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的話,頓時讓何雲汐愣住。


    死氣這個詞,對於凡人來說,也並不是完全陌生的。


    因為就算是凡人,在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或者想尋短見的年輕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可以看到死氣的存在。


    它不一定肉眼可見,但卻能被清晰地感知到。


    在感官上來講,它是一種灰色的霧氣。


    當這種灰色出現的時候,代表這個人可能會遭遇危險。


    而當它濃鬱到一定程度時,則意味著此人必死無疑。


    但是何雲汐驚訝的點,並不在於死氣這裏。


    而是李逸為何會這麽說?


    難道他能察覺到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何雲汐不太確定這一點,於是她試探性地問道:


    “公子為何這樣說?”


    李逸笑了笑,將手中畫卷放下。


    並沒有立刻迴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覺得辛苦嗎?”


    何雲汐眼神茫然了一瞬,有些搞不懂為什麽這位陌生公子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但是更加奇怪的是,她竟然並沒有很抵觸,而是真的想了想,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並非是否定,而是說道: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如何迴答。”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這個地方。”


    “也曾羨慕過外麵富裕人家的孩子,或者能夠禦劍飛行的仙人。”


    “隻不過,他們的生活我一日也沒體會過,所以無從比較。”


    “但我覺得,他們應該也有著自己的煩惱吧。”


    “生活太苦了,有時候苦到沒有心思去幻想這些。”


    何雲汐話說得有些唏噓,難以想象像她這樣的花季少女,到底吃過多少苦,才會有這番感觸。


    李逸聽得很認真,待聽到禦劍飛行的時候,眼神亮了一瞬。


    “禦劍飛行?你曾經向往過那種人嗎?移山填海,無所不能的修士?”


    何雲汐歎了口氣,自嘲道:


    “公子說笑了,誰會不羨慕他們呢?”


    “不僅不用受凡人的諸多問題困擾,還可以逍遙世間,獲得悠長的生命。”


    “我雖不是男子,卻也覺得有大風流。”


    “隻可惜,這輩子是沒那個福氣了。”


    說到這裏,她苦笑了一下,反倒輕鬆了不少。


    “其實想一想,早點結束這一生也好,也許下輩子投胎之時,會讓我能夠做一名修士呢?”


    “這輩子既然比別人辛苦,下輩子怎麽也該補償些了吧?”


    李逸看著她,沒有笑,也沒有點頭。


    因為她雖說表現得雲淡風輕,一副已將生死看淡,此生不要也罷的姿態。


    但是從語氣中還是不難察覺,她依舊有著諸多的牽掛與對塵世濃濃的眷戀。


    “終究是個小孩子啊,就算想學大人說話,也隻是學個表麵而已……”


    李逸稍微有些感慨。


    其實說到這裏,鋪墊已經差不多了。


    李逸對她已經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


    但是今天難得不用照看兩個孩子,李逸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很多。


    他便繼續問道:


    “如果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麵前,讓你能夠改變現在的一切,你願意付出所有去抓住它嗎?”


    李逸的語調很輕,但是就算何雲汐再遲鈍,現在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眼前這位公子,顯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


    他不僅氣質不俗,而且說的話也似乎都有深意。


    聯想到從見他的第一眼起,就有的那種若有若無被看透的感覺。


    何雲汐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位公子……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仙人?如今特意前來,是因為與我有緣嗎?”


    “還是說……我其實也有修仙資質,而且資質還不錯?”


    想到這裏,何雲汐的內心忍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我身無長物,就連生命都沒剩幾日,還有什麽舍不得的東西呢?”


    何雲汐完全沒有猶豫,直接就跪倒在李逸麵前,十分虔誠地說道:


    “願意!隻要有一點點機會,我都會抓住!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倘若公子能夠幫我,您就是雲汐此生最大的恩人!”


    “雲汐必定粉身碎骨以求報答!”


    李逸俯視著她,緩緩點了點頭,麵色嚴肅道:


    “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緣分,先不要太過高興。”


    “實話說,你還有旬月的壽命。如果你拒絕,我可以讓你在這旬月的時間裏遊遍天下,滿足你各種塵世的願望。”


    “來這人世走一遭,讓你不帶著遺憾離開。”


    “但是如果你還是堅持剛才的選擇,那你將要麵對的,可能是漫長的旅途,與各種各樣的危險。”


    “修真界的殘酷,是凡人無法想象的。必須要做好覺悟才能生存,你……聽懂了嗎?”


    李逸再次給了她一個更改決定的機會。


    這在以往收集棋子的過程中,是從未出現過的。


    他之前的信條是,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能再後悔。


    但是這次也許是消亡了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也許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沒有太多。


    他稍稍動了一下惻隱之心。


    生命的悠長與否,並不直接影響幸福程度。


    何雲汐最後的時間可以為所欲為,體驗不一定就比成為修仙者要來得差,


    一切都取決於她更想要什麽。


    但是何雲汐卻仍舊沒有猶豫,她聲音堅定地說道:


    “不!凡人我已經當夠了,我想當修士,求公子成全!”


    李逸露出一抹微笑,輕聲道:“好。那你隨我來。”


    說話間,右手一揮。


    何雲汐隻覺得周圍的景象突然模糊,再次能夠看清時,已來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裏……是一座荒村。


    目之所及,是隻有百來戶的小小村落。


    裏麵的房屋都很破敗,看起來年久失修。


    從院子裏晾曬的衣物來看,明顯是有人居住的。


    但是村子裏卻不見有人活動。


    並且奇怪的是,整個村落沒有任何家禽家畜,或者小動物。


    這種詭異的景象,讓何雲汐不禁望而生畏,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李逸看了她一眼,輕笑道:


    “怎麽?這就怕了?你放心,接下來你不會遇到任何危險,但是需要你在這個村子住上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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