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亢龍有悔(繼續求月票)


    一個偉岸的身影從帳外走進來,竟是耶律朔古,他雖然兩次兵敗,但韓延徽留神耶律德光看耶律朔古時的眼光,似乎竟還未完全對耶律朔古失去信任。


    如今耶律朔古已經不再直接在外統領大軍,但留在耶律德光身邊,卻還起著參謀之責任。對耶律德光來說,這時要對付張邁,身邊也確實少不了一個對天策軍了解較為深入的人。耶律朔古雖是兩次兵敗,但也因此對張邁的了解比別人來得更深。


    耶律朔古進來之後坐下,並不言語,韓延徽這才抬起頭來,道:“陛下,套南之敗,雖非佳事,但也未必全無好處。”


    “哦?”耶律德光冷笑道:“戰爭失敗了還能有好處,這卻是從來沒聽過的!”


    韓延徽道:“屢敗固然不是好事,但長勝卻也會出岔子。天下之事,物極必反!張邁號稱無敵,這些年來威風拿到盡足,多套南一勝不為多,然而卻使他在中原的聲望更上層樓,使天下諸國聞其聲名無不敬畏。”


    耶律德光冷笑道:“這對我們是好事?”


    韓延徽道:“是,對我們來說這就是好事!”


    耶律朔古在旁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讓天策軍在其士氣之外,又多了一層傲氣?”


    “不錯!”韓延徽道:“百戰成功,最後卻功虧一簣――此事自古到今多有發生,曹操赤壁之戰如此,苻堅淝水之戰也如此!張邁的威勢,在輪台一戰之後連漠北也為之震動,在他成功征服河中之後更是到頂了!但他人在巔峰,還要更進一步,萬裏東歸之後竟然還能以疲憊之師打敗我軍,雖然我們都知道其中必然有詐,但對天策軍普通將士來說,卻會帶來一種盲目的信心!這種盲目的信心在正麵戰場上固然可以起到鼓舞士氣、一往無前的作用,但若戰爭形勢變得複雜,這樣的盲目卻也容易讓將士產生輕敵心理,軍隊一旦輕敵,離敗亡就不遠了!”


    耶律德光沉吟著,道:“張邁之狂,我素來聽說,至於他手下的兵將也多驕橫,哼!但至今為止,尚未見他誤事!”


    韓延徽道:“快了,快了,曹操赤壁之戰前,何其英明?簡直有如神助,幾次冒險都得全身而勝,但赤壁一戰如何?苻堅橫掃**,幾無敗績,最後集結百萬大軍時,天下也都鹹稱東晉必亡!桓氏在湖廣也認為晉軍敗多勝少,隨時準備東下馳援了,但結局如何?咱們接下來要看的,就是張邁是否繼續狂傲。如果他知道收斂,曉得月盈則虧的道理,那麽天策軍便還難以戰勝,但如果他還繼續狂傲,甚至變本加厲,那麽最後的敗亡就指日可待了!”


    耶律德光道:“你這話聽起來有道理,但是太虛了。”


    韓延徽道:“也有實的,臣已打聽到,吳楚諸國已經戒邊境之兵不許北犯,蜀國甚至陳兵於天策邊境――吳楚素來恐中原南下,南北間勢同水火,洛陽成都更有積仇,但如今石敬瑭初得中原,根基未穩,吳楚諸國非但不侵不擾,反而為石敬瑭安定後方,蜀國甚至安排兵力威脅天策後方,使汗血騎兵團不敢妄動――這是為何?是天下皆震於張邁之雄橫,唯恐石敬瑭抵擋不住,唇亡齒寒也。由此可見,胡漢諸國均已畏懼天策,既畏懼天策,便有群起抗擊之意。天策雖強,但以西北而欲與整個中原相抗衡則必敗無疑!張邁如今已是亢龍之勢,再進一步,必然招禍!陛下且稍安心,不出多久,或就在今年,必能親見張邁大敗!”


    耶律德光沉吟道:“若依你,我們該如何出兵。”


    “不必著急。”韓延徽道:“臣以為,會有人比我們更加著急。”


    耶律德光道:“石敬瑭?”


    “我主英明!”


