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種的稻子、麥子等作物和其他地方一起收割的,隻是這兩類本就種得少,不過兩天的功夫就全部收完了攤在地裏晾曬,接下來是翻地補肥,趁著苗芽萌蘖,多出來的人工又幫著附近的農田搶收了一番。


    最後夏糧入庫,卻比去年還多了一成,再算上冬麥晚稻,大約能比往年多出三成糧食。


    糧食多了是好事,隻是糧價卻眼看著跌了下來。


    今年江南豐收,收糧食的糧行就有了更大的選擇權,農民不肯低價賣,就隻能眼睜睜看穀子爛在手裏。且糧價隨意變化,一日之內或可起伏超過二錢銀,隨意加減,著實令本就勢弱的農民難以接受。


    青山城的情況倒是不錯的,這兩年因為李咎的緣故,每家每戶不知不覺的都多了些存糧,俗謂“衣食足而知榮辱”,他們手中有糧,做事也就肯禮讓三分。


    糧行因為有聯營會的牽製和官府的約束,老老實實按照朝廷頒下的刊例價進行糧食收購。


    也有外地的糧商眼紅青山縣的白花花的好稻米,想聯合起來擠兌一筆大的,卻被本地糧行拒絕了。他們也很眼饞同行豐年低買欠年高賣的賺得缽滿盆滿,可他們不敢啊!李大老爺虎視眈眈,誰敢帶頭壞規矩,李大老爺隨時殺將進來取代他的位置,而其他幾家絕對不會施以援手,反而會合起夥來瓜分市場。


    吳縣令自打和李園的丫頭何氏訂了婚,也是板上釘釘的李園人,並不能指望吳縣令突然昏昧到為了一點賄賂和李咎宣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誰才是下金蛋的雞。


    想打青山縣主意的人最後都悻悻然走了,隻留下朝廷的刊例價寫在城裏的各個告示牌裏,昭告所有賣糧人如今官倉采買糧食的價格。農人們一般就近賣糧,若對價格不滿意,不過多騎幾裏路的車,將糧食賣給代表官倉收糧的糧行就是。


    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農民們會走親戚,貨郎們會走街串巷,司馬韓會將青山縣秋糧采收的情況拉出來誇獎順便震嚇自己治下的其他縣令……消息就是這樣在人們的走動中、口耳相傳裏漸漸擴散出去,很快就把周邊其他地方的農人也吸引來了。


    現在交稅仍然交的是糧食,農人們將賦稅交了,迴來合計,竟是將糧食賣到青山縣後再拿錢迴來交租來的更劃算,是以他們寧可多趕幾天路,也要將糧食賣出個價格來。


    地裏很忙,路上又需要人手,他們為了減少人手的消耗,數家乃至一村集結在一起,幾個人去賣糧,幾個人留下耕種。


    玉鶴縣因為前年搶劫的事情,在青山縣邊總是抬不起頭來。去年玉鶴縣的官倉暴雷,說是“造雷擊失火燒得幹幹淨淨”,具體裏頭燒了多少糧食,燒的是空倉黴倉還是滿倉,也就是官倉一張嘴的事,橫豎就是沒糧了,誰還能要求查?幸而青山縣不計前嫌,悄悄地給他們送了些大糧商看不上的粗糧,混著秕糠一起的粗糧救了玉鶴縣好些農戶的性命。


    今年眼看著是個豐收年,玉鶴縣人就想,多打了三成糧食,總不用再沾光鄰居了吧?雖然青山縣財大氣粗,不在乎那點救濟,可是大家同樣是窮得打赤腳的地方,別人三年翻身變財主,自己窮得穿不上褲子,這對比也太慘烈了些。一次兩次還能開口,三次四次,誰不臊得慌?


    誰知到頭來還是得靠青山縣救濟。


    玉鶴縣最近青山縣的村子最先做決定去隔壁縣賣糧。這在當時有很高的風險,萬一被抓到,就是蹲大牢的罪,因而他們選了個大半夜整裝套車,一聲不聞地做好上路的準備。


    村長年輕力壯也熟門熟路,不過他得應付各級差吏和地主仆從,不能跟著去,萬一他不在家卻被那些收糧的狗腿子們找上門,引起懷疑就不好了。他隻得將幾句話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小後生大爺爺們路上出個意外。


    幾個壯勞力肩挑手提,年事已高的大伯爺趕著村裏唯一的一頭騾子拉著一車上千斤的好稻米,還有幾個婦人推著板車,齊齊地也是壓了幾百斤。一整個車隊一共帶了舂好的精稻米二千斤,折合他們打聽來的朝廷劃定的今年米價應該值二百兩銀。


    二百兩銀,足夠每家每戶分個四五兩,明年就不會有人餓死。餘錢能給學塾和祭田等公共財產添一把,添了這筆能請個好塾師,教一些好娃娃……如果不是玉鶴縣的幾個大戶隻肯出四十兩銀,如果在本地能賣個八十兩一百兩,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冒險去隔壁縣賣糧的,這一路幾百裏,危險多了去了。


    村長盤算著銀子到手怎麽分配,終於大家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村長隻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再沒說什麽。因為是隱秘的行動,他們連火把也不敢點,隻能借著月光摸黑趕路,這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不遠處的黑夜裏。


    村長歎了口氣,朝青山縣的方向望著,仿佛是個木雕一樣久久不動彈。


    ……怎麽當時那個李老爺就去了青山縣呢?明明那個明水村離他們這也不遠,咋個李老爺就直接去青山縣了呢?青山縣有個屁的好!哪裏比得上他們玉鶴縣!如果當時李老爺來了玉鶴縣,那現在不愁吃喝還能攢錢買地的,就該是他們玉鶴縣人了吧!


    同樣的事情沒過幾天也發生在了其他縣,就連大鬆郡的郡治山陽縣人都有些意動。山陽縣的糧商和青山縣的多半也是沾親帶故,他們給的價還算可以,總不至於像玉鶴縣那般不要臉。不過山陽縣到青山縣的路如今好走極了,平平整整小水泥路,趕路不愁,算來趕到青山縣來迴也就一天一夜的功夫,花一天功夫,多賣個十幾二十兩銀,抵得過一年辛苦呢!這一路沿途茶棚和養路隊都齊全,安定得很,不怕出事。


    司馬郡守聽聞郡治的官倉收糧不及預期,仔細一查還有這麽個緣故,真是啼笑皆非。


    不過司馬郡守倒是也沒提價,他不像吳書生,有個糧行聯營會為底氣,他在本地經營多年,全靠和地頭蛇打得好關係。本地糧價都是官府和豪強商量著來的,朝廷刊例價就是這樣,如果他要求提高收糧的價格到和刊例價一致,人家糧行真的就隻能掙個辛苦錢了,以後山陽、大鬆郡有事,別人還能樂意給幫襯?收不到就收不到吧,反正青山縣的糧食,最後也是要送一部分來官倉的……


    ……怎麽當時李咎就在青山縣住下了呢?他再往前麵走走,沒多遠就是山陽了啊?一個小縣城怎麽比得上郡治!如果李咎在山陽,他們兩個聯手,先平奸商,再掃賊盜,人們安居樂業產業興旺發達一切近在眼前……可惜啊……青山縣有個什麽好,李咎還真在那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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