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為何到最後,一切竟然就隻剩下了可是……?


    想到舊事,洛清羽隻覺得心裏一陣發苦,不由就長長歎息一聲道:“隻可惜……”。


    謝山不明所以,問道:“可惜什麽”?


    洛清羽注視著手中的酒杯,良久,澀聲笑道:“隻可惜,酒雖是好酒,喝起來卻感覺有些過於發苦了”。


    “是嗎……”,謝山又滿滿飲了一杯,接著閉上眼睛,細細品味了許久後,這才又重新睜眼,道:“你說,這酒有些過於苦澀了”?


    “正是”。


    “那為何我卻感覺不到”?


    洛清羽默然不語。


    謝山注目著洛清羽,片刻後淡淡道:“酒一直還是之前那一種酒,它的味道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改變了的,隻是人的心境而已”。


    洛清羽隻有承認。


    一時間,他隻覺得心間五味雜陳,就似那萬般滋味仿佛在一瞬間全都從心頭湧了出來。


    一個人的心若是壓抑、隱藏的久了,他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瘋掉?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竟然有了一種奇怪甚至是瘋狂的想法,他真想變成一個瘋子。


    或者是一個沒有情感,沒有認知能力的傻子。


    可是,他卻很清楚,他也知道,他不能。他既不能變成傻子,他更不能瘋掉。


    此時此刻,他非但不能瘋掉,而且還要保持絕對的清醒。


    因為此刻他身上正承擔著太多的責任,從他一生下來就注定要承擔的,既不可推卸,也不能逃避的責任。


    或許他本身並不太願意,可他卻必須承擔起這責任,毫無理由的承擔。


    因為他姓洛,他出生在落雪穀。


    更因為他是洛清羽,是武林第一世家落雪穀的少穀主。


    可是,他也隻是一個人,一個普通到無法再普通的人。


    拋開一切虛無縹緲的名頭,他甚至比這世間任何一個平凡人都還要平凡。


    一個平凡的人,所擁有的自然也就隻是一顆平凡的心。


    一顆平凡的心,又如何能夠承受這許多。


    所以,他需要釋放,更需要發泄。


    哪怕,隻是偶爾一次也好。


    這一刻,他再也無暇它顧,就隻想這樣徹徹底底,痛快淋漓的醉一場,大醉一場。


    隻是,酒雖已入喉,心中卻愈加苦悶。愁腸百結,又豈是一杯苦酒可解?


    原來,酒入愁腸,愁緒依舊在。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麽叫借酒澆愁愁更愁。


    這一刻,他終於懂了。他懂了這詩一般的意境。


    可是,又有幾人能懂他此刻的心境?


    或許,除了謝山。


    忽然,謝山突兀的問道:“在我麵前,你也要隱藏嗎”?


    洛清羽心中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隱藏什麽”?


    “隱藏你內心的想法和情感”。


    洛清羽冷冷問道:“莫非你知道此刻我心中在想什麽”?


    “我知道……”,謝山淡淡的點頭,低聲道:“我不光知道此刻你心中在想什麽,我更知道你一直都明白”。


    洛清羽正舉著杯的右手微微抖了抖,以至於杯中的好些酒水都灑了出來。隻是他的眼睛卻忽然散發出一種逼人的異彩,注視著謝山,緩緩問道:“你說你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你更說我一直都明白,但不知你所說的這都明白,指的是什麽”?


    謝山先是連飲了三杯酒,才道:“我知道,對於最近接二連三所發生的這一係列看似並無內在關聯的事件,其實你都明白”。


    洛清羽注視著謝山,竟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似的。良久,忽然低笑了起來,隻是這笑容中,又夾雜著多少憂傷與淒懷啊。


    他低笑著道:“的確,這一切我都明白”。


    謝山深遂的目光同樣注視著洛清羽,也一並跟著笑了起來,笑得很隨和,道:“所以,你答應了端木軒對小姐的提親要求”。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謝山隻有歎息。


    笑著笑著,洛清羽的神色又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他終於把目光從謝山臉上移開,隨即問道:“謝叔可知道,我落雪穀能在這風雨飄搖的江湖中屹立三百年而長存不倒,背後到底有何緣故?又或者說,落雪穀所依靠的,到底是什麽”?


    謝山淡淡答道:“道義”?


    “不錯,正是道義……”,手中的酒杯本已舉到嘴邊,可洛清羽卻又將其重新放迴了桌上,隨即道:“不管是人,還是一個門派,若想要在世間長存,他就必須要遵從道義”。


    “可是,不管是哪一家勢力,在其發展的過程中,總是免不了要傷害到一些人的”。


    “的確。莫說是勢力要想發展便會傷害到某一些人,人生一世,隻要他還活著,就難免不會傷害到別人”。


    謝山沉吟半晌,道:“傷害雖再所難免,性質也都一樣,但也總能分得清有心和無心吧”。


    “有心和無心……”,洛清羽頓時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本該生氣的,可最終,他卻隻是苦澀的笑道:“既然都已經傷害了,又何必再來說有心和無心呢”。


    “為何不能說……”,謝山道:“我隻知道,有心是為錯,無心則為過”。


    “錯就錯了吧”。


    “所以,你想要彌補這過錯”?


    “不光是我,落雪穀的每一代人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


    “彌補……”,u看書ww.uanshu 謝山冷冷喝問道:“錯既已犯下,彌補又有什麽用,難道在你看來,莫非彌補一下自己的過錯便能挽迴對別人的傷害。倘若如此,那世間又那來這許多的仇恨”?


    “彌補雖不能挽迴自己的過錯,更無法減輕加注在他人身上的傷害,但多少,會讓自己的心安定一些,不至於讓我們虧欠太多。也正是因為落雪穀的每一代人都在盡力彌補,所以,我們洛家雖然可能傷害過好多人,但我們卻從來沒有覺得有虧欠過誰,唯獨……唯獨這一次”。


    謝山平靜的道:“唯獨這一次,你覺得你們洛家虧欠了楊曉風”。


    洛清羽一陣難過,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苦笑道:“的確,這一次我們洛家虧欠了楊曉風”。


    “你之所以答應端木軒對小姐的提親,是為了要彌補楊曉風,彌補你們洛家對他的傷害”?


    洛清羽並不否認,點頭道:“對手不是想要通過成為洛家女婿這一途徑妄圖控製落雪穀嗎,那我索性就遂了他們的願。隻有這樣,才能讓對手放鬆警惕,也隻有通過端木軒,我才能有機會查清楚當年清水山莊滅門慘禍的真相。同時,進一步查明究竟是誰要對付落雪穀,又究竟是誰,竟會讓父親如此恐懼,以至於為了保全落雪穀,竟不惜要在小雪大婚當日對曉風下殺手”。


    謝山笑著,笑得很欣慰。就像他自己對蘭嘯瑞說的那樣,雖然自己的這些想法他從來都沒有對洛清羽說過,同樣,洛清羽也沒有對自己說過他的想法,可如今當他們麵對麵講出來的時候,卻好像是早已在心中暗暗商量過無數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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