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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喂,虎杖, 你擋住我了!”釘崎野薔薇拽了拽虎杖悠仁的兜帽,小聲地抱怨道。


    虎杖悠仁抬起手放在嘴邊,也小聲地迴道:“抱歉抱歉,但是這裏確實沒什麽可以躲起來的地方嘛。”


    “……你們兩個動靜倒是小一點啊。”伏黑惠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看了眼裏邊情景, 無奈地吐槽道。


    一年三人組扒拉住巷口處的牆壁,躲藏起來, 觀察著這一幕。


    他們其實早在【五條悟】揍那群校園霸淩者的時候就已經趕來了。


    被【五條悟】留在了甜品網紅店那邊的一年三人組, 在麵麵相覷幾秒後, 果斷選擇了尾隨他們的老師。


    “這種情況怎麽可能還有心情呆在那裏吃東西啦!”釘崎野薔薇“嘖”了一聲,雙手叉腰道。


    “喲西, 那伏黑,我們一起跟上去吧,”虎杖悠仁激情滿滿, 伸手拍拍伏黑惠肩膀, “這次行動就叫做, 心情鬱悶的五條老師?未解之謎大冒險吧!”


    “……你們這是跟蹤吧, 不覺得你們不像是什麽好人嗎。”麵對兩個神經大條、說幹就幹的隊友, 伏黑惠十分心累。


    什麽笨蛋行為,而且這個行動名稱真的,土爆了。


    “欸, 那要不伏黑你待在這裏等我們迴來吧。”虎杖悠仁表示理解地說道。


    “……不要。”


    結果最終他還是跟著這兩個笨蛋出來了。


    釘崎,虎杖,你們的舉止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伏黑惠看著前邊那兩個行跡鬼鬼祟祟, 還拿著兩片大葉子試圖擋住自己,戴上黑色墨鏡裝酷順帶遮掩麵容,反而顯得更流裏流氣、心懷不軌的兩人,恨不得躲遠點。


    他難得逃課外出的一趟出行,就是留下這樣不堪迴首的迴憶嗎。


    伏黑惠看上去本就臭弟弟的一張臉,更加冷酷狂拽了。


    多虧了伏黑惠的術式與影子相關,才能較好地去掉行蹤氣息,但是伏黑惠心裏清楚,如果是【五條悟】那樣實力強大的人的話,極大概率他們一早就被發現了。


    他們跟著【五條悟】,一路到了一條小巷處。


    才跟到離巷口幾米遠的地方,就聽到了一群人渣的發言。


    脾氣最為火爆的釘崎野薔薇都要控製不住自己的鐵血麒麟臂(bushi),衝上去揍人了:“這些都是什麽垃圾玩意兒啊,就這麽欺負人?真讓人不爽!”


    伏黑惠皺了皺眉,也差點因為習慣出聲製止,畢竟他先前的那所中學,這樣的事情也屢見不鮮。而見不得這些的伏黑惠則以暴製暴,把欺淩者們統統揍了一頓,也一躍成為“伏黑大哥”,傳聞中的超強不良。


    虎杖悠仁倒是樂觀:“雖然我也很生氣啦,但是【五條老師】出手了,我們就先別打擾吧,畢竟我們是在偷偷跟蹤老師呢。”


    你倒也知道我們在跟蹤啊。伏黑惠心裏緊跟著吐槽。


    隻是,在收拾完那群霸淩者後,吉野順平和【五條悟】之間的對話,令他們都心頭一緊,沉默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是誰。”


    “不過,他們都叫我【五條悟】,如果你願意,這麽叫我也行。”


    站在最外頭偷窺的虎杖悠仁看到了,凝聚在【五條悟】身邊的悲傷。


    好像隨時可以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一樣。


    銀發青年一頭如雪色純淨,又似得到陽光青睞,細細密密以光線親吻發絲,淺淡暈染開淺金色光輝的頭發順從地隨風輕揚,為他增添幾分憂鬱之色。


    精致的五官上沒有一絲情緒表露,可又無處不在表現出他內心的哀傷,因為纖細身姿和過於白皙的膚色,則讓他染上了病弱之感。


    仿佛可以輕易折斷一般。


    虎杖悠仁握緊了拳頭,他隻覺得自己的這身力量,因內心此時此刻如海浪狂潮那般洶湧的情緒而積攢著,卻無處宣泄,無處使出,猶如一拳打在了空氣上,煩躁鬱悶,也擔憂傷愁。


    這是,這是他們無所不能,看似永遠不會倒下的老師啊!


