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又是一陣嗡嗡聲響,好像巨穀迴音,細聽之下卻又仿佛是一個巨人的聲音,在大唿“救我!”


    “是什麽人被困在這裏了?”許飛揚迴頭對沈丹馨說。(.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人被困在這裏還有得活?我看一定是妖魔鬼怪。”沈丹馨心頭突突直跳,她聽得出那喊聲中包含著無盡的淒厲和怨毒。


    “本王並非妖魔鬼怪,是被妖魔困在這裏了。”那聲音清晰了許多,依然帶有巨大的嗡嗡聲響,倒像是從巨甕中發出的。


    “聽上去他來頭還不小,居然是個王爺。”許飛揚好奇心起,原有的些微怯懼也盡釋無餘。


    “你是什麽王?是朝廷封的親王、君王,還是山大王,或者是關起門來自封的王?”沈丹馨也童心頓起,她小時睡覺前一定纏著父親給她講個故事,沈家秀便給她講了許多王子被惡龍變成石頭,公主被妖婆變成青蛙的故事,不意今日竟真的遇到自稱被妖魔困住的王子了。


    “本王的來曆你們兩個小東西怎會知道。”那聲音說道,“本王稱王時,正是天地第二次巨變,那時爾等自稱為人的祖先還像螻蟻一樣掘泥覓食,又哪來的鬼朝廷?”


    “那您是神仙了?”沈丹馨問道。


    “神仙是什麽鬼東西?劣等下愚之族類。”那聲音似乎用鼻子哼了兩聲,嗡嗡聲震耳。


    兩人說話間已走到底,卻是一個寬敞的廳室,四周岩壁上鑲嵌著幾顆夜明珠,剛好能照亮這間廳室,兩人都納悶,為什麽在上麵看不到這裏的光亮?遮莫是這裏的黑暗能阻斷光明?


    廳室的中間是一張灰青石長條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個黯黑的陶泥壇子,餘外並無一物。


    “喂,那個什麽王,你在哪裏啊?”沈丹馨大聲問道。


    “王就是王,不是什麽王,天下地上最尊貴也是惟一的王,本王就在這裏,你們怎麽看不見?真是有眼無珠。”那聲音又響起,卻不但震得廳室嗡嗡作響,兩人的耳朵也如灌進大風一樣。


    “一個光頭王還這麽大脾氣?你小點聲好不好?你再喊兩聲我聽也聽不到你了。”沈丹馨兩手捂著耳朵,心裏卻一點也不害怕。(.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胡說,本王的頭發比草原上的草還多,比長江還要長,怎會是光頭王?”那聲音果然小了許多,依然是嗡聲嗡氣,而且是從四麵八方一起響起。


    許飛揚微微一笑,已知這位“王”被封在石桌上的陶泥壇裏,難怪說話嗡聲嗡氣的。


    “我說的光頭王不是沒頭發的意思。”沈丹馨說,“比如說朝廷封的平西王、鎮南王、武陽王,王前麵都有封號,不知您是什麽王,前麵卻什麽號也沒有,不是光頭王嗎?”


    “你說的是這個。”那聲音似有所悟,“本王前麵要加多少徽號尊號也加得起,隻是不屑為而已。你們人類愚蠢地造出文字,還自鳴得意,不過這個王字你們造的還不算太差?”


    “我們人類?”許飛揚既感詫異亦複好笑,“人為萬物之王,任你是何等生靈,要想成仙作佛也要經過人這一階段。不知您是何方神靈?又是從哪種生靈修煉而成的?”


