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飛揚和苗玉同時喊了出來,苗玉死死拉住沈丹馨的右手,許飛揚則橫身擋在兩人中間。


    “許門主,你放心,這丫頭有心討教,老身指點她幾招便是,看在你的金麵上,保證不傷她便是。”麻七姑以為許飛揚是湊巧到了這裏,因為劍仙門素來不理會江湖的閑事,她也不願招惹這等強敵。今夜既有劍仙門主在這裏,她的計劃是行不通了,所以她想勝上一場,然後風風光光地走人。


    窗子一破,響聲已驚動了警衛。十幾個警衛向這裏奔來,卻被隱身樹後的幾個黑衣人擊倒,遠處的警衛便忙鳴哨示警,不多時,淩亂雜遝的腳步聲不斷傳來,當先衝過來的乃是張小明和黑豹,隨後便是總兵官郭登率衛隊向這裏包抄過來。


    幾個黑衣人向這邊退來,一人高聲道:“法王,他們人多勢眾,咱們還是走吧。”


    麻七姑冷冷道:“人多勢眾又怎樣?你們先走,老身會會他們。區區一個總兵府,老身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張小明和黑豹見是麻七姑站在月下,都不禁停住腳步,不敢直衝過來。郭登並不麻七姑的厲害,怒道:“大膽妖賊,居然敢到本座鬧事,還口出狂言,給我拿下。”


    麻七姑腳尖一點,身形暴退,一閃間已到黑豹身邊,黑豹嚇得亡魂皆冒,直衝而起。麻七姑再一閃,已退入衛隊從中,雙掌翻飛,幾名侍衛立即飛了出去。麻七姑不待郭登有所反應,已衝到他麵前。郭登本能地舉刀欲劈,已被麻七姑侵身直入,扣住右肩,倒提起來。


    “手下留人。”麻七姑身形甫動,許飛揚便緊追上去,依然晚了一步。他見麻七姑提著高大肥胖的郭登如提嬰兒,毫不費力,情知她隻消手指透力而入,郭登的肩骨立碎,他一身武功也就廢了。


    “麻法王,請放下郭將軍,你帶你的人離開。”許飛揚知道麻七姑是給眾人一個下馬威。如果她想殺誰,沒有人能攔得住,劍仙門主也不能。


    “許門主,你會錯意了。”麻七姑隨手把郭登拋了出去,拍拍手,“老身本不屑和這等蠢人動手,隻是給他提個醒,下次說話小心些。並非是向你要求什麽條件。”


    衛士們見主將被擒,都嚇得退去。此時又都聚攏郭登身邊,察看他的情狀。


    “法王意欲何為?”許飛揚見她不戰也不走,一時真猜不透她要做什麽。


    “沈丫頭讓我見識見識她的刀法,不指點她幾招我是不會走的。”


    “在下和法王也是初識,就請法王先指點在下幾招吧。”許飛揚左腳向後,立成虛步,雙手握住劍柄,劍尖斜指,正是他這套劍法的起首招式:仙人指路。


    “許門主執意要考較老身,老身不現醜也是不行了。”麻七姑一笑後,臉色漸漸凝重,雙掌一前一後,緩緩提至胸前,人的名,樹的影,劍仙門三字在她心中還是有千鈞之重的。


    “許門主,我說過這一場是我的,請你讓給我。”沈丹馨從後麵趕上來說。


    “小姐,你瘋了?這絕對不行。”苗玉驚駭得大叫。


    “我沒瘋。”沈丹馨冷冷道,又對許飛揚說,“許門主,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不必讓人處處保護我。”


    許飛揚感到沈丹馨的怒氣已快噴薄而出了,卻不明白她為何要發這麽大的火。隻好訕訕地收勢,退到一邊。


    “許門主,你放心,老身答應你不傷這丫頭,就絕不會傷她。”麻七姑見許飛揚退去,心頭如同移開一座上,咯咯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得如同二八芳齡的少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嬌弱怯怯,若不勝衣的沈丹馨,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這分明是羔羊向猛虎挑戰。


