他的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司空鶴說道:“這次任務肯定會給積分,嗯,靈石都給你拿著吧,還有妖獸血玉,對不?”


    他越說越是激動,伸手就去握顧然的胳膊,拉著他朝岩洞深處走去:“我們快走,去尋那碧眼朱鸚去!”


    “司空鶴。”顧然裹緊披風,順勢將自己的胳膊抽出。


    他不緊不慢地看了青年一眼:“這次我會同你去完成這任務。但是……”


    顧然說:“這是最後一次。別的任務,我不會再接。”


    “為什麽?!”司空鶴震驚,不解。


    他看著顧然,連忙誘惑道:“任務很多獎勵啊!靈石!材料!還有各種各樣很厲害的功法!據說以後還有特別強大的法寶!”


    他每說一句,顧然腦海中,係統立刻就跟上一句:“就是!”


    顧然不理會它。


    司空鶴看著麵無表情的顧然,絞盡腦汁:“還有……對!”


    他左手用力錘在右手掌心:“還有和美人的機緣……”


    他看著顧然那張已經足夠好看,可以說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臉,這句話越說越是小聲。


    “哦。”顧然慢悠悠應了一聲:“我對這些,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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