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第文一迴到府中,便喚來了最親信的手下甲字組組長俞信,在隻有二人的秘室中,下達指令道:“派出你手下最忠心,最可靠的人,緊緊盯住武林中有頭有腦的人物,這是一份名單,你給每個人都安上兩個尾巴,他們每天在何處,與何人見麵,做些什麽,說些什麽,這些我都要知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是。”俞信恭謹地應聲道:“從第文手中接過了那份名單,展開後匆匆瀏覽一遍,不禁赫然心驚,上麵幾乎列出了武林中所有有地位,有名望的人,連一向隱居山野不問世事的江湖散人也無一遺漏。


    “這五個人,”第文指了指名單上五個用黑圈圈住的名字,“要加以特別照顧,每人安上十個尾巴,人手要選組裏最好的。”


    “您懷疑他們?”俞信看了那五個名字,更是吃驚。


    “豈止是懷疑,如所料不差的話,幕後策劃者就應該是這五人。他們每年都要失蹤幾段時間,可巧的是他們五人失蹤的時間是相同的,不僅一年如此,而且二十年來年年如此,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俞信感到一股冷氣浸遍全身,他不知道第文是如何掌握這些人二十年的行蹤的,但以第一堂以前的手段,要做這事也不難,他想了想,說道:“二少,既然如此,何不索性把他們做了,就算殺錯了也沒什麽。”


    第文昂頭向天,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並不怕殺錯了幾個人,即使是殺錯了他們會招致整個武林的反擊,我也不在乎。不過,這一次我一定要拿到他們策劃謀害我一家的證據。公之於天下,然後再親手殺了他們。”


    “屬下明白了。”俞信轉身便要走。


    “等一下。”第文又叫住他,這事隻能你一人知道,不要讓其他組的人知曉。”他看了一眼略感疑惑的俞信,又說道:“我並不是不信任你們中的哪一位,不過是想保險些,避免一切不應該出現的枝節。現今我們人少,人家人多,我們在明,人家在暗,這是一場很難打贏的仗,我不得不加倍小心些。”


    俞信躬身施禮,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何況他們受訓之初本來也就是按照這一套規則來訓練的。直到他們十個人在那間山洞裏相遇,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其他這些人的存在。即便現在除了自己的組外,也不知道其他組裏都有些什麽人,實力如何,而各個組首腦間的橫向聯係是絕對不允許的。他忽然有了個想法:既然有明的天幹十組,那麽就應該有暗的地支十二組,至於那暗的十二組都在什麽地方,以什麽方式聯係,大概隻有二少一人知道了。


    這想法隻在他心中閃了一閃便消失了,多年來的訓練已使他養成了一種好習慣:隻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對其他的事既不要問,也無須去想。


    當他為名單上的每個人都配好了尾巴後,忽然突發奇想:二少給自己安了幾個尾巴?他旋即恍然:這是一定的,而且天幹十組的每個組長都不會逃過二少的眼睛,是十個組互相監視呢?還是啟動了那暗的地支組?他想不明白,隻是想著想著,身上卻起了一層雞栗。


    “那老東西沒有死!”


    還是在那片桃花林內,五個人又聚在了一處。他們本來的計劃是:一舉毀滅第家後,五人便不要再見麵了,所以在發動了攻擊之後,他們便將那處最隱秘的會所炸毀了,以示不再啟用,想不到一個第文未死,已迫使他們冒險在這裏匆匆會晤了一次,而現今又沸沸揚揚流傳著第一人還活著的消息,這消息又是從生平無一字虛語的丐幫幫主張猛口中傳出來的,即便單以他的位望,這消息也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五個人已聽不出是誰先說出這句惱羞成怒的話了,因為每人心中要說的都是這句話。


    “會不會是第文在故弄玄虛,想用死諸葛嚇走生仲達這條計策?”儒衫老三遲遲疑疑的說。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這條推斷,不過是象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明知不濟事還是要把生命寄托在上麵一樣。


    “不會。”和尚老大搖了搖頭,“假若第閻王真的死了,二少一個花花公子逃命還來不及,豈敢露頭重組第一堂,立好靶子等我們去射,這等魄力與膽量隻有第閻王才有。”


    “是啊。”道士老二也附和道:“我們一直以為第文是躲起來不敢露麵,誰知這小混蛋是躲在什麽地方幫那老混蛋養傷,我們都被騙了。”


    “會不會我們所料有誤?”老五突然大聲道:“我們都是按常理推測的,焉知第文不會反其道而行之,我倒是讚同三哥的想法。”


    “是啊,按計劃的執行而言,第閻王絕無可能逃出殺劫。”負責執行計劃的老四說道。


    “若都按計劃執行,不要說第閻王,就是第文那小王八蛋也不該活著,還有那些不知從哪鑽出來的蝦兵蟹將。”和尚老大一拍桌子,憤怒的話音中似有火星迸濺而出。他並不是要責備什麽人。計劃是共同製訂的,執行也是遙控的,五人的責任是一樣的。


