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雖然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但那天在清水山莊,自己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可是,她會不會同樣也能認出自己?


    既然阿雪還會去清水山莊為他的家人祭祀,就說明她還沒有忘掉自己。可是,若她真的已經嫁人了,那他還要不要和她相認。


    自己的出現,會不會給她帶去困擾,會不會打擾到她當前的生活?


    一時間,楊曉風陷入到了無盡的糾結中。


    不知不覺間,夜已深,可他卻連一絲睡意都沒有。桌上的燭火也已燃盡,無盡的黑暗又再次把房間淹沒,同樣也將他淹沒。


    十年來,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在黑暗中冥思。有時候,他甚至可以就這樣一直站到天明。


    午夜夢迴的時候,他曾無數次的被噩夢所驚醒,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閉眼。後來,在“清心靈決”的幫助下,他逐漸平複了心中的怨念,以及幾乎讓他發瘋的仇恨,還有那太多太多的恐懼。


    從那時候開始,他心裏滿滿的就隻剩下了一個人的影子。她的樣子已深深的印在了他的靈魂裏,融進了他的骨血中,自己對她的掛念是那般的至死不渝。


    那是一個女子,她叫洛清雪。


    秋夜如水,靜靜的籠罩著人間的一切。所有的所有,似乎已在這祥和靜謐的氛圍裏沉沉睡去。


    隻是,在這祥和的外表之下,又有多少人徹夜未眠。


    楊曉風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客棧大廳裏、以及外麵的大街上,早已是人聲鼎沸。各種叫賣聲、喧鬧聲,響成了一片,顯得格外熱鬧。


    洗漱完畢,他下樓喝了碗稀粥,再吃過兩個熱饅頭,便出發了。至於林雨涵,昨晚一夜過後,他早將她給忘了,萍水相逢的一個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太陽從山頂漏出笑臉來,柔和的陽光早照在了小鎮上。去縹緲峰的人已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準備出發了。


    趕車的小販們已在大聲吆喝著招攬客人。雖說從鎮上到縹緲峰的路程實在不算遠,但對於那些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來說,他們卻連這幾步路也不想走的。


    楊曉風卻情願一個人走著去,他已經一個人,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他已經這樣走過了太多的路。


    街邊的小吃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在晨風中擴散開來。熙熙攘攘趕早市的人們,認真的挑選著自己中意的東西。剛剛上架的新鮮山貨,講述著主人們曾經的辛勤勞作。


    原來,紅塵也可以這麽美嘛!


    楊曉風深吸了一口清早微涼的空氣,望了望縹緲峰的方向,慢慢走開了去。


    他不知道,此刻,就在他昨夜歇宿的那家客棧二樓臨街的一間屋子裏,一男一女兩個人正靜靜的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直到楊曉風孤獨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街口。林雨涵才終於迴頭向身邊的男子淡淡吩咐道:“我要知道這個人的一切信息,有關於他的來龍去脈,以及他的身份來曆這些,希望你全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是,聖女,我這就去辦……”,那男子對林雨涵鞠躬行了個禮,很是恭敬道:“聖女,我看這裏人多眼雜,妳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免得再著了那些偽君子們的道”。


    林雨涵擺擺手示意男子退下。一時間,她望著遠處的縹緲山,陷入了沉思。


    縹緲峰巍峨挺拔,高聳入雲,山頂常有雲霧繚繞,就似那神話傳說裏的靈山仙境一般,神秘而莊嚴,故名曰“縹緲峰”。


    縹緲峰創派祖師本是山下鎮子裏的一農家少年,一次在山上砍柴打獵之時,觀山間之景象,偶有所感,遂創出了絕世無雙的“縹緲劍法”。從此開山立派,江湖上便有了縹緲峰這一宗派。


    因縹緲峰門人行事光明磊落,懲奸除惡,弘揚正義,故多受武林同道敬重。一時之間,縹緲峰俠名遠播,成為許多人向往的人間淨土,當時,江湖上的有誌青年多投其門下,使得縹緲峰的實力得到了空前發展,一舉成為武林大派。


    縹緲峰幾經沉浮,經過曆代門人的發展壯大,如今在江湖上產業勢力早已是獨占鼇頭,除了落雪穀與風月教外,已再也沒有那家門派能與之分庭抗禮。


    縹緲峰做為武林巨擘,正道領袖,氣象做派自然非比尋常。


    山腳下有將近幾百畝的開闊地,兩邊修建著百十間木屋,這便是縹緲峰的歇馬處。這次武林新秀會的接待處就設在這裏。


    不知是武林新秀會的名氣太大,還是縹緲峰本身的名氣太大。總之,今天這裏可以說是人山人海,整個江湖上凡是有些名頭的人物幾乎是都聚齊了,那場麵,人多得絲毫不亞於每年京都最熱鬧的元夕燈會。


    人多的地方總是很容易出亂子的,更何況在這裏的又多是江湖豪客,平時飛揚跋扈習慣了的人。


    故而,今天在這裏迎客的縹緲峰弟子大抵已多達四百多人,而他們的另一個重要任務,便是維護此處的秩序。


    近五尺有餘的紅木長桌一字兒排開,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這便是此次武林新秀會報名登記的地方了,而這樣的桌子現在已整整有三十張。但即使如此,每張桌子前還是排起了長長的隊。