    “修煉?哈哈!”那聲音又笑起來,這一次連許飛揚也捂住了耳朵,“你本是人,還要修煉成人嗎?還會放著人不做,去修煉成牛馬豬羊嗎?真是愚蠢無知的人類。”


    許飛揚和沈丹馨雖捂緊耳朵,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遇到的是什麽,竟連仙佛也視之蔑如,恐怕魔尊也不敢有這麽大的口氣,而這聲音倒像是傳說中的佛門“獅子吼”。


    “王,那您是什麽啊。”沈丹馨待他說完,恭恭敬敬地問。


    “對了,本王就是王,天下地上萬物之王,獨一無二的王。”那聲音又小了許多,也更清晰了。


    隨著嗡嗡聲的減小,許飛揚和沈丹馨才突然發現一件更為匪夷所思的事:他們耳朵聽到的隻是那嗡嗡的聲音,而話語卻不是聽到,而是在自己的心頭響起,“用心聽”,這是人們諦聽細微難辨的聲音時常說的,沒想到心真的能聽到聲音,而不是用耳朵。


    “萬物之王?獨一無二的王?”沈丹馨小聲重複了一句,“那您也是我們人類的主人,人類的王了?”


    “不是,不是。”那聲音急忙否認,“這就和你們人類自稱萬物之王,卻不會是天上飛禽,地上走獸,海裏魚蝦的主人一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許飛揚二人氣憤已極,這位被封在壇子裏的神靈居然把人類視同鳥獸魚蝦一般,不知它是瘋子還是騙子,抑或是被關得久了,腦子出了問題,假如它也有腦子的話。


    沈丹馨四處尋找,想找出聲音發出處,許飛揚用眼睛示意那壇子,沈丹馨方始明白,這位不恥人類的高貴的“王”居然是在小小的陶泥壇子裏,她料定此位“王”不管是大言欺世,還是真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仙佛人類所沒有的高貴血統,總之它被封在壇子裏,不會出來,當下心中篤定,沒有絲毫懼意。


    “王,那您是什麽高貴族類啊?”沈丹馨半認真半調侃地問道。


    “本王乃天國遺族,自然高貴無比,豈爾等人類所能仰望?”


    “天國?您是從天上下來的嗎?”


    “這樣講也對,不過我說的天國不是爾等人類所向往的仙界,那不過是些神通變化而已,我說的天國在遙遠的地方,當然也是在天上,卻不是你們頭頂上的天。這些和你們講不清楚。”


    “那遺族又怎樣講哪?”


    “唉,這就是本王和本王一族的最大傷心事了,天地第二次巨變時,本王和族屬失去了返迴天國的能力,也忘記了返迴天國的路徑,隻好滯留在這片亂糟糟、臭烘烘的土地上,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


    “天地第二次巨變?那是什麽時候?”


    “那時侯到現今有多少年頭,本王早已記不清了,本王記得從那時起,滄海變桑田已有三十次之多了。”


    沈丹馨衝許飛揚作了個鬼臉,附在他耳邊說道:“我們是不是碰到妖魔裏的吹牛王了?”許飛揚苦笑著點點頭。雖不知滄海多少年變成桑田,但總會有幾萬年吧,可這位“王”卻自稱見過三十次之多,怕不有百多萬年的修齡。


    “你們不信是吧?這也難怪,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嘛,夏蟲不可以語冰,我所親眼目睹的事,是你們的仙佛用他們的神通也推算不出的,何況你們這兩個小人兒。”


    “我們人類還有句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許飛揚笑著說,“王的話不論如何迂闊遼遠,令人難以置信,信信又有何妨,對了,王說我們人類造的文字雖然愚蠢,隻有一個王字還是不錯,厚聞其詳。”


    “本王不是說爾等人類造的文字愚蠢,而是說造文字之舉是愚蠢無比的,聽上去差不多,意思卻迥然不同。”


    “這是為何?”許飛揚心頭一凜,不禁想起沈家秀對文字那番高論了。


    “你用手可以摘取果實,用腳可以走路,可你們卻舍棄靈巧的手和腳不用,一定要用笨拙的鉤子去抓樹上的果實,用兩根棍子來走路,還自鳴得意,以為發現了天地間最大的奧秘。”


    “這也算高論啊?”沈丹馨不屑道,“我爹爹早就說過千百次了,聽來聽去也不過和佛家的指月說差不多,要看月亮不要看手指,文字就是手指,本心才是月亮。”


    “你爹爹?”那聲音變了調,不知是不是感到驚奇,“你爹爹也是人類嗎?”


