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當空,清輝點點,撒下萬裏銀光。


    今夜又是一個月圓之期嗎?


    楊曉風抬頭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天空,手中的筷子都已經忘記了要夾菜。


    同樣的場景,同樣正圍著桌子進餐的一家人,隻是卻少了誰,同時又多了誰?


    洛文斌笑容滿麵,心情很是高興,慈祥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笑問道:“風兒,你怎麽不夾菜啊”?


    楊曉風一時出神,竟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風……”,洛清雪夾了滿滿一筷子菜放到他碗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問道:“你想什麽呢”?


    “沒什麽……”,楊曉風淡淡一笑,道:“伯伯,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節了,我想和阿雪還有曉溪迴清水山莊去看看。同時也把我們完婚的消息告訴爹娘,讓老人家泉下有知,得以瞑目”。


    “這樣也好……”,洛文斌笑著問道:“不知你打算何時出發”?


    “過幾天吧……”,楊曉風溫聲道:“等大哥他們從蘭花們迴來後再說”。


    前次蘭花門之事發生後,蘭如是想念家人,不過恰好又趕上了假寶藏之事,一直未能迴去看看。此次楊曉風他們從黑石鎮迴來後,得以空閑,正好這幾日洛清羽夫婦迴娘家去了。


    “風,我還正打算要說呢……”,洛清雪低聲道:“每年的中秋節我都要去清水山莊,今年當然更不例外”。


    這邊楊曉溪眼珠子一轉,很是可惜道:“嫂子,想不到妳每年都要去我們家啊,要知道這樣我早迴去看看多好,說不定就不用等這麽些年才能再見妳了”。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氣,惹得幾人一陣竊笑。


    “是啊,曉溪……”,洛文斌笑著道:“妳們兄妹怎麽不早點來落雪穀呢,要是那樣也不用受這麽多苦呀”。


    “伯伯,我還不是怕你不認我了嗎”,楊曉溪調皮的笑了笑。


    洛文斌一窘,嗔怪道:“妳這是什麽話,我與妳爹是義結金蘭的異性兄弟,怎麽可能會不認妳”。


    “嘿嘿……”,楊曉溪甜笑著道:“其實我和伯伯你開玩笑呢,當年我才十二歲,清水山莊又剛出事不久,哪敢出來走動啊”。


    “這倒也是……”,洛文斌笑著點點頭,道:“不過,現在迴來也不晚,正好趕上妳大哥和雪兒的婚期,要是妳二哥也一並迴來的話就更好了”。


    提到楊曉淩,楊曉溪便有些神色黯然,一時自顧自的吃著飯,再不說話。


    “好了,不說這些了……”,楊曉風看著妹妹的神情,岔開話題,道:“伯伯,不知你和大哥有沒有商量過,此次我和阿雪的婚禮打算都請些什麽人來”?


    聽楊曉風問起,洛文斌自豪道:“要請的當然都是那些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首先就是縹緲峰的人”。


    “不行……”,洛清雪立刻打斷父親的話,冷冷道:“請誰都可以,幹嘛一定要請縹緲峰的人,我不同意”。


    “這……”,洛文斌為難道:“縹緲峰的人不請不好吧”。


    不過他也知道女兒的脾氣,隻好看向楊曉風。以雪兒的倔脾氣,要說這世上還有誰的話她會聽,怕也就隻有風兒了吧。


    “阿雪,就按伯伯和大哥的意思辦吧……”,楊曉風趕緊勸道:“反正到時候咱們也就隻是走個過場而已,並不會和眾賓客有過多糾纏”。


    “嫂子,妳對縹緲峰的人很討厭嗎”?


