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都是已收割完畢的麥田。光禿禿的甚是荒涼。一個個捆好的麥束架在地裏。仿佛一個個蹲伏在那裏的幼獸,淒迷的月光中又顯得有幾分可怖。


    臨近山麓時,路已指向那道隘口,大約還有十裏的光景。許飛揚一拔馬,向旁邊的荒野裏馳去。


    沈丹馨三人早已跟上來,見他不是去隘口,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是想要強行突破關口?”沈丹馨問道。


    “我怎會傻到往人家挖好的陷阱裏跳?”許飛揚微笑迴答。


    “那還有什麽冒險的事可做?”


    “你一會就知道了。”


    臨近山腳下兩裏左右的地方,許飛揚下了馬,把包裹背在包上,其他人見狀,也都下馬背好包裹。


    “現在時候到了,我要向你們說明白,我現在要做的是把魔教所有的力量,不管是天上的還是地上的甚至有可能是地下的,都吸引到這裏來,危險有多大也就無需多說了。所以我還是覺得你們應該迴到沈莊主那裏,至少沈姑娘和苗姑娘應該迴去。”


    “許門主,我受沈莊主之托給你領路,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你的。”黑豹說道。


    “黑豹是我的夫君,他在危險之中我自然不能離開。”苗玉看著黑豹說道,黑豹則充滿感激地看著她。


    “我也一樣。”沈丹馨說道,臉上竟泛起紅霞,所幸黑夜中無法看清。


    “好吧。”許飛揚心中湧過一股熱流,“那從現在起,就委屈你們聽從我的指揮了,請你們三人分別按三個方向前行大約一裏,一定要背對我,絕不要迴頭偷看,要記住,不管我這裏出現什麽狀況,你們都不要迴頭看,這一點非常重要。”


    “你是要施展什麽法術嗎?”沈丹馨好奇地問道。


    “算是吧,就叫作‘吸魔大法’,保管幾百裏之內的魔徒都會像蒼蠅逐血一樣麇集到這裏。”許飛揚說。


    “聽起來挺好玩的,我們真的不能看一眼嗎?”沈丹馨輕語央求道。她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法術,真想親眼目睹一番。


    “不行,絕對不行。”許飛揚斷然道。“那會壞了我的法術,也會害了你們自己。”


    “好吧。”沈丹馨怏怏地撅起小嘴。


    “你們要注意你們前麵的動靜,一旦有人衝過來,你們要馬上出聲示警,然後迴到這裏,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衝入林子裏。”


    三人雖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麽,還是按他的吩咐,黑豹向林子的方向走了一裏,監視密林裏的動靜,沈丹馨和苗玉則分別向左右兩個方向,都背對著許飛揚。


    許飛揚見三人已走到地方,靜立不動,便長吸一口氣,穩穩心神,默默念動“心不動決”,然後從胸前取出魔印,放在一塊石頭上。


    “我把你放出來了,施展你的魔力吧,讓你的主子,你的徒子徒孫們都知道你在這裏,讓他們來找你吧。”許飛揚心裏說著,向後退開十丈,他既要讓魔印能不受自己心法的克製,又要能在一躍之下把它重新抓到手裏。


    魔印開始時沒有任何動靜,許飛揚懷疑是不是它還受著克製,正考慮是否冒險再退開十丈,魔印黯淡的軀體卻漸漸有了光澤,綠瑩瑩的光芒似乎是從它內裏發出的,片刻間已透體晶瑩。


    驀然間魔印內裏又燃起一團冰藍色的火焰,那團火焰上下左右不停地扭擺跳躍著,如同精靈一般。


    許飛揚雙目瞬也不瞬地看著,一顆心卻怦怦亂跳,他從那團火焰的扭擺中感受到的是鮮活的生命的旋律,宛如最初降臨人世的生命一般,但他感到的卻不是欣喜,而是恐懼。


    一道藍色的光柱從魔印裏射出,登時把夜空照亮,光柱又擴展開來,彌漫荒野,而其中那團火焰愈發旺盛,亮度也越來越強。


    就在此時,許飛揚感到腳下在隱隱震動,一種咚咚的巨響似乎從地心裏直透地麵而出。同時空中四處似乎也響起了一種聲音,那聲音既不像自然界的任何聲響,更沒有任何感情色彩,與其說是聽到,還不如說是用心感覺到,那聲音似乎足以把整個世間充滿,卻又沒有任何響聲,卻又沒有任何響聲,卻又能讓耳聾的人也能聽的清清楚楚,並懾服於它的聲威。


    “魔尊!是魔尊感應到了魔印!”許飛揚心中駭然想到。


    “夠了,他們應該知道了。”他心裏想著,飛身過去把魔印抓在手中,“送我迴去,你將是中土帝國的皇帝,本教第十大。”他心裏清晰的聽到魔印對他說。


    許飛揚對這聲音置之不理,他發現周圍藍色的光霧消逝得一幹二淨,大地又陷入黑暗之中。


    “有人來了!”沈丹馨率先喊著跑迴來。


    許飛揚已看到四周有無數的人影向這邊奔來,同時空中遠處有幾團黑影也正向這邊疾速移動。


    “快走。”許飛揚既是對沈丹馨說,也是對已奔迴一半的黑豹和苗玉說。


    兩裏的路程對四人而言不過是一口氣的事,黑豹領先,苗玉、沈丹馨居中,許飛揚殿後,幾個起落已衝入林子中。


    就在他們衝入林子的一瞬間,兩名魔教中人已然追上,許飛揚刷刷兩劍刺出,兩人立時斃命。


    林子中黝黑一片,莫辨東西,茂密的枝葉遮住了星月光芒,莫說林中本無路徑,即便有也根本看不清。


    苗玉“哎喲”一聲慘叫,許飛揚和黑豹同時問道:“怎麽了?”身上都沁出冷汗。


    “沒事,我撞到樹上了。”