    和這邊的熱鬧相比,有一處地方卻顯得很是冷清,這也是一個接待處。卻沒有桌子,也沒有排隊的人,但在這裏迎客的弟子顯然要比其餘各處的更加精銳,態度也更加恭敬。


    這是特地為那些受邀而來的大人物準備的,為迎接那些人而準備的貴賓通道。


    長久的等待,楊曉風就這樣從早上一直等到了午後。一起等待的,還有那些和他一樣沒什麽名氣、背景的年輕人。


    那些有人引薦,或者持有介紹信,亦或是自身有些名氣的家族子弟自然不用排隊。而他們這些人卻隻能等待,這種很公平卻又極度不公平的等待。


    這種等待枯燥而乏味,很多人已等得焦躁不安。


    楊曉風卻很平靜,他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站在最末端的隊伍裏,一上午都沒換過地方。對於那些老是在自己前麵插隊的人,他仿佛就像是沒看見一樣。


    不知是他的耐心非常好,還是他已經習慣了等待。


    他的眼睛一直就隻是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麵,似乎那裏有非常好看的東西一般。至於周圍那些熱鬧的氣氛似乎根本就與他無關,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感到不適,其實他本不應該來這裏的。


    或許,他隻屬於黑夜,在那如墨漆般的黑暗裏去體會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和煎熬。他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那種孤獨感。


    他本想走的,但最終還是算了。這次去縹緲峰可是參加武林新秀會啊。


    想到武林新秀會,他自然就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個舊約。


    “風兒,如今你和清雪你們兩個也都到了婚嫁的年齡了。依我們的意思呢,想讓你們兩個此次在武林新秀會上以夫妻的身份合力與人對決比試,你看如何”。


    以夫妻的身份亮相,聯手抗敵,多好的願景啊,嗬嗬……


    可惜呀,這個浪漫的約定如今卻再也不可能實現了。一切都成永遠的遺憾了啊!


    當他發著愣的時候,前麵終於沒有了人。


    “什麽名字,何門何派”,負責登記的縹緲峰弟子頭也不抬,態度很是傲慢。


    楊曉風卻沒有立刻迴話。


    登記的弟子頓時惱了,一拍桌子,嚷叫道:“喂,你這人聽到沒有,我在問你話呢,何門何派,叫什麽名字”?


    楊曉風隻好抬頭,淡淡道:“李風,無門無派”。


    “李風,無門無派,那可有推薦信之類的嗎”?


    那弟子問話的語氣中已有些不屑。


    “也沒有”。


    “哦……,是這樣……”,那弟子在登記簿上快速記下了李風這個姓名。隨即稍稍抬頭瞟了楊曉風一眼,輕蔑道:“交一兩銀子,然後去那邊等著,一會兒有人領你們上山”。


    說著扔過來一塊木牌,也不再多問其它話,直接向旁邊很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走開。


    楊曉風緩緩往旁邊移開了幾步,一眼掃視過去,這裏竟已有百十多人,像他這樣的人。看著和自己站在一起的這些人,那一張張還略顯得青澀的麵孔上,一個個都是對未來滿滿的憧憬和期待。看到這裏,他不由暗暗歎息了一聲。


    看得出來,這些年輕人心中都有著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隻是,他們可能不明白,在這個世上,像他們這樣既沒有背景,也沒有家世的年輕人,或許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出人頭地的那天。縱然他們身上真有些過人之處,最終也不過隻是被人利用而已。


    不過,這些人自己卻不這麽想,他們絕沒有楊曉風這麽消極。他們正年輕,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他們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和希望。


    聚在一起的一幫子年輕人嘴上哪會閑得住,當下不由得就聊了起來。


    “大家夥說說,你們認為在這次武林新秀會上會有多少人就此崛起,一戰成名呢”。


    “是啊,不知又會有多少少年俊傑就此崛起呢,讓人好期待啊。最近這些年江湖上基本都很平靜,好多勢力迅速發展壯大,uu看書 .uukanu 實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太多優秀人物出現,想來,這次的武林新秀會一定是熱鬧無比啊”。


    “你們說,有那麽多優秀的人才,不知道這次能進前十的都會有誰啊”?


    “前十嘛,想來還是縹緲峰占多數吧。要知道,縹緲七秀可都不是一般人。聽說縹緲七秀之首,縹緲峰少掌教端木軒不管是武功還是人品等各個方麵都可以說是當今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啊,想來此次武林新秀會的桂冠非他莫屬”。


    “那可說不定,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知道此次武林新秀會上會不會有什麽黑馬出現”。


    “對對對,雖然縹緲七秀的確備受矚目,但有時候一些平日裏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反而會一鳴驚人呢”。


    “哎呀,行了行了,我們此時在這裏爭有什麽意思,武林新秀會的結果如何,到時候自見分曉”。


    年輕人總是耐不住性子的,一大幫子等的無聊的年輕人興致勃勃談論著時下最熱門的話題,以及對這次武林新秀會的各種揣測,全然不顧他們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


    或許,年輕人從來就是這樣吧,總是遭受到各種冷眼與排擠,但他們卻從來不曾有放在心上過。


    就在眾人正聊的火熱之際,一車兩騎緩緩的停在了貴賓接待處。馬上的男子一個白衣如雪,已快是而立之年,眉宇間不怒自威,顯然是個實權派人物。另外一個青衣如素,年紀稍小幾歲,正是翩翩公子,就似二月裏初開的幽蘭一般,君子氣度,卓爾不凡。


    正是洛清羽和蘭嘯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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