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城,城主府中。


    一座普通庭院,東邊的牆似乎是新砌的,月光皎皎,銀紗一般拂過,寂靜,美好。


    一抹高大的紫色身影在窗邊負手而立,渾身卻散發出肅殺的氣息,卻依舊尊貴不減,隻一眼便令人產生仰望之感。


    男人俊臉線條分明,俊美的猶如天神,唇角緊抿,一雙狹眸望向西方,射出震懾人心的殺氣。


    那日城前大戰已經告一段落,隻不過前日下了一場雨,城門前到山口的土地仍舊是殷紅之色,窪地積水是紅色的,空氣中漂浮這肅殺的鐵鏽味道。不知多少將士的鮮血才能夠造成這幅景象。


    大戰俘虜浮空領士兵四萬,其餘十四萬全部被殲滅,這是一個令人膽寒的數字。


    而朗明仙天在大戰結束後,立即進行了全麵反攻,收複失地,形勢一片大好。而秦浮空,雖然派了高手去追捕,卻還是被他逃了。可他明召天那一劍的威力豈會小了?秦浮空不死也沒了半條命,兩年之內是好不了了。


    如今七日已過,當日昏迷的輕狂卻仍舊未醒。


    那日易輕狂吐血昏迷,明召天沒有敢將她帶迴中州,便在這川城城主府住下。那川城城主受寵若驚,立即將自己城主府讓了出來。


    每日,藥師們滿心激動的去為易輕狂診治,灰頭土臉的出來。


    終於在昨日,一個藥師說,“連日奔波,身心俱損,元氣大傷,恐怕……”


    話還沒說完,便被明召天一衣袖扇了出來,重重的撞塌了院牆。明召天道,醫術不精,妄下判斷,迴師門鑽研醫道一甲子。


    可憐的藥師血都吐不出來了,直接昏死過去。他若是修為不夠,壽命不過百年的話,這輩子是別想出師門了。


    了解明召天的明惜等一眾人,早就請命對戰浮空領殘餘勢力。


    夏寒賦則在把過脈後,便轉身走掉,他要去找一味稀缺草藥。


    易輕狂如今每日被拋在天陽甘露中沐浴,恢複元氣。一滴都讓修煉者受益無窮的天陽甘露,現在卻一盆一盆當了洗澡水,這說出去簡直駭人聽聞。可即便如此,仍舊未醒來。


    此時,明召天於月光下,想著昏迷的易輕狂,心中隻想將秦浮空碎屍萬段。


    他轉身迴到床邊,身後窗子緩緩關閉,無聲。


    床上,易輕狂臉色蒼白,在被子裏薄薄的一片,讓人擔心那被子是不是太重,以至於壓得她受不了。


    “輕狂……”明召天憐惜的拂上她的臉,出口的話霸道如常,語調如常,卻是從來沒有的輕柔,“你敢睡這麽久……誰準你睡這麽久,還不快起來看看我?”


    “我們大婚的日子快到了,好些事情要你操心,禮服樣式都還沒選。”


    明召天皺眉懊惱,單手抵住眉間,“我知你氣我脫險卻不找你……那日變故太過突然,我來不及說什麽,我與朗明之星有聯係,隻能在其內留下消息,本以為你總會看得到,卻不想……”


    明召天從沒有這麽懊惱過,他以為留了消息,細心如輕狂一定看得到他的消息。他脫險後,便迅速聯係了雙相,收緊他布置多年的網。


    他不想給自己找借口,隻想易輕狂醒來,讓她知道他的歉意。


    而此時的易輕狂卻聽不到他的話,而是陷入了一個漆黑的境地,四周仿佛環形銀幕,時不時出現各種片段,全部都是一個人的。那人紫衣華貴,一身尊貴傲然氣質,挺直的脊背,俊美的臉龐。


    他在溫泉碧波中……他送她冰煞銀鞭……烈火之中兩人並立……劃破空間雷霆來救……消失在空間裂縫的紫色身影……


    失落的一切,迴來了。


    明明發生的時候她看不見,而此時卻仿佛看著別人主演的電影,將那個男人看的分明。那人含笑說,“等我。”


    不,她不要等。她不顧一切衝過去,卻發現眼前盡是幻象,一碰便碎。


    不知不覺,淚在臉上掛成了線。


    熟睡中的人兒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呻吟,秀氣的眉伴著整張小臉都皺起來,仿佛情緒壓抑了許久的爆發。


    明召天雙眼一亮,“輕狂!”