    是實力超群,身姿永遠高大挺拔,會關心他們,帶領他們一路成長的五條悟啊。


    即便這個是平行世界的【五條悟】,並非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五條悟,可是無論如何,他的本質,也是這個人。


    虎杖悠仁無法想象這些話會是從【五條悟】口裏說出,可它確確實實發生了。


    他也無法想象,平行世界的大家,是遭遇到了怎樣的劫難,又是如何一個個離開了他們的老師,隻留他孤身一人,倔強堅韌、孤寂苦悶地堅守這一切。


    死亡,遺忘,叛逃,血洗咒術界,犧牲,。


    明明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幾個詞,概括了【五條悟】血色的一生。


    哪怕早就猜想到,可是虎杖悠仁還是不懂。


    為什麽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得了。


    你到底做了什麽,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


    為什麽記不得自己名字,卻什麽都不說,默默接受他們理所當然叫出來的名字,套上【名為五條悟】、【你即是五條悟】的詛咒?


    不願意、不想要,那就說出來啊!


    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說明,為什麽要沉默?


    明明我們是你的學生,理應讓你感到開心快樂的那些親近之人。


    可是現今,這些本能、下意識的反應,卻對【五條悟】造成了傷害。


    若非親耳聽到,虎杖悠仁都不知道,原來【五條悟】心中是這樣的彷徨不安。


    是了,他們一直依賴五條悟,覺得五條悟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永遠強大,甚至濾鏡過深,差點把他信奉為神明那樣的存在。


    可是沒有人知道,或者是根本沒有想過,五條悟也是人類,他也會有傷心、脆弱的時候,終有一天也會失敗,也會死亡。


    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把這個觀念也套在了【五條悟】身上,卻不知曉,這樣的想法是何等淺薄無知。對於五條悟和【五條悟】而言,這種觀念,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詛咒”。


    若是過於傲慢,過於自大,那麽有一天,他們信賴的五條老師倒下了,他們怎麽哭著、大聲呐喊“把老師還給我!”,卻無法得到一聲反應時,心是會破碎的吧。


    那是,為時已晚,力不能及啊。


    那樣,也太可怕了。


    虎杖悠仁急促地唿吸幾口空氣,他感覺得到,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我·絕·不·會·再·詛·咒·你,[1]【五條老師】。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也是同樣的心情。


    ***


    “可惡,好不甘心!”釘崎野薔薇做出咬手帕的姿態,死死盯著巷子裏交流頗有友好、氣氛和諧的兩人。


    一年三人組在略微抑鬱了一會兒後,又恢複了往日的狀態,實際上這個發現對他們的影響,可遠比表麵上的平靜還要來得劇烈,隻是他們習慣先藏起情緒罷了。


    隻是在這之後的場景,讓三人不禁恰起了檸檬,變得無比心酸。


    【五條老師】都沒在我訓練累得躺下時拉起過我。


    【五條老師】也沒在我臉髒兮兮的時候拿手帕給我擦臉。


    【五條老師】更沒在我受傷的時候幫我清理傷口。


    可惡,明明是我們先來的。


    一年三人組望著那個臉上浮現出靦腆溫柔笑容的男生,心裏打滿預警感歎號:是需要時刻警惕的勁敵!


    “虎杖,你踩到我了!”釘崎野薔薇看著自己原本潔淨,現在已經多了個腳印的鞋麵,狠狠瞪了眼虎杖悠仁。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就在三人在巷子口處你擠我我擠你,互相小聲嗶嗶吐槽的時候,在他們一時忽略的前方,投下了一片陰影。


    熟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們幾個在做什麽?”


    一年三人組僵硬地抬起頭來,目光與他們跟蹤偷窺的正主對視上。


    虎杖悠仁尷尬地撓了撓頭:“啊哈哈哈,那個,【五條老師】,你聽我解釋。”


    “我們沒有在跟蹤你,也沒有在偷窺你,隻是巧合的碰到了,你們說對吧,伏黑,釘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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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黑惠、釘崎野薔薇:……虎杖這個大笨蛋!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而他們看到的這起事件中,被人霸淩的弱氣男生,留著遮眼發的吉野順平,也從【五條悟】身後,像一隻小倉鼠一樣探出頭來,一臉警惕地問道:“等等,真的沒關係嗎,他們看上去不像什麽好人啊。”


    矢澤遙鬥看著一臉寫著“我看到了全程”、“腦補劇情進行時”的一年三人組,可疑地停頓了下,才繼續說道:“沒關係的,忘記介紹了,我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老師,這幾個是我的學生。”


    “你好啊,這位小哥,我是虎杖悠仁,是學校裏的一年級學生!”虎杖悠仁臉上露出一個爽朗活潑的笑容,舉起手來打招唿道。


    其他兩人也陸陸續續介紹了自己,見此,吉野順平也鬆了口氣,不再警惕。


    說實話,正常的學生哪裏會做出跟蹤狂這種變/態行為啊。


    “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是神學或者佛學的那種嗎?”吉野順平好奇地問道。


    如果真的是,那真的看不出來啊,這幾個人真的一點都不像電視劇電影裏的那些僧侶教徒。


    “等等,讓我感受下……”掌握十種影法術的伏黑惠對咒力氣息的感知,在一年三人組裏最為敏銳,“你的身上,存在著咒力。”