    “當然嘍。”沈丹馨也故意變了聲調說,“我爹爹就是生我、養我的人,卑微而又愚蠢的人類。”


    “對了,你們一再說仙佛,你們說的神仙我知道,不過是修煉出幾樣神通變化就自詡與天地同體,亙萬古而長存,其實是些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的狂妄小子,佛又是怎麽迴事?他也是從人類修煉出來的嗎?”


    “你連滄海變成幾次桑田都一清二楚,竟不知道佛?”沈丹馨瞪大了眼睛。


    “也許是本王被關在這裏以後的事,以前的事本王都知道,到了這裏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那王是第幾次滄海變桑田時駕臨此處的?”沈丹馨忍著笑問道。


    “倒沒那樣久遠,是在爾等的天元國開元立國的那一年,算來也不過一覺間。”


    沈丹馨和許飛揚又對視一眼,卻有些毛骨悚然,天元帝國自開國至今已有2006個年頭,而佛祖出世不過是一千兩百年的事,這位壇子裏的“王”說的倒像是真話。


    “那就讓我這卑微愚蠢的人類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吧。”沈丹馨把佛祖出世,修道乃至創建佛教的事大略說了一遍,她秉承家學,於佛道兩家研究甚深,這些事早已爛熟於胸,說起來更是娓娓動聽。


    “噢,是這樣。”那位王似乎在沉思,過了好一會才又說道:“看來人類中也不乏聰明才智之人,隻是人類在愚蠢的泥潭中陷得太深、太久,迷途也走過了幾萬年,要想返迴本初也是難上又難。”


    許飛揚頭又有些痛了,他覺得這位王的想法倒和沈家秀的略相仿佛,他寧願在別的泥潭中陷進去,也不想在這番高論的泥潭中深陷不拔,忙岔開話頭道:“您還沒說我們人類的王字為何不錯哪?”


    “王字上麵一橫是天,下麵一橫是地,中間一橫是萬物生靈,如果沒有中間一豎,不過是三,代表天地和萬物生靈,所以中間一豎至關重要,它就是頂天立地的萬物生靈之王,這就是王。”


    “因為王字中間隻有一豎,所以王就是天地間惟一的,獨一無二的。”沈丹馨笑道。


    “對了。”那位王說,“你這小人兒也夠聰明才智,將來也不難成個什麽佛。”


    沈丹馨又衝許飛揚扮了個鬼臉,許飛揚看得心旌搖蕩,意醉神迷。


    “王,您既是天地間頂天立地,高貴無比,獨一無二的王,卻為什麽,又被什麽人關在這裏?”沈丹馨問道。


    “這……”那位王一時語塞,顯然被觸到痛處,“什麽人能關住本王,本王不過是中了奸計,被騙到這裏,這裏麵的事說了你們也不懂。我倒一直想問,你們兩個小人兒怎能走進這裏來?”


    “這有何難,打開門就走進來了。”


    “胡說,軒轅神符連本王也破解不來,你們兩個小人怎能打破神符?”


    許飛揚這才知道門上的封印原來是軒轅神符,卻想不出是道家哪位神仙。


    “原來您是被叫軒轅的神封住的。”沈丹馨笑了起來。


    “除了他還有哪個?”那位王怒道,“本王也是誤中他奸計,被他神符封住,等本王出走後,也讓他嚐嚐本王王符的厲害。”


    “那您出來啊,您這兩千多年的覺也該睡醒了。”沈丹馨說。


    “本王若是能出去,還會悶在這裏睡覺嗎?”


    “原來您出不來呀,那就繼續睡吧,等我們空閑時再來陪王說話。”沈丹馨說笑夠了,便想退迴大廳去。


    “你們別走,先把本王放出來再說。”那位王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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