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天似乎變得特別快,剛剛還斜陽殘照,本以為今晚必定會是一個月色醉人的春夜,不料這會卻已是晚來風急。


    天先是陰了許多,不一會兒後,更是下起了小雨。


    蒙蒙細雨,如絲如織,從天際悄悄灑落下來,潤澤著世間萬物。


    這場雨下得無聲無息,竟未讓人注意到它是從何時開始下的。同時,也不知它將會在何時結束。


    人生豈非也正是這樣,和這場春雨一樣,如此這般變化無常。


    楊曉風一時感慨莫名。


    多年前,他是清水山莊的大少爺,那是一段多麽歡快純真的時光啊,無憂無慮。後來,家中突生變故,他便殘酷折磨自己,拚命練劍,就為了報仇。而現在,為了麵前的女子,他卻選擇放棄了仇恨,甚至都快……,他現在早就已經忘記了報仇是怎麽一迴事。


    隻是,以後呢?


    不知道以後,又會如何!


    不要怪我們忘記了曾經的誓言。承諾的哪一刻,一定是真的。隻是,誰也不曾料到後來所發生的那些意外。而人,卻總是要選擇活在當下。


    楊曉風靜靜的看著洛清雪,她是否便是他當下所有的一切?而她,也的確就是他的一切,不光當下,還是永遠。


    若不是後來又發生了那許多意外的話……


    洛清雪被楊曉風看得都有些不太自然了,輕輕放下筷子,柔聲道:“風,怎……怎麽啦”?


    “哦,沒什麽……”,楊曉風微微一笑,道:“我去讓老板收拾一下房間,今晚就住在這裏了”。


    洛清雪立刻從懷裏摸出一塊做工很精細的絲繡手帕,分別為他和自己各擦了擦嘴,隨即起身跟上了他的腳步。不管在什麽時候,不管在什麽地方,她都要與他保持最近的距離。


    老板是個中年人,身體已略微有些發福,更是滿臉贅肉,看著楊曉風,笑著道:“客官,你們要住店的話,來我們客悅居就對了。我們客悅居的房間雖然在飛雪集上來說算不得是最豪華的,但卻最是清淨雅致,而且也是最幹淨的”。


    楊曉風並不想多聽老板吹捧他自家的客棧如何如何的話,解下腰間的錢袋摸出半兩碎銀子隨手往櫃台上一放,淡淡道:“算過飯費,再要兩間上好的房間。價格貴一些沒關係,不過位置一定要接近,最好是隻有一牆之隔的相鄰兩間房”。


    “好嘞,我這就給客官登記……”,老板翻開麵前的登記簿掃視了一眼,頓時有些為難道:“客官,上好的房間倒是還有,但緊緊相鄰的卻沒有了。你看,我也不能讓別的客人換房間是不是,要不,給兩位開兩間不相鄰的,你看可不可以”?


    “絕對不行”,楊曉風立即打斷老板的話,轉身就要走,不過,外麵的雨卻又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猶豫之際,老板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楊曉風身後的洛清雪,又試探著問道:“我看二位若非兄妹,便是戀人。不如就為二位隻開一間房,你看行不行”?


    楊曉風側臉看了一眼洛清雪,隻見她一直沉默地站著,似乎並沒有什麽反對之意。當下點了點頭道:“那好吧,就隻要一間房好了,不過最好是背街的,我不喜歡太吵”。


    “好的……”,老板快速登記完畢,抵給楊曉風一張木牌以及一把鑰匙,道:“客官,這是房間的門牌號和鑰匙,二樓左轉第八間,天字辛號房。房間裏有獨立的洗漱間,熱水也備得足,如果還有什麽別的要求,請隨時吩咐,一定辦到”。


    “多謝,沒有別的要求了……”,楊曉風接過鑰匙,淡淡道:“如果有事我會自己下來說,所以沒什麽事的話最好不要前來打擾”。


    老板很是曖昧的一笑,一副全都明白的樣子,道:“客官請放一萬個心,除非是店裏著了火,呸呸呸,著什麽火嗎,看我這臭嘴。總之,請客官放心,除非是店裏進了賊,否則絕對不會前來打擾二位”。


    可能在老板看來,楊曉風和洛清雪二人,一定是一個窮酸書生拐騙了那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二人私奔出逃到了這裏,隻可惜了這傾城絕代的美麗佳人,卻落在了一個窮小子手裏,真是可惜啊!


