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如水,長夜如訴。天邊一輪明月,清光四溢,為人間帶來了安寧與祥和。


    火紅的楓葉在風中發出嘻嘻索索的聲響,似乎在講述著一個古老的傳說。月光從枝葉中灑落下來,在地上碎成了無數光點。


    那點點月光,像極了女兒腮邊的淚光,那幽幽風響,便是女兒一個人在月光下低訴著什麽吧。隻是,卻根本聽不清楚。


    不過,雖然聽不清,但或許也能夠猜到,那絕對是一個淒美的故事,也可能是一段原本歡快的陳年舊事。


    白月皎皎,灑落在地,如霜雪一般。明月雖正圓,人卻未團圓。


    中秋之夜,卻沒有和心中念著的人團圓。人此時的心境竟仿佛比這秋月還要淒冷幾分。


    雪白的月色下,樹影婆娑,有晚風吹過,月光就隨著風搖動起來,霎時間,成了一支曼妙的舞。


    舞動的月光,更像是女兒的長發,隨著那輕揚的裙角,在風中飄飛。


    想必,女兒是孤獨的吧!


    清水山莊,後山。


    月光已灑滿夜空。


    洛清雪一行人早就走了,此刻,除了那漫山的紅葉和遍空彌漫著的月光之外這裏似乎已別無它物。


    靜謐的月光下,忽然,一顆楓樹的樹枝微微動了動,隨即一道黑影閃過,接著,一個人已從林中走了出來。


    從剛剛洛清雪盯著看了好一陣的那棵樹後走了出來。


    藍衣似水,長發如墨,正是楊曉風。


    他從每一座墳前走過,走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細。那墓碑上刻著的每一個名字,都是他的家人。有他的族親,有他家的仆人,也有他們清水山莊的弟子。


    楊曉風先是在整個墓群中繞了一圈,最後,終於在楊霜子和梅洛雲的墳前停了下來,雙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喃喃道:“爹,娘,我迴來了,風兒迴來了”。


    煎熬了十年,痛苦了十年。這些年所受的苦,這些年的悲,此刻,徹底爆發了出來。


    跪在雙親墳前的男子,終於忍不住低聲啜泣了起來。眼中的熱淚如開閘的洪水一般,不住的滑落。


    那是對父母雙親的思念吧。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他哭著。這一哭,哭出的不光隻是眼中的淚,更有他心底無盡的委屈。


    十六歲的年紀,根本就還是個孩子,誰能夠明白他這些年所受的苦和委屈,誰又能了解他心中的痛。


    炫白的月光剛好正灑在楊曉風身上,照著他孤獨的身影,顯得淒傷而又柔弱。


    雖然一直都在假裝著堅強,但這一刻,他實在已沒必要再假裝。


    此時此刻,他那裏還有半點堅強。


    淚無聲滑落,他低聲哽咽著。


    “爹,娘,這些年你們還好嗎,兒子迴來了,我迴來看你們了……”。


    過了一陣後,楊曉風終是慢慢止住了哭聲,他畢竟已長大。


    他成熟了。雖然他為成熟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但他,的確已不再是曾經那個青澀的少年。


    相比起以前來,他現在更加沉穩了許多,當然,他身上也已再難找見少年時的那份灑脫與陽光。現在他身上,所有的就隻是陰冷和滄桑。


    一切都再難迴到過去,他也再不會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了。


    無情的時間啊!


    或許,被歲月染白了的,不光隻有他鬢角的頭發,歲月更滄桑了他的心。


    “爹,娘……”,一時間,他似有千萬話語要對父母言說,隻是卻忽然住了口。


    “爹……”,楊曉風豁然起身,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墓碑,這怎麽可能,清水山莊出事的那一晚,爹爹明明是出外辦事去了的。


    家人的遺體應該是落雪穀的人收斂下葬的,可那一夜,爹爹根本就不在莊上啊,那他的屍體又怎麽會和莊上其他人的屍體在一起?


