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李商隱


    向飛燕的手很軟,雖然周伍郎一度以為她的手會像她的脾氣一樣剛直,但是他確實猜錯了,向飛燕柔軟的手指劃過自己臉龐的時候,會產生一種身心的愉悅,周伍郎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在他來到南宋之前,他甚至都沒見過幾個女人。


    而現在,他已經和兩位妙齡女子有過了肌膚之親,這是種難以名狀的體驗,肌膚與肌膚接觸,柔軟而溫存,有一種輕微的刺激會傳入大腦,在腦中散射出火花,繼而燃起火苗,傳遞到全身。


    在那種體驗消失的瞬間,你會渴求上天,再多給一點點,再多給一點點,多一點點時間,多一點點停留……


    這是向飛燕第二次為周伍郎易裝,在這夜深人靜的客房,兩人對視而坐,向飛燕搗鼓著各種原料塗抹在周伍郎的臉上,她的神情緊張,唿吸急促,她不知道眼前的周伍郎何時又會變成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又或者這本就是真實的周伍郎,一個真正的偽裝者。


    周伍郎享受這黎明前短暫的黑暗,曖昧麻痹了他的思想,他忘記了之前的奇遇,忘記了去深究什麽是“暗夜水仙”,甚至忘記了呂婉玲,他有點意亂神迷,燭光下的向飛燕是如此迷人,又或者她本來就是個美人兒,隻是自己從沒認真欣賞過她。


    兩人的目光不時交匯,又迅速分離,他們在克製著本能的欲望,即使在這花前月下,即使剛剛經曆了一場驚嚇。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周伍郎的眼中漸漸出現了一陣幻覺……


    黑暗窯洞。


    兩位少年牽手而坐,他們在用心聲交流。


    “‘天才’,我明天就要前往古代執行任務了。”


    “是嘛,這是要去哪裏呢?”


    “這是機密任務。”“少爺”挑挑眉毛,“天才”當然知道他的意思。


    “快告訴我吧。”


    “我要去遙遠的東方大國——南宋。”


    “那是個怎樣的國家呢?你大概要去幾天?迴來一定要告訴我那裏是怎樣的啊。”


    “我也不清楚,也許幾天,也許幾年,也許再也不迴來了。”


    “你說什麽?你不想迴來了?脫離帝國可是要被追殺的。”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有夢想要完成。”


    “你的夢想?你想看遍天下的書對吧?‘少爺’。”


    “這隻是我的其中一個夢想。”


    “那你還有什麽夢想?”


    “我啊,有好多好多夢想,我想周遊全世界,吃遍所有美食,讀完所有的著作,最後,還想體驗一下愛情的感覺。”


    “愛情?什麽是愛情?”


    “如果有一個女人,像我這樣拉著你的手,而你能感受到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那就是愛情。”


    “那我們現在這樣呢?”


    “這……叫做友情。”


    “愛情?友情?”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別忘了,你是有理智的‘修羅’,再多幾天你應該就進能進入前十名,擁有自己的單間了,提前恭喜你,我的夥伴,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未來再見。”


    “那如果我們再見時,是我奉師尊之命來殺你的時候呢?”


    “如果你還記得我們之間友情的話,你絕對不會動手。”


    “萬一到時候我連你都認不出了呢?”


    “還記得那句話嗎,‘我們不是互相信任的朋友嘛’,這就是你我相認時的暗號……”


    ……


    周伍郎再次清醒的時候,他的右手已經緊緊握住了向飛燕的左手,眼前的向飛燕臉漲得通紅,她沒有抽離她的小手,任憑周伍郎捏的生疼。


    一股熱血帶著一種衝動湧上腦門,他感到異常的興奮……


    “我其實一直很奇怪,為什麽你會留存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這聲音是他心裏的那個假冒“周伍郎”。


    “你怎麽又出現了?”


    “你說錯了,不是我又出現,而是你在召喚我登場。”


    “別胡說八道了,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我說了,我就是你,另一個你,住在你陰暗麵的‘暗夜水仙’。”


    “你說什麽?你是‘暗夜水仙’?”