    ――――――――――――


    成都,天策政權的使者騎馬進了城門。


    這些年絲綢之路的開通,就民間所獲利益來說,以蜀國最為明顯。


    天策政權雖然占據了絲綢之路的大多數路段,但所創造的經濟收益大多補貼了戰爭,不但政府的收入源源不絕地成了軍費,就是民間的許多收入也都被鄭渭以各種名目借了去,借期從一年到十年不等,雖然商人借出了大筆財富之後,保守的可以獲得利息,有一部分甚至還獲得了某些山林礦產的特權,但是缺少了資金進行經營,在短期之內畢竟會讓西北的繁榮進步有限。


    而蜀國則不然。


    蜀國是絲綢之路的終端之一――西域的各種奇貨源源不絕地流到這裏,交換蜀國所產的絲綢。蜀繡至遲在三國諸葛亮時代就已經名揚天下,到如今更是發展得更加精致,在中原江南也不愁銷路,運到西方那更是第一等的上品之一,價格可以比擬黃金,絲路通往中原的各段有時候因為戰爭的緣故時會暫時中斷,蜀國與天策政權的邦交卻十分穩固,所以商人如果圖謀穩定都會走這一條路。


    此外,蜀國又還是一個中轉站,來自楚地的商人,有一些會選擇從蜀國進口西來之貨,本來蜀道難走,這種情況是絕少出現的,但因為中原道路有時候會斷絕,也迫使部分追求穩妥的商人選擇這一條迂迴的道路。


    這兩方麵的原因加在一起,讓蜀國的商業在這幾年幾乎是爆發性的發展,使蜀國的經濟收益幾不在天策之下,且蜀國又無戰爭,民間財富不斷積累卻無大項的出處,便推高了各種生活奢侈品,推高了成都的房價,使得成都寸土寸金,商人競相建造各種華麗屋舍,官員也不落人後,至於皇帝孟昶更是大興土木,建造了種種園林宮苑。


    年少的曹延恭走進成都的時候,舉目看不盡的樓台軒榭,滿耳聽不完的絲樂竹音,不由得嘖嘖稱奇,他是曹議金的孫子,曹家的第三代了,在沙州時,但覺敦煌之繁華天下少有,待得涼州複興,又覺得涼州的氣象非敦煌可比,但今天到了成都,忽然發現涼州根本就還是一個鄉下地方――這也難怪,以當下而論,全世界說到城市之繁華,隻怕成都已經數一數二,洛陽氣象或許更大,但近十年屢經兵火,已被成都趕過去了。


    “嘖嘖,”曹延恭低聲道:“如此好地方,若是能打下來,讓我在這裏做三年郡守,人生之沒事,莫過於此了。”


    “噓――”旁邊以為曹家的老家將趕緊說:“公子這等化萬萬不可出口,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咱們這次的出使肯定就要砸了!”


    曹延恭笑道:“我曉得的,所以剛才我才說的那樣小聲啊。放心吧,放心吧,出發之前,叔叔和歸盈爺爺早就叮囑過了。”


    曹家的老家將道:“總而言之,這次公子的任務並不重,隻是獻上禮物為蜀國太後賀壽,此外就是在筵席之上,透露兩句口風,讓孟昶知道他在邊境增兵的事情我們其實心中明了便可以了。除此之外,願公子切莫多生枝節。”


    曹延恭嗯了一聲,在曹家第三代之中,他也算溫馴穩重,所以曹元忠才建議了由他來接這項外交任務,此事說來不大,而且不難,且曹家乃是天策貴戚之一,派遣使者來給蜀國的太後賀壽,派重臣不合適,派小臣也不合適,卻以派貴戚最妥當。


    曹元忠是出使過蜀國的,與蜀國的臣屬多有交往,一切關係早就打點妥當,料來侄子不會出什麽岔子,這次他推薦了曹延恭,就是要給這個侄子多增加一點政治資本,也是為曹家加厚一些政治實力。


    但是曹延恭進入成都之後所受到的招待,卻還出乎意料地嚴密,曹延恭所預期的寬鬆並未出現,相反,附近總有一雙雙警惕的眼睛在盯著,那分明是將曹延恭當做一個潛在的敵人來防備,當初曹元忠出使蜀國時天策正處於困難時期,也未受到這樣的對待,現在天策政權如日方中,蜀國對曹延恭這樣一個小小使者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


    蜀國的皇宮之內,孟昶一手一把來自天方的大馬士革彎刀,眼睛並不去看身後的兩大重臣趙季良與王處迴,說道:“你們說這次張邁派曹家這個小子來,是要來試探朕?”