    “大家手拉手,千萬別走散了。”許飛揚低聲說道。


    黑豹抓住苗玉的手,苗玉又抓住沈丹馨,沈丹馨則把手放到許飛揚伸出的左手裏,許飛揚握住她柔軟的手,心神一蕩,血液也加速奔流。


    黑豹一入林中,他那天生如蝙蝠似的觸覺,狐狸似的嗅覺便發揮出來,他手持一柄特地為入山預備的大砍刀,把沿途密集的枝條砍掉,至於腳下他根本無需去看。


    身後不斷有人衝上來,但大多不是撞在樹幹上,便是跌倒在地,有幾個衝到許飛揚身邊的人,還沒看清什麽,已被印劍穿心而過。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能憑感覺隨意刺中一個人身上的任何部位。他練劍的最後一年便是在沒有一絲光亮的洞中度過的。


    左側突然亮起一束火光,一人舉著火把大叫:“他們在這裏!”


    許飛揚正想上前解決掉他,忽聽黑豹喊道:“大家快趴下。”他恍然問明白了,伸手按在沈丹馨背上,兩人同時如木板般趴俯在地上。


    霎時間四麵八方響起密集的箭矢破空聲,幾十枝弩箭在狹小的空間裏相互碰撞,火星四濺,還有不少發出“奪奪”的聲響,射入樹幹裏。


    箭矢聲甫過,許飛揚振身飛起,喝道:“大家各自為戰,先解決掉這些人。”話音未落,手中劍已刺入手持火把的人的前胸。


    林中立時又是一片黑暗,許飛揚腳不落地,或用腳尖點擊樹幹,或用手搭住枝條,身子在空中飛來飛去,他憑借每個人的唿吸來判定他們的位置,一劍一個,片刻間已解決了十幾人。


    右側又是一束火光亮起,顯出幾個人的身影,黑豹一把黑砂打出,火光立滅,同時幾個人發出慘叫聲,如沒頭蒼蠅般亂撞,片刻後便無聲無息。


    沈丹馨冷月刀的光芒在樹叢間如一道光柱般掃來蕩去,每一迴旋便有一人倒地,雖有殺雞用牛刀之嫌,她解決掉的人數也不比許飛揚少。


    苗玉衝過去的地方人數最少,又被黑豹的黑砂撂倒了幾個,其餘人見識到了黑砂的厲害,都驚魂喪膽,轉身飛逃而去。


    “該死的,跑的倒真快。”她一跺腳,恨恨地罵道。


    “這些魔崽子,殺起來倒不難,就是跟蒼蠅似的,殺不勝殺,讓人心煩。”沈丹馨收起冷月刀,迴轉過來說。


    “這隻是開始,如果隻是讓人心煩,我們真要謝天謝地了。”許飛揚一邊巡視四周一邊說。


    四人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在密林之中,輕功已無從發揮,每人都像初學走路的孩童一般,蹣跚而行,這一段路程,身後沒有跟隨的聲音,但每人都感覺林子中似乎有無數的眼睛在盯著自己,這一雙雙看不見的眼睛仿佛粘在自己背上,怎樣也甩不脫。


    “我們停下來休息一下吧。”許飛揚看到前麵有一個小小的鐵鍋型的凹穀,便對黑豹說道。


    “許門主,我們不是急著過虎嘯嶺嗎?為什麽要停下來休息?”黑豹訝然問道。


    “不用急,我們先在山裏和他們周旋幾天,把他們的人都引進山裏再想法出去,現在外麵一定把他們封的和銅牆鐵壁一般。”許飛揚說。


    四人下到凹穀底,解下背上的包裹,倚靠著坐下,這一口氣也不知趕出了多少裏程,也都感到幾絲疲倦。


    “是我們走得太快了,還是沒把他們吸引過來?”沈丹馨問道。


    許飛揚知道她是在為父親擔憂,笑道:“放心吧,他們現在已把目標對準我們了,他們沒跟上來是因為夜裏搜尋不易,大概要等天亮才會搜山,不過這座山怕是被他們圍的連隻兔子都跑不出去了。”


    “這些魔崽子怎麽個個像要拚命似的?”黑豹說道,“口口聲聲說是要搶迴他們的勞什子聖物,叫什麽來著?”


    “那個邪惡的名字不能隨便提起。”許飛揚正色道,“也不要隨便談論,不然真可能立時把他們都招引來。”


    “有這麽邪乎?”黑豹吐了吐舌頭。


    “它可以稱得上是這世上最邪惡的東西了。”許飛揚歎道,“大家知道有這迴事就行了,不要談論它,更不要對它有任何好奇心。”


    “那東西現在在你手裏吧?”沈丹馨問道。


    “你怎麽知道?”許飛揚略感驚訝。


    “你一定是用它把魔教的人都吸引過來的,還騙我們說是什麽‘吸魔大法’。沈丹馨笑了起來,笑聲如一串銀鈴聲在空中滾過。”


    許飛揚笑了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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