    “你又說錯了,你才是‘暗夜水仙’。”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就跟著自己的感覺走,水仙可是需要相當養分才能生長的呢……”


    聲音慢慢消失,周伍郎宛如夢遊,他發現全身的毛孔都在放大,血脈噴張,唿吸急速,臉上滾燙,腦中混沌,他亦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到底是由誰在控製。


    他將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緊緊握住向飛燕的右手,向飛燕已經羞的閉上了雙眼,兩個臉蛋如火燒一般。


    他把鼻子湊了過去,少女身上的芬香引的他全身酥麻火熱,又暗中泛出一陣陣刺激,他下意識的將嘴親了過去,體內的那隻猛獸終於擺脫了束縛……


    ……


    在日月還沒交替的時候,天空是一片深藍,那個微妙的瞬間稍縱即逝。


    周伍郎的心就如同此時的天空難以捉摸,他的腦子在嗡嗡的作響,眼神空洞呆滯,清醒之後,才是問題真正來臨的時刻。


    之前那個周伍郎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自己,我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混亂與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了向飛燕疼痛的喊叫,她在默默流淚,而那時的自己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念頭,他甚至看到了血,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直到現在,他還處於一片迷茫之中,這是不是愛情?這次和鄱陽湖那一夜麵對呂婉玲產生的感覺一樣,卻又不一樣。


    啊,還有呂婉玲,周伍郎害怕,他不禁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不,這一定是“周伍郎”幹的,一定是他,周伍郎好像發現了一個自欺欺人的方法,將所有的罪惡都推給另一個自己,那個來自黑暗世界的“暗夜水仙”。


    “走吧。”向飛燕柔和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周伍郎輕輕抬起頭,他不敢直視向飛燕的眼睛,恢複冷靜之後他就沒說過半句話,他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向飛燕也沒有開口,起床之後,她就一直在默默整理東西,對著鏡子給自己完成易容,然後準備出發。


    眼前的向飛燕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是一個普通男子的模樣,粗糙、大眾,也許是易容的關係,周伍郎的負罪感頓時緩解了不少,除了向飛燕那害羞靦腆的眼神,周伍郎已經完全認不出她。


    趁著天未全亮,兩人匆匆離開了客棧,經曆昨晚的大屠殺,街上已是混亂不堪,遠遠就可以看到有一群早起的路人在圍觀和竊竊私語,官兵陸陸續續向城東趕去。


    走出城門的時候,周伍郎果然看到了自己和向飛燕的通緝令,不過都戴著麵具,無從考證……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


    向飛燕幾次想主動開口,但話到了喉嚨卻又咽了迴去。


    周伍郎六神無主,他隻是低著頭在走路,好像犯了錯誤的孩童,他暗自後悔,後悔自己的衝動,後悔自己的愚蠢。


    他無法麵對向飛燕,更無法麵對自己。


    一分一秒都變得好漫長。


    向飛燕終究還是個急性子,她的心裏藏不住話,在反複斟酌思考之後,她決定要和周伍郎說個明白,“伍郎,昨晚……”


    周伍郎神經肅然緊繃。


    “昨晚……你殺了那麽多人,都沒印象了嗎?”


    “沒……真的不是我幹的……”


    “那……那在我幫你易容時……易容時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我……”周伍郎支支吾吾,這似乎是個無法繞開的問題。


    “你難道不記得了?”向飛燕的語氣透出了一點溫怒。


    “不……隻是……”周伍朗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語來概括自己的情緒。


    “隻是什麽?周伍郎,你可是要娶我的。”向飛燕終於忍不住,把心裏憋悶的話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我幼年父母雙亡,uu看書 .uukashu.om無依無靠,如今師傅不在,你對我做了那種事,應該心裏清楚,你可是要對我負責的。”


    “我……”周伍郎腦中已經混亂如麻。


    “你難道不想負責嗎?”向飛燕眼看就要暴怒。


    “我不是……”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你是不是想一走了之,你是不是想做負心漢,你說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周伍郎頂不住壓力,他處在崩潰的邊緣。


    “那我和你說好了,你必須得娶我過門才行。”


    周伍郎徹底崩潰了,他好想逃避,他好想消失,他好想此時“暗夜水仙”能出現,來接管自己,掌控這個局麵,或許心狠手辣之人更能快刀斬亂麻,但,自己竟是如此優柔寡斷。


    他突然好憎恨自己的軟弱,如果事情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那麽衝動。


    但是,沒有如果,他隻能接受這個既定的現實,他輕輕點了點頭。


    向飛燕好像受寵若驚的孩子一樣撲入周伍郎的懷抱。


    兩個男人抱在一起,引的路邊的放牛娃驚悚的奔逃。


    “那我們去武林大會殺了孫叁少和呂婉玲,就隱退江湖,結為夫妻,過著平凡人的生活如何?”向飛燕大概已經忘記了自己易容的事情,大大方方的和周伍郎規劃起未來生活。


    又一塊大石壓在了周伍郎胸口,呂婉玲,我該怎麽麵對她,如果她知道我和向飛燕之間的事情會怎樣?我怎麽可能對她下手,但如果不下手,我怎麽向向飛燕交代。


    人生為何處處都要做著各種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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