    沈丹馨左手托著刀鞘,右手緩緩拔刀,一道寒芒四射,仿佛冬夜星月的光芒。


    “冷月刀!”麻七姑大吃一驚。她突入屋內抓沈丹馨時,隻見一道淩厲的刀光,退出來後全副心神都在許飛揚身上,並未留意沈丹馨手中這柄刀,而今看到這柄刀的形狀和特異的光芒,驀然想到一事。


    “好眼力。”沈丹馨拔出刀來,光芒益盛,人人都感到寒氣逼人,毛發盡豎。


    “丫頭,這真的是冷月刀?怎會在你手裏?”麻七姑的神色又凝重起來。


    “沒工夫和你說這些,看刀!”沈丹馨驀然一刀劈出,立時一片寒芒罩住麻七姑。


    麻七姑不敢硬接這傳說中的上古神器,飄身避開。沈丹馨一刀既出,後招續發,其勢如江河之決堤,洶湧澎湃,沛然莫可禦之。她嫋嫋娜娜的身影已完全融入那一片寒芒中,看不清刀,看不清人。更看不清刀式,連麻七姑的身形也完全被罩住。


    許飛揚看得呆了,他沒想到沈丹馨居然學會如此神奇的刀法,而且能把刀法的精髓發揮至極致,內力的修為也必已登堂入室。他原以為沈丹馨不過是和沈祿或別的家人學了幾式莊稼把式,而今他卻敢斷定:這套刀法已是刀法中的王者,正如他劍仙門的劍法一樣。


    寒芒怒卷,吹得地上砂石樹葉亂飛,猶如一道龍卷風相似,人人都不約而同退了幾步,惟恐被卷入其中,隻有許飛揚靜立不動,他驚喜之後亦複憂懼,這等威盛無儔的刀法原不適合女孩子習練,蓋因女子無論秉賦還是氣勢都較男子為弱。這絕非內功修為所能彌補的。時候稍長,刀法中便難免露出破綻甚至有後力不繼之虞,而兩人激戰至此地步,都已把內力招式發揮至極致,縱然以麻七姑之能,亦無餘裕控製招式,這已不是勝負之爭,而是生死之戰了,他持劍在手準備一俟沈丹馨招式鬆緩,內力不能圓轉如意,便衝進去接下麻七姑。


    沈丹馨恨極了麻七姑,上次她被麻七姑毒網罩住,屈辱備嚐,生死兩難,又令自己欠下許飛揚的救命大恩,所以一見麵就如對生死仇敵一樣,將滿腔怒火都傾瀉在麻七姑頭上。她最擅長的並非是這套威猛無倫的刀法,但心中怒火一衝,便不由自主使將出來。頓飯工夫一過,她便覺得內力已難以為繼,不假思索,已彈身退了迴來,口中微微喘息。


    她身形一退,寒芒盡斂,現出麻七姑來,麻七姑依然站在原處,好像沒有動過。沈丹馨收手不戰,她既不追擊也不動,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仿佛在思索什麽。


    許飛揚見麻七姑沒有追擊,這才退了迴來。


    大戰既歇,周遭依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被震懾住心神。


    “好刀法,不知這是什麽刀法?”麻七姑出聲問道。


    “雪崩刀法。”沈丹馨答道。


    “雪崩?”


    不少人驚訝失聲,迴思沈丹馨適才那一輪刀法委實像高山雪崩,瞬時間爆發,然後便是鋪天蓋地之勢,似非人力所可抵禦。


    “好刀法,可惜你火候還不到。”麻七姑抬起頭,思索著說,“否則這百招之內你已可將老身斬於刀下,以你現在的修為,也技止於此了。再有十招,你必敗在老身掌下。”


    許飛揚心中暗讚:麻七姑果然是武學的大行家,不單經驗老到,眼力也端的驚人。


    “未必。”沈丹馨微笑道,“若不然咱們再比試十招?”