    他年紀越長就越發顯得英俊,這時比起初登基時已經多了幾分皇帝的威嚴,趙季良迴道:“是。自去年秋冬之際,陛下派遣大軍,屯於成州、鳳州之間,雖然是秘密進行,但軍馬多達四萬餘人,行蹤無法盡掩,以薛複之耳目,勢必已經偵知。”


    孟昶冷笑道:“那又如何?成、鳳如今都屬我國境內,我在境內調兵,張邁管得著我?”這個時候的孟昶,還有著一腔的熱血,還有著建功立業的雄心,尤其是安西唐軍東征變文傳到成都之後,這位西南少主也成了這變文的忠實聽眾之一,對於西北所發生的熱血戰場常常神往,偶爾思及,常覺得自己若有機會,也當逐鹿天下,那才不枉了此生,不枉了上天將一個富庶大國交給自己!


    趙季良忙道:“陛下,我們雖然是境內調兵,但畢竟涼蜀交好已久,雙方雖然沒有明言,但彼此卻有默契,我國忽然在隴西增布重兵,天策自然要懷疑我們交好下去的誠意!”


    孟昶道:“當初增兵邊境,可是相國的意思。”


    “此事是趙相公與臣商議之策,然後得陛下準許而行。”王處迴道:“趙相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不應該增兵,而是說天策來問我們當好好應對才是。增兵之事,不必更改,但筵席應對之時,卻需圓軟才是。”


    孟昶是少年即位,趙季良和王處迴,一半是大臣,另一半還是老師,不過這位少年皇帝這兩年成長得很快,趙季良王處迴越來越不敢像以前一樣當他是學生來教了,這次商議了後進皇宮來,本意是怕孟昶少年氣盛,在款待天策使者的時候造成兩國緊張,所以進宮來要教孟昶怎麽做,但又不敢說的太明顯,要盡量說得委婉一些,免得孟昶對他們兩個產生反感。


    孟昶卻十分聰明,一聽就明白了,哈哈冷笑道:“相國,太傅,你們進宮來,是擔心我年少口無遮攔亂說話對吧?哼!兵事直、外事圓的道理,其實也不用你們來教,我曉得怎麽做!”


    趙、王兩人忙道:“陛下英明!”


    孟昶忽然又道:“趙相,按你說,如果張邁擊敗了石敬瑭,進兵中原,接下來他會做什麽?”


    趙季良道:“若教他進兵中原,再接下來,他必要進兵東北,討伐契丹。”


    孟昶道:“若到那時,契丹與天策之間,誰勝誰負?”


    趙季良沉吟道:“以天策之強,若再得中原之力,要敗契丹不難,至少肯定能將之趕出長城!”


    孟昶道:“若讓張邁吞並了中原,驅逐了契丹,那時候他與我蜀之間,還能維係多久的邦交?”


    趙季良歎了一聲,王處迴朗聲接口道:“若叫張邁得了中原,逐了契丹,他再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侵蜀滅吳定荊楚,囊括閩粵!”


    孟昶道:“張邁與我,可有兄弟之份啊。”


    “別說兄弟!”王處迴道:“就算是父子,到了那個時節也不能並存!自秦以來,天下一統已是人心所向,華夏分崩離析之時,吾蜀方能獨存,若使中原一統,便再無蜀國偏安之理!”


    孟昶道:“怎麽說來,若張邁退縮於甘隴,則我們兩家可以百年和好,若是張邁一入關中……”


    王處迴道:“國家之間無私好,也無私仇,一切隻是看形勢。若天策仍在甘隴,則不管我們與他有仇無仇,都可以繼續交往。但張邁若吞了關中,那麽下一步就肯定是進逼中原,那麽涼蜀之間,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好!”孟昶道:“說得好!與我心中所思正是一致!石敬瑭與先帝雖然有仇,但當前形勢,我們卻需要他來幫我們抵擋張邁。”


    趙、王齊聲道:“陛下英明!”


    孟昶道:“希望石敬瑭這一番能攔住天策軍的馬蹄,否則的話……”他猛地拔出大馬士革彎刀,刀光將趙季良王處迴都嚇了一跳:“我就隻能代勞了!關中……”他撫摸著彎刀,悠悠道:“先得巴蜀之富、漢中之資,然後吞並關中以窺天下……那,不就是漢高祖得以建立四百年大漢之最初路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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