    “雖然很淺淡,但是你遇到了【五條老師】後,咒力會一天天成長起來的,也就意味著,你能看見詛咒了。”伏黑惠認真地對吉野順平說道。


    “欸?詛咒?”吉野順平抓住了對方話裏的重點。


    接下來,他被開啟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而那個充斥著死亡與威脅、神秘與詭異的世界,才是真正能夠使得他如魚得水,徜徉其中的地方。


    但是很難用“夢”這個詞來概括五條悟看見的一切,所見所感的真實,就仿若曾經發生過一樣。


    或許,該用【五條悟】曾經的過往來形容它。


    整個世界色彩極為單調,隻有黑色和紅色,放眼看去,給人一種難言的壓抑和恐懼感。


    原本還未正式開始的夢,似乎等到了它久待的人,隻見空間內震動了下,像極黑白電視機一閃而過的雪花屏,開始播放起了一個個片段。


    五條悟就像是一個無人知曉、也無人察覺的幽靈一般,臉上沒有多餘神色,冷漠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從他的高專時代開始。


    那漫長三年青春,有過歡笑有過鬱悶,有過氣憤有過憂愁,卻最終因為人性的醜惡,人格的脆弱,壓抑的氛圍和腐朽的高層,變成了一個悲劇、一個笑話。


    摯友夏油傑的痛苦、轉變、背叛和死亡。


    開啟了五條悟不斷失去身旁之人的魔咒。


    有些東西,越是看重,就越抓不住。


    注·定·失·去·之·物。


    咒術界都把“六眼”五條悟看作是神明化身,冠上最強咒術師的頭銜,於是,最後這種期望扭曲成了另類的“詛咒”。


    “六眼”確實成為了神明——


    高高在上、孤身一人的神明。


    他的身側,不再有至親好友的身影,也不再有他辛苦培育出來的學生身影。


    每一幅畫麵閃過,便是一個人的死去。


    有他信任的、靠譜成熟的學弟七海建人,有伴隨著他成長、亦師亦友的高專校長夜蛾正道,有倔強獨立、自信漂亮的一年級學生釘崎野薔薇,有……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看著銀發青年,從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高傲自信,張揚肆意,一步步滑落到地獄,先是驚訝、不可思議,終於被擊垮,碾碎了傲骨,崩潰地躺在地上。


    【五條悟】渾身是傷,他從獄門疆裏掙脫出來後,殺了太多咒靈,也殺了太多人。


    可是這些都無法挽迴他所珍惜的人們了。


    銀發青年無力地用手臂橫在眼前,擋住眼睛,傾盆大雨降下,雨點猛烈拍打在他身上,可他仿佛察覺不到痛一般,依舊沒有動。


    那是【五條悟】幾近沒有的狼狽模樣,頭發亂糟糟的、濕嗒嗒的,雨水順著發絲流下,銀白色的發與地上的泥土混雜。


    他已經渾身濕透了,像是一隻向來被嬌生慣養的大貓,失去了喜愛他的人們,所以也失去了家一樣。


    雨水衝淡了地麵上的血跡,然而深深紮入心髒的傷口不會因此淡化。


    最強的咒術師,又有什麽用呢?


    隻是習慣了摯友的存在,性格上對於情感波動有些粗心大意和傲慢,被摯友以“苦夏”為借口搪塞過去,得到的卻是摯友的叛逃和親手弑友的悲慘結局。


    隻是一次失算,被早就做好準備的咒靈和臥底聯手關進了獄門疆裏,明明以最快速度打破禁錮逃離,得到的卻是自己老師、學弟還有學生們的死亡訊息。


    明明一切在自己被關進獄門疆前都還好好的,為什麽等他迴來了,卻空無一人?


    太悲哀,太可笑了,這難道就是最強嗎……


    他,沒有家了啊。


    【五條悟】想起了他和七海建人出差的那一趟任務,北海道那邊出現的返魂人偶事件。


    這個世界,有些真理和規律是亙古不變、無需去思考、也是人無法改變的,譬如月的陰晴圓缺,樹木的茂盛與枯萎,又比如說,人的生老病死。


    哪怕是擁有異於正常人能力的最強咒術師也是如此,無法插手生死,無法主導時空。


    力不能及,悔之晚矣,昨日不再來。


    死亡,沉眠不複醒,是人類一敗塗地、最無能為力的表現。


    可這就是真理,這就是規律。


    倘若能扭轉時空,改變生死,那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便是一個巨大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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