    楊曉風也不管老板那頗有些意味難明的笑容,當下轉身對洛清雪道:“阿雪,趕了幾天的路,先去休息吧”。


    洛清雪沉默著點了點頭,看著老板臉上的笑容,秀眉不由略略緊皺了幾分。見此情形,老板慌忙將頭轉開了去。不過,洛清雪隨即卻又自顧自的一笑,跟上了楊曉風。


    二人正要上樓,忽然有個人從客棧門外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一路上腳步飄忽,以至於撞倒了好些桌椅板凳。


    來人疲倦的目光在大廳中搜索一陣,看到正要上樓的洛清雪的時候,略微一愣,隨即大喜,徑直朝著她二人這邊衝了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楊曉風立時一把將洛清雪拉到了自己身後。


    那人已衝了過來,近了這才發現,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身著一件素布長衫,袖口和胸口處均繡有一束蘭草圖案。隻是他身上的衣服已被利刃割破了多道口子,好多處傷口上還正在流血,以至於將整件衣服都染成了黑褐色。


    他淩亂的頭發後麵是一張病態般蒼白的臉,顯然是因為失血過多所致。此刻,這張臉上滿滿的全是焦急和恐懼的神色,隻是,在看到洛清雪後,他先是愣了愣,隨即狂喜,頓時拚命向她二人這邊衝了過來,同時嘴裏更是焦急的喊叫道:“洛姑娘,快,快救我……”。


    隻是還不待他衝到洛清雪跟前,緊隨其後兩個穿黑色緊身衣就連頭也一並用黑布包著的殺手便跟著一道也衝了進來。兩人都使用一種窄而細的長刀,其中一人的刀上竟還在往下滴血。顯然,先前那個中年人身上的傷便是他們留下的了。


    大廳裏的客人一下子亂了神,不知這是什麽狀況,一些膽小的客人早已躲到了桌子下麵。雖然客人中還有幾個會武功的江湖人,但一時情況不明,也都隻是冷眼看著,竟無一人出手相救那中年人。


    隻聽一個殺手猙獰地陰笑道:“你還真是能折騰,居然跑了這麽遠。不過,卻終究隻是一場徒勞無功的遊戲,這裏,就是你逃亡的盡頭,受死吧”。


    說著話,殺手手中的刀已冷冷的朝著前麵中年男子的後背砍了下去。隻覺得一陣刀風襲來,吹過耳畔,那人的臉上終究隻剩下絕望。甚至,竟還有一絲將要解脫的祥和。


    中年男子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等待著死神將自己的生命帶走。


    就這樣結束了嗎?


    隻是,門裏那些活著的人又怎麽辦。對於兄弟和家人,他是否還放不下。


    “風,這個人我似乎在那裏見過……”,洛清雪聽見那中年男子居然在叫自己,不由向對方看去,一時覺得有些麵熟,皺了皺眉,驚道:“對了,應該是蘭花門的人”。


    帶著毀滅氣息的刀鋒冷冷的砍了下來,刀氣已將人的皮膚刺的生疼。不過,就在距離中年男子背部一寸的地方,刀刃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從斜刺裏飛了出去。兩個黑衣殺手一愣,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狀況,忽然又感覺胸口似受了很重的一擊,接著,他們的人也跟著飛了出去。