    “鬼丫頭,不愧是商人之女,算盤打的倒精,占起老娘便宜了。”麻七姑笑罵道。


    許飛揚恍然失笑,暗道:沈姑娘果然聰明,麻七姑指的是她後力不繼時的十招,她而今已調勻氣血,再戰一場縱然不勝也可保住百招不敗。


    “那你說需要多少招吧?”沈丹馨挑戰似的問道。


    “咦?你倒是真想勝了老身好揚名立萬嗎?”麻七姑心頭微驚,暗悔自己爸話說滿了,已答應不傷沈丹馨,許多辣手便無法施將出來,可莫真要八十老娘倒繃孩兒手上。


    “如果你在說定的招數裏勝不了我,就請你放迴白叔叔和他手下弟兄。”沈丹馨經這一輪激戰,也知道想戰勝麻七姑無此可能,所以言明賭招數而不賭勝負,她情知麻七姑是長輩,絕不好意思說出三五百招的數來。


    “你原來是為了這個?”麻七姑失笑道,“那也不必費力比試了,就衝你讓我見識了一套如此神妙的刀法上,買你這個麵子。我迴去後看一下,如果白世恩和那些蠢材們還活著,我就放他們迴來,如果他們已經死了,那也隻能怨他們命短了。”她可不想接下這樁勝之不易,也勝之不武的比試,一旦落敗可就聲名全毀了。


    “麻法王,我還有一套刀法你不想見識見識嗎?”沈丹馨卻咬住不放。


    “哼,你倒是得理不饒人。”麻七姑冷笑一聲,“沈丫頭,我說過這是套好刀法,可你所得也不過五六成,離十成還遠著呢。我適才答應過許門主不傷你,也真的沒有傷你,老身今天沒興致陪你玩了,改天吧。如果你一定要留住老身的話,可莫怪老身辣手相向了。”


    “沈姑娘,今天到此為止吧。”許飛揚上前一步,語氣已有些嚴厲,他倒不擔心沈丹馨的武功,而是怕把麻七姑逼急了撤出毒網。


    “許門主,你是命令我嗎?”沈丹馨的語氣比她手中的刀光更冷。


    在這一刻許飛揚感到沈丹馨對他的怨氣似乎比對麻七姑更甚。他也不禁慍怒,道聲:“不敢。”向後一掠,退出一丈有餘。


    “怎麽樣?救人救出冤家了吧。不過這也對,不是冤家不聚頭嘛。”張小明湊上來,悄聲笑道。


    “你要是有勁兒沒處使,我代你向麻法王訂一場比試如何?”許飛揚冷冷道。


    “別,這事不用你代勞,有怨氣就衝我發吧,別憋壞了,誰叫我們是兄弟哩。”


    許飛揚聽他這一說,倒發不出脾氣了,隻是長歎了一聲。


    黑豹掠到苗玉身旁,急的搓手道:“夫人,你怎麽不勸勸小姐?”


    苗玉歎道:“許門主都觸了黴頭,我勸有屁用?不信邪你試試看。”


    麻七姑上下打量著沈丹馨,笑道:“沈丫頭,你是求名心切還是嫌命長了?若是求名適才那一戰已足夠,如果嫌命長了,找上我就對頭了。”


    “麻法王,別來無恙乎?”這時從一棵樹後轉出一人,輕袍緩帶,神致瀟灑,正是沈家秀,沈祿也隨後走出。


    “這不是沈大莊主嗎?”麻七姑就像一個大人欺負別人家的孩子,突然被孩貝撞見一般,臉不由得紅了。


    “法王放著江湖上的大事不做,怎地有閑情逸致幫沈某管教起女兒來了。”沈家秀緩步走到沈丹馨身邊,拉住了女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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