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加緊趕路,腳下沒有路徑,四周幾乎是一樣的樹木,爬上爬下的幾乎都是一樣的山坡,除黑豹外,其他三人都覺得自己是在原地轉圈,這種感覺令他們都有些眩暈。


    “黑豹,你帶的這是什麽路啊?走來走去周圍一點變化都沒有,你不會是迷路了吧。”苗玉坐到一片枯草上,大口喘著氣。


    “夫人放心,莫說這小小的虎嘯嶺,就是千裏林海,我也不會迷路。”黑豹也有些氣喘了。


    四人頂著晨光出發,一口氣走到了下午申時,水米未曾沾牙,所走的路不是爬上就是爬下,幾乎沒有平地,若非內力充盈,早已支持不住了。


    許飛揚倒還不覺得疲勞,但看見沈丹馨的俏臉上也掛滿晶瑩的汗珠,便笑道:“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吧。黑豹,我們現在大約在林中什麽地方?”


    “應該是林子的中心地帶了。”黑豹聽許飛揚發話休息,也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倚靠著背上的包裹喘著氣。


    沈丹馨內力雖比苗玉和黑豹強上幾等,卻沒走慣山路,身體的疲勞其實比這二人尤甚,隻是心性好強,強自支撐著不顯露出來,她解下包裹放在地上,坐下去時覺得自己快成一攤泥了。


    許飛揚把包裹放在地上,卻沒坐下,一麵靜立調息,一麵仔細察看周遭清形,盡管太陰神劍能自鳴示警,黑豹也對林中各種危險有著本能的警覺,他心裏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一路上雖沒撞上敵人,他卻感到敵人已經越來越近了,而且是四麵八方包圍過來,自己四人東躲西藏,也不過是在這個越來越小的圈子裏轉悠。用不了幾天,無論黑豹怎樣領路,也不可能不撞到這張網上。


    沈丹馨調息半個時辰,才覺得又恢複過來,她祖傳的這套內功心法並不比劍仙門的稍遜,她也是自小修習,隻是她完全是照書上所寫的功法修習,沒有師傅口傳身教,這也是修習內功最大的障礙,所以進境緩慢。(.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饒是如此,由於她祖傳心法的先天優勢,已令她的功力與苗玉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


    “許門主,您也歇歇吧。”黑豹爬山就和猴子爬樹一樣,幾乎是習性使然了,所以恢複得最快,“我敢擔保,這附近絕沒有一個魔崽子。”


    “沒有是沒有,可我心裏卻覺得他們離我們越來越近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從草叢裏,從樹後向我們撲來。”許飛揚說。


    “你怎麽也變得草木皆兵了。”沈丹馨笑道,“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若按我的風格,根本就不會被人攆得像兔子似的四處奔逃。”許飛揚苦笑道,“身上帶了這麽個鬼東西,風格是講不起了,隻要能保住它,哪怕讓我像老鼠一樣在暗無天日的地洞裏過一生也願意。”


    沈丹馨三人都聽得半明不白,卻都能感受到他所背負的重擔,而且似乎感到他筆直堅挺的腰都要被壓彎了。


    “這種日子沒有個頭嗎?”沈丹馨眼中忽然湧出了淚水,“難道你真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許飛揚喟歎一聲,“如果沒有什麽奇跡出現,至少要過十幾年這種日子,但也許就是終生,你不用為我難過,人的命運也許真是上天注定的,至少我的是這樣,我除了接受、適應也沒別的辦法。”


    “那東西是我爹給你的吧?”沈丹馨揚起臉問道。


    “你怎麽知道?”許飛揚詫異道。


    “因為你剛才說的話跟我爹平常說的一模一樣,連神態都一樣,我從小到大都聽過無數遍了,世人都以為他地位尊崇,要什麽有什麽,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隻有我知道他一生都生活在命運的重壓下,卻不明白是為什麽。但卻和我從你身上感受到的一樣,我也就知道了,我爹爹一生背負的重擔又移到你的肩上了。”


    “你猜對了,”許飛揚說,“令尊此次請我來,就是因為他已無法再保住這東西了,所以要把這副擔子移交給我。”


    “為什麽一定要給你?因為你是劍仙門主,武林之王嗎?”沈丹馨忽然憤激起來,心裏湧起的是深深的愧疚。


    “不是因為我的身份,而是因為我是世上惟一不受它控製的人。”


    “那我爹爹呢?他不也沒受這東西控製嗎?”


    “因為他不會武功。”許飛揚話出口的一瞬間,腦中靈光閃現,恍然大悟:沈家人千年來喜武而不習武,正是為了不受魔印的控製。


    “你是說不會武功就不會受它的控製?”沈丹馨追問道。


    “這隻是我的猜想,也不知對否。”


    “如果不會武功就可以攜帶它,我寧願自廢武功。”


    “小姐,你在說什麽啊?”苗玉大叫道,“武功又不是東西,說不要扔掉就行了,廢掉武功就成了廢人了!”