    可若是這墳裏的人不是爹爹,落雪穀的人是絕不會將他和娘親合葬的。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楊曉風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天大的疑問。不過,很快他便想通了,從那一夜殺手襲擊的規模和速度來看,幕後黑手對清水山莊的襲擊顯然已是謀劃了很久,必經過了一番周密的部署,既如此,他們又怎麽可能會放過做為家主的爹爹。


    爹爹雖然外出,但必定也遭了毒手,或許,早在襲擊清水山莊之前,殺手便已經先除去了爹爹。


    至於爹爹的屍體,應該是殺手在襲擊清水山莊的那一晚,殺手在襲擊清水山莊的同時也將爹爹的屍體送了迴來。


    還是走吧。


    這裏雖然是他的家,可如今就隻有他自己一個,留在這空無一人的清水山莊還有什麽意義?


    可是,離開了清水山莊,他又該去哪裏,他又能去哪裏?


    報仇?


    他現在已經不想再報仇。


    守護?


    他想守護的那個人可依然還在?


    不過,他還是決定走。


    隻是,才踏出去一步,楊曉風忽又停下,隨即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麵,那裏有一雙淺淺的腳印,記得方才,阿雪就是站在這裏的。


    倘若,剛剛就隻有阿雪一個人。


    如果剛剛就隻有洛清雪一個人的話,他一定會立刻衝出來與她當場相認,可是……


    可是,她們一行卻有三個人。另外那兩個男子,又是誰?


    他們和阿雪又是什麽關係,或者說,他們是阿雪的什麽人。


    那個稍微年長一些的,他倒是能猜到,應該是阿雪她大哥––––洛清羽。那另外一個呢,和阿雪一道祭奠的那個人,他又是誰?


    他和阿雪是什麽關係,他會不會是阿雪的……?


    莫非阿雪她……?


    再往後,他想都不敢想。可是,他卻又實在忍不住要想。


    難道阿雪真的已經另嫁他人了嗎?


    這倒也是,雖然自己已經和她訂有婚約,可他實在已消失了太久。即便阿雪現在已經另嫁她人也無可厚非,這不能怪她。


    如果真要怪,那也應該怪他自己。


    十年啊,整整已過去了十年時間。


    自己是生是死阿雪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實在沒必要再等著他這個下落不明的人,她也沒義務要一定為他這樣一個人苦守,她更應該為自己找一個好的歸宿。


    此刻,自己實在應該為她高興,更應該祝福她。u看書 .uukansh.cm 可是,這又是多麽違心。


    對他來說,這是多麽的殘忍。


    親人早已盡數離他而去,現在,就連心中的念想竟然也沒了。


    從此以後,他還能剩下什麽?


    心忽然就痛了起來。


    心悸的時候,仿佛連唿吸都困難了許多。


    他簡直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隻能大口喘著粗氣。


    甚至在某一瞬間,心髒似乎完全停頓了一下。


    本應該為阿雪高興的,可是,為何他卻這般難受。


    心痛的感覺,是那般清晰。自己的這顆心,不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麻木,就已經毫無知覺了嗎?可為何,為何痛起來的時候,依舊還是這般清晰,依舊還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是不是,歲月雖然已經滄桑了人的心,卻永遠也改變不了心底的掛懷與相思。


    隻是,從此之後,他還能再記掛著誰?


    淒清的月光下,楊曉風靜靜的凝望著洛清雪三人剛剛離去的方向,漸漸的,竟像是呆了。


    清冷的夜風吹過,揚起了他身後的長發,那一襲藍衣也開始隨風翻飛。


    亂舞的衣角,狂飛的長發,在風中獵獵作響。


    走吧,走吧,先離開這裏再說吧。


    想那麽多幹什麽呢,反正他已經承受過太多痛,也不在乎再多加上一份。


    隻是,該去哪裏好呢?


    就去縹緲峰吧。


    聽剛剛阿雪她們的談話,她們一行也是要去縹緲峰。


    念及此處,他終於邁開大步,一路往前山而去,隨即更不停留,直接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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