    楊曉溪眨了眨眼睛,湊近洛清雪,似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一絲微妙。


    “曉溪,趕緊吃飯”,楊曉風立即打斷了她的好奇心。


    夜越深,月色似更亮了幾分。


    這一餐,吃的愉快而又輕鬆。


    一如楊曉風同樣輕鬆而又愉快的心情。


    一月之期飛逝而過。


    斜陽早已染紅了天際,又是一個黃昏。


    趙老板百無聊賴地趴在櫃台上,幹癟的雙眼無神地望著酒館裏的桌椅發著呆。


    雖然才不過五十多歲,但歲月似乎在他身上流逝的特別快,現在的他,看起來竟已完全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他枯瘦的身子就似秋末的枯草一般,沒有一絲的精神氣。消盡了肌肉的臉上,皮包骨頭。就隻有偶爾間轉動一下的那雙眼睛,讓人知道他還是一個活人。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他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消瘦程度絲毫不亞於自己的老人走進了酒館。


    老人身著一件素布長衫,本是白的,但現在卻已洗的發青,腳上的長靴也破了幾個大洞。灰白色的長發披散著,用一根木簪隨意束在身後。不過,蒼老的臉上卻赫然有一雙清亮有神的眸子,英氣逼人。


    趙老板看著眼前之人的裝束,感覺非常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老趙,不認識我了嗎”?


    老人緩步走進了店裏,目光溫和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嘀咕道:“雖已過了這麽多年,但這裏卻一點都沒變啊!”


    隨即,他又對老板笑道:“莫非老哥忘了,十多年前,每次中秋節的時候,我都來你這裏喝酒的呀”。


    “哦,原來是李先生……”,老板恍然大悟,終於想起了曾經對老人的印象,喜道:“先生這麽多年一直沒來過,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李木清溫和的一笑,接話道:“老趙,幸好你還在,我來的時候還怕找不到地方喝酒呢”。


    “唉……”,老趙歎息一聲,道:“十年前的中秋節我老早就備好了酒等先生,可等了好幾天也沒見你來,為此,我還難受了好一陣子呢”。


    “哈哈……”,李木清朗聲一笑,道:“隻要有好酒,什麽時候喝都不算晚,你看今天我不就迴來了嗎”。


    “是是是,先生說的對……”,老趙趕緊招唿李木清坐下,又吩咐老伴做了幾個下酒菜。隨即從櫃台後麵端了一大壇子老酒放在桌上,笑著問道:“先生十年沒來過這裏,是出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李木清隨意笑了笑,拉著老趙坐下,道:“來吧,老友重逢,我們好好喝兩杯”。


    陳年燒酒,入口雖醇香,u看書ww.uukanshum 然勁道也更烈。老趙雖打理了一輩子酒館,一碗下去,卻已經感覺有些飄飄然了。


    反觀李木清,就好像喝水一樣,他端起滿滿一碗酒一飲而盡,然後卻又不住的咳嗽著。


    好一陣後,他才氣順了些,隨即望著外麵,苦笑一聲,道:“終究是老了啊”。


    的確,李木清的確老了,這十年來,他自己都感覺老的特別快。


    “先生的咳嗽還沒好嗎”?


    “多年的老毛病了,恐怕這輩子是好不了了”。


    “我看先生還是少喝一點酒的好,身體要緊啊”。


    “話雖如此,但這酒這輩子恐怕是戒不掉了”。


    或許,其實並不是李木清戒不掉酒。他隻是不知道,若是連酒都戒了,那他活著還有什麽樂趣。


    他的人,以及他的心早已被歲月滄桑。他的熱血豪情也早已完全被消磨在酒裏。


    對他來說,酒已不光隻是酒,更是他用來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


    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酒,就好像他已經完全習慣了孤獨一樣。


    這輩子,他注定隻能在酒的陪伴下孤獨終老。


    或許,他已經忘了,其實他也年輕過。又有誰沒有年輕過呢?


    他也有過生死與共的朋友,他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戀人,但現在,那些不過都隻是早已經老舊了的經年過往。


    一切的一切,終究再難迴首。而他,也早已不再年輕。


    窗外,夕陽正好。遠處,一片火紅,就像是天邊的晚霞。


    但李木清看到的卻並不是晚霞,那是清水山莊的楓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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