    這些事發生的太快,以至於短時間內大廳裏的其他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眾人隻看見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殺手這會兒卻如被風吹著的氣球一般,輕輕的飄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門外的地麵上。下一刻,一口鮮血從兩個殺手的嘴裏噴了出來,不過,二人卻很快掙紮著爬起來望了一眼之前那中年男子的背影,隨即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眾人還沒有從震驚中迴過神來,若不是那個中年男子還留在原地,大家都以為剛剛是自己看花了眼。久久的,眾人終於迴過了神,頓時目光全都齊刷刷地朝楊曉風望來。


    就在剛剛,眼看那中年男子就要死於殺手刀下的時候,卻是楊曉風於刻不容緩之際從身旁桌上抓起一把筷子扔出去準確無誤的擊飛了殺手的刀,跟著他又擲出去兩隻酒碗打在了殺手的胸口上,這才救了那中年男子一命。


    隻是,在眾人看向他的時候,楊曉風卻一直都隻是站在原地,似乎他根本就沒有動過,可剛剛他又確實出手了,隻能說這個人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甚至就連洛清雪也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風他……,他出手的速度竟已快到如此地步了嗎?


    她的資質自不必說,過去這十年她又極其刻苦,自認為以自己現在的武功,也算是個一流高手了。誰料想……


    不管自己在他麵前表現得多溫柔,但她骨子裏的那份傲氣。即便之前已聽大哥和蘭嘯瑞他們說過,風在縹緲峰武林新秀會上的種種表現,但她自認為自己其實與他也差不了多少,然現在看來,自己和他之間還是有些距離的。


    想到這裏,她頓時歡喜了起來。有那個女子會不為自己的男人感到驕傲的!


    死亡並沒有如預想的那樣降臨,而且身後似乎也沒了動靜。中年男子卻還呆呆地站在原地,顯然,剛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雖然命撿迴來了,但他卻還沒有迴過神來。過了一陣後,男子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幾步之距處的洛清雪和楊曉風二人,一切都恢複平靜了嗎?


    這一鬆懈下來,他便再也站立不住,腳下一軟,一下子直接癱在了地上。


    雖然危機已經解除,中年男子卻猶自還在地上趴了老半天,好一陣後終於才明白過來自己確確實實還活著,當下長出了一口氣。隻是他臉上卻並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滿是焦急的神色,看著洛清雪二人,語氣中帶著幾絲祈求,道:“洛姑娘,uu看書 .uukanshu.o快,快幫幫我,救命啊……”。


    因為焦急,一時竟讓人搞不懂他到底是要表達什麽意思。


    洛清雪側頭看了一眼楊曉風,隨即問中年男子,道:“你認得我”?


    中年男子忙點頭道:“我是蘭花門三當家蘭嶽平,幾年前在侄女如是和妳大哥的婚禮上見過妳”。


    “是這樣……”,洛清雪眉頭一緊,道:“那你這是……,不知要我怎麽幫你”?


    蘭嶽平焦急道:“此事十萬火急,一時說不清楚,不過卻關係到我蘭花門所有人的生死存亡,請姑娘立刻帶我去穀裏見妳大哥”。


    洛清雪轉頭看了看楊曉風,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


    楊曉風點了點頭。


    雖然她和他之間一句話也沒說,但彼此要表達的意思卻都已明了。


    楊曉風上前扶起蘭嶽平,淡淡道:“那趕緊走吧,我們這就連夜趕迴穀裏去”。


    隨即他又叫道:“勞煩小二哥將我們剛剛來時所乘的馬車給牽過來”。


    說完攙著蘭嶽平往門口走去。


    雖然蘭嶽平一時還搞不清楚楊曉風的身份,不過心裏總算是安定了一些,臉上擠出一絲很勉強的微笑,道:“多謝”。


    楊曉風忽然又停下腳步,眼角的餘光微不可查地掃過大廳中的某些角落,淡淡道:“阿雪,寸步不離地緊跟在我身後”。


    洛清雪心裏一熱,很是乖巧的跟上。走在他身後,有一種無比充實的安全感。


    對於他的話,她從來不會有一絲的懷疑,對於他要她做的任何事,她更不會有一絲的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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