    “還有,”道士老二又補充道:“我們知道第文是一向不參與家中事務的,可以說第一堂究竟有多少人,有多大勢力他也未必清楚,何以在半年後又招集起偌大一支隊伍,重組第一堂?這隻有大小閻王才能辦得到。第小閻王是確死無疑了,那麽剩下的可能就是老閻王沒死。況且張猛親自到過第府,若非他親眼見過第閻王,絕不會傳出這話來,張猛的話可是赤金足兩啊。”


    “那也未必,”身為女人的老五顯示出了女性特有的堅韌,“就算張猛見過也未必是真的,找個替身容易得很,我就不相信我們策劃了二十年,居然殺不了一個第閻王。”


    “如果真有替身那就更複雜了。”和尚老大苦笑道:“我們計劃中炸死的也許就是個替身呢,但願沒有替身這一說,不過從各方麵情況看,第閻王還活著已是不爭的事實,大家還是議一議下麵應該如何辦吧。”


    “這有什麽可議的?”丐服老四道:“集合所有的人力,發動第二次攻擊,決勝負於一擲。”


    五個人互相看了看,雖然心裏卻認為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因為第一堂經過一次重創後,再想對他們偷襲得手已不可能。這一次隻能是強攻了,而得手的機率就大大減少,不過除此也無良策,所以每個人都點點頭,又聚在一張桌案前,研究起另一張行動計劃來。


    這次要對付的人數並不多,可都是上次的漏網之魚,就如受驚的兔子般,想要抓住很難,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重蹈上次撲空的覆轍,而自己卻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更何況上次是經過了十年精心的策劃、訓練,計劃更是繁複精密無懈可擊,如今要在短時間內拿出和上次一樣經得起反複推敲的完美計劃,幾乎是不可能。幾個人商議了整整兩天,也沒能訂出一份像樣的初步計劃,又怕自己失蹤的時間太長,會引起世人的關注,隻好約定好下次見麵的時間,一個一個的離開了。


    桃花林外,五個方位上聚著五個人的貼身隨從,而在五個方位之間的草叢裏,卻埋伏著近二十個人……。


    “五個人,桃花林……”第文聽到傳迴來的情報後,覺得自己的懷疑已被證實了一半了,“他們的談話一句也沒聽到嗎?”他冷聲問俞信道。


    “沒有。”俞信急忙道:“不過不是弟兄們怕死,而是這幾人功力太高,無法侵近二十丈之內,若被察覺反而會壞了大事。”


    “我知道,他們辦的很好。”第文點頭讚許道:“告訴這些弟兄們,把這地方下麵挖通,在地麵上他們能察覺出來,可他們察覺不出地下的,再弄幾支鐵管子通到地麵,人在地下就能聽到他們說什麽了,派幾撥人晝夜在裏麵守著,不許出一毫差錯。”


    “是。”俞信心裏佩服的五體投地,尤其用鐵管偷聽這一著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隻是還有一絲顧慮,“他們會再到這個地方去嗎?”


    “既然他們認為這個地方隱秘安全,就一定會再去的。他們要對付我們,也不是一兩次就能談好的。”


    俞信退出後,第文在這間沒有光線的秘室裏又陷入了沉思,他喜歡呆在這個屋子裏,坐在父親生前坐的太師椅上,和父親一樣思考著怎樣解決各種問題。


    這一段時間裏,他越來越感到孤獨,那種高高在上,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便如一個人立在隻容一足的危崖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進退旋轉皆所不能,隻能憑借自己的一股韌力強自保持著孤危位置,這既是為了權力地位,更是為了生存。通過這一切身體驗,第文倒是覺得能理解父親了,隻不過自己覺得苦不堪受,父親何以樂此不疲?是熱衷,抑或是無奈?他現下已無從而知了,不過卻從心底裏,為父親更為自己感到悲哀。


    夜不能寐時,他愈加思念起許文卿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現已是他在世上最關心的兩個人了,而刻骨銘心,齧人骨髓的相思常常令他坐臥不寧,他卻不敢嚐試去看上一眼。


    他已把許文卿安置到最妥善的處所,即便自己不在人世了,她和孩子也會安全,富足地過上一生。他不敢冒險去探視,一旦他們的藏身之地被人發覺,有多少人保護也無濟於事,他隻能把這份思念深深埋在心底。


    第一堂重建後,來投訴的人卻寥寥無幾,雖然經過那一輪血腥的仇殺,江湖中人的恩怨又憑添了許多,不過大家都知道:第一堂與那批毀掉第府的神秘勢力之間的決戰才是最重要的,在兩者尚未分出生死存亡時,還是龜縮在家靜觀局勢為妙。


    這時的武林不是風平浪靜,而是死水一片,每個人都茫然不知所措。隻好什麽事也不做,免的無端的惹禍上身。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又一輪的暴雨雷霆已經不遠了,而這一次的勝者才是真正的武林之王,是第一堂還是那股神秘的力量?每個人的心裏都沒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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