    影像消失,易輕狂掙脫出來,眼皮驀然一跳。


    “輕狂你醒了?”明召天伸手就把脈,那手卻微微發顫,把不出手下脈象如何。


    易輕狂眼皮一跳,明召天便知道她醒了。隻是多年來的警覺,讓她形成了習慣。人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睜開眼睛,而她則必須違逆生理規律,隻能允許自己的眼皮跳一跳。


    想到這裏,明召天唿吸沉滯了。


    她有多苦。而他卻加重了她的苦難。


    易輕狂感覺清涼入眼。


    “這裏隻有我,輕狂,你看著我。”


    易輕狂有種錯覺,明召天的語氣裏竟帶著祈求,那明明是很淡的語氣。


    她睜眼,濕潤的赤紅眼仁,如世上最美的紅寶石。怎會有人稱之為妖?明召天這樣想著。


    他就這樣抓著她的肩頭,俯身看她,易輕狂不覺他手掌用力,那手掌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骨節泛白。


    緊張被他掩飾的很好,易輕狂沒有發現。


    兩兩對視,許久。


    久到明召天眼眸淡了神彩。


    被遺忘。這就是他的懲罰?


    斂了眸,鬆了手,無力起身坐直。


    易輕狂盯著眼前的男人,想著夢中的情景,努力的分辨如今是現實還是夢境。


    忽然,那人鬆開了她。易輕狂一震,昏睡多日還混沌的腦中隻有一個想法,不管是是夢境還是現實,都不要他離開!


    慌忙伸手,用力勾住他的脖頸――不要他從眼前消失!


    明召天本就用不上力氣,被猛然一拉,身體頓時失了平衡。他雙手迅速撐在左右,以免直接壓到她。


    雙眸相對,鼻息相接,近的眼中的對方都是模糊的。


    明召天卻眼眸一亮,目光灼灼看著她,眼眸深處是尊貴的紫色火花。拉開一些距離,將對方看的更清晰,眸光將她細細描摹,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無一不是愛到了骨子裏的。


    易輕狂麵無表情緩緩移動著手,撫上了他的臉頰,順手扯了扯。嗯,有溫度有彈性,貌似是現實?


    明召天哭笑不得,“輕狂……”


    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全部被堵在了唇齒間。


    易輕狂湊了上去,微幹的唇碰上了柔軟微涼的。


    甫一接觸,便是齊齊一顫。雙唇酥麻,電流從唇間流過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爽。


    易輕狂口中溢出幾不可聞的聲音,“召天。”


    明召天輕啄她的唇,“我在。”


    “召天。”


    “我在。”


    “召天……召天……召天……”


    “我在、我在、我在……”


    如夢裏一般,易輕狂淚滑落兩行,滾進了鬢邊。


    是不是夢,她都要感受到這個男人!


    她用力將他的頭壓下來,湊上去胡亂的吻。或者這不是一個純粹的吻,而是放縱的啃咬。


    明召天由著她來,隻輕輕擦她的眼淚。


    直到口中溢出了鹹腥,易輕狂才緩了下來,輕吻,小舌安撫一般,柔柔滑過傷痕累累的唇瓣,將鹹腥的液體帶入口中。


    而那一直靜止的唇卻搖身一變,不動則已,動則如猛虎出山,一張一合間便捉住了她的舌。


    明召天如何受得住這樣的誘惑?之前不過是隱忍著,任她發泄。如今被那柔滑小舌一舔,哪裏還有理智在。


    易輕狂縮迴來,卻被含住吮吸,作亂的攪動。唇齒間是陽春初化的雪,甘甜、清冽,下一瞬,卻變為灼熱的火浪,一波波的燒過來,直教人丟盔棄甲,沒了抵抗。


    易輕狂頭腦愈加昏沉,隻有唇齒間的感覺讓她滿足,知道那人就在身邊。


    綿長的吻漸漸停歇,明召天緩緩離開一點,卻被易輕狂警惕的勾住,眼中分明是慌亂。


    明召天看她眼神便知她在怕,怕他離開。


    安撫的在唇上啄了一下,這樣簡直是對他上刑。明召天僵硬著身體,平緩著唿吸,將頭放在了她頸窩,慢慢放鬆。


    不多時,他緩緩蹭她的臉頰,“抱歉。”