    “我知道,”沈丹馨毅然道,“但這是沈家的災難,就應有沈家人來承擔,而不能移禍他人。”


    許飛揚三人看著她仙子般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輝,好像要承受人世間的一切苦難。


    “現在已不是會不會武功的問題了。”許飛揚心裏一陣感動,“如果僅僅不會武功就可以保管它,沈莊主也就無需一定要我來承擔,我也不會寧願忍受一切來承擔它。”


    “是啊。”苗玉如釋重負,“要是沒有武功就成的話,這天底下不會武功的人豈不比比皆是。”


    “沈莊主也一直把這事當成他一人一家的事,我接過以後也曾把它當成自己一人的事,這些天來我才想通了,還是大智神僧說的對,不管這東西是怎樣來的,它都是整個中土武林甚至天元帝國的事,人人有責。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對此感到愧疚,或者要犧牲一切來承擔它。”許飛揚說。


    “可你現在不是準備犧牲一切來承擔它嗎?”沈丹馨說。


    “這倒也是,卻也不同。”許飛揚說,“我已準備犧牲一切,但未必真的需要那樣做。現在這事就和我們的處境一樣,看起來毫無希望,卻未必真的沒希望。”


    “許門主請放心,我黑豹一定會把大家領出去,就算他們把地麵封得嚴嚴實實,總還有山洞可鑽。”


    “喂,黑豹,你可別把我們領進什麽山狐野貓的洞裏,讓人家堵住洞口打,死都沒個好死法。”苗玉叫道。


    黑豹笑了,“不會,我一定給大家找個神仙洞府,大家進去後就會全成仙了。”


    “你說的這種洞府隻有他們劍仙門有了。”沈丹馨也笑起來。


    四人背上包裹又繼續趕路,傍晚時分在一處山腳下的小溪旁停下來準備過夜。


    由於一路上都沒看到小溪山泉,水囊中的水僅夠飲用,連愛潔成癖的沈丹馨、苗玉也不敢用水囊中的水洗臉,不過夜霧水氣濃重,四人臉上都濕漉漉的,倒也不覺得幹皺,此時才得已暢意洗漱。


    四人洗漱完畢,又把水囊灌滿水,打開包裹,取出裏麵的各種吃食吃了起來,黑豹先胡亂吃了些點心幹果,然後舉起裝酒的皮囊,才發現酒已喝光了。


    苗玉一笑,把自己的扔給他,笑道:“你也節省點喝,這又不是在家裏,你可以守著酒桶天天喝個爛醉。”


    沈丹馨也笑了,把自己的酒囊也放到黑豹手邊。


    黑豹舉起皮囊,喝了一大口,又歎道:“有酒無肉,真是可憐。”


    “嘿嘿,你還得寸進尺了,這不是肉是什麽?”苗玉指著醬肉氣道。


    “我現在想吃的不是這種幹巴巴的醬肉,而是新鮮的帶血的鹿肉、麅子肉也好啊。”黑豹近乎陶醉的說。


    “惡心死了。”苗玉皺皺柳葉眉,“你還不至於饞得想生吃鹿肉吧?”


    “生吃當然不會,”黑豹歎道,“其實我也隻是想想罷了,又不能生火。”


    “生火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附近有野鹿獐麅嗎?”許飛揚問道。


    “你是說我們可以生火嗎?”黑豹驚訝得不敢相信。


    “我們還是小心些,”沈丹馨勸道,“別為了口腹之欲惹來大麻煩。”


    “就是啊,黑豹,你又沒害饞癆,怎地這幾天就熬不過去了?”苗玉恨恨地說。


    “我隻是說說嘛,又沒說真的要生火烤肉,是許門主說可以生火的,”黑豹分辨道。


    “沒關係,”許飛揚說,“他們料定我們不敢生火取暖煮飯,所以即便發現火光煙霧,也一定會認為是他們自己的人,反而不會過來搜查。至於防範幽靈騎士,我們生不生火都是一樣。”


    沈丹馨和苗玉想想也有道理,還是覺得過於冒險,隻是不好出言反對,黑豹擊掌道:“許門主,您想的太高明了,我們生起火來反而會消除他們對這裏的疑心,成了我們的一道護身符。”


    “你別虛捧我,”許飛揚笑道,“這法子還不知行得通行不通,不過你不能走遠,這附近若有便打上一隻,若沒有還是迴來將就著吃醬肉吧。”


    黑豹如奉將令,一句話不說,轉身躥了出去,倒真像一頭敏捷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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