    易輕狂抱他更緊,“不是幻覺?”


    “不是。”明召天果斷道,“渴了吧,我去給你拿些水。”


    輕輕推開了她,易輕狂的手鬆了些,他緩緩直起身,給她掖了被角,理了理她的發,笑道,“等我。”


    易輕狂敏感的神經被觸動,不顧一切從床上彈起來,大吼,“我不要水了!不等!”


    明召天被她嚇了一跳,她隻穿著褻衣,大病初愈,這麽冷的天氣,不著涼才怪。趕忙拉被子。


    易輕狂死死抓住明召天的手,不讓他拉被子。明召天隻好將她抱進懷裏暖和著。


    “不喝就不喝,沒事,沒……”


    話語再次被吞入口中,易輕狂一拉,兩人便倒在了床上,再一滾,易輕狂壓住了明召天。


    她幼稚的想,壓住,跑不掉,消失不了。


    易輕狂從明召天唇上移開,順著下巴,移到耳邊,湊上去輕輕一咬。


    明召天的唿吸粗重了,眼眸明紫的流光一晃,成了深沉的暗紫。他咬牙,兩人雖然同床一段時間,卻沒有真的跨出那一步,輕狂不許,他也尊重,所以親熱總保持著一定限度。


    可他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沒有那種念想是不可能的。


    他本想等到大婚之時,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他二十有一,虛歲便是二十二,尋常男子早已有了妻室子女。


    輕狂今年十五,虛歲就是十六,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


    可以了。


    明召天的一番思想建設易輕狂自然不會知曉。她吻著,眼前漸漸暗了下來,天陽甘露效用已過。她便探手摸索,從明召天的頸項滑下,在衣料下碰著了溫熱的皮膚,滑動間不知碰了哪裏,便聽見明召天一聲悶哼。


    “妖精!”


    明召天一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她便不動了。明召天的長發灑落在她身邊,滑滑的,涼涼的,像是天下最華貴的錦緞。


    她手指繞了繞,再繞,卻帶上了她的發。


    “輕狂,你確定?”明召天問,易輕狂一愣,動作便頓住,開口欲言卻被堵住。


    “不確定也晚了,我確定了。”


    明召天的吻襲了上來。


    衣衫盡去,香汗淋漓,帳幔落下,擋了春光。


    交纏緊扣的十指自縫隙揮出,帶落的是。


    結了的發。


    很美的發,很醜的結。


    可明大君王何時在意過這些,他在意的不過那心尖兒上的一人罷了。


    一騎從遠處奔來,撞進心上人最軟的心窩。


    寒冬裏,間或一點曖昧的聲響傳出,羞得月亮藏進了層雲,星星閉上了眼睛。


    院門口一人白衣染塵,發梢帶著冰碴,卻僵立在原地,手裏攥著什麽。絕美的臉上毫無表情,而看見的人卻能感受到無邊的落寞,令人心痛。


    原本就不該奢望什麽不是麽。


    再進一步?他不是不敢爭取的懦夫,那樣隻怕會將她越推越遠。那不如原地不動,就站在離親密遠一些的位置,默默守護。


    他總是希望她好的。


    夏寒賦一笑,便灑了滿地的落寞,卻美如清風明月。那清風掃在心上,便痛一痛,明月照在身上,便如針紮入骨。


    那手裏是千裏奔馳,為她采迴的白茵草。


    白茵草,生於茫茫冰川,白色,極難尋,卻對內傷有奇效。


    她好,一切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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