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燦很有錢,他在閩撫任上,灰色收入是滾滾而來。


    單以顏常武每年的冰敬、炭敬就不少了,熊文燦過生日、他老婆的生日、生了兒子什麽的,統統送錢。(要不然人家幫你說話?)


    而月港的孝敬也是絡繹不絕,大家都知道老熊手捏權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何苦呢,大家一起發財不好麽!


    紅毛番都知道月港有錢,就象個無底洞一般,把美洲的大量白銀都給吞噬了,從手指頭漏出一點來,就可以砸昏老熊了。


    他到了粵督任上,權勢更大了,各方麵的紅包和孝敬如雨而至。


    咱是個文雅人,金銀銅這些阿堵物太掉價,他玩起了古董,當時他正與幕僚清客劉先生把玩著一批孝敬來的靈雲器皿,有杯、壺、碗、碟等。


    明成化年間的靈雲杯,杯撇口,深腹,圈足。外壁通體鬥彩裝飾。腹部四麵畫團形靈芝紋,周圍繪對稱的花草紋。外底署青花楷書“大明成化年製”雙行六字款,外圍青花雙方欄。此杯胎薄體輕,紋飾新穎別致,構圖疏朗,以紅、黃、綠等釉上彩裝飾,色彩搭配協調。由於團形靈芝遠看似一團祥雲,故名“靈雲杯”,出產不多,很是珍貴。


    他砸碎一個杯,就不配套,劉先生惋惜地道:“東翁過急了!”


    熊文燦苦笑道:“本督怎麽能不急!那些東西,送你了!”


    熊文燦那個火大,海盜們要是不爽,談不攏大家可以繼續談,怎麽可以用欺詐的手段把人給扣了!


    當官的不怕失敗,隻要上麵的人不倒,可找一萬個理由來解釋失敗,老熊在朝中也有後台的。


    怕的是丟麵子,你連這件事情都搞不定,別人可怎麽信你?


    尤其令他害怕的是,這麽多官員失陷在賊手裏,萬一他們迫於無奈,投賊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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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則什麽麵子都丟光光!


    於是熊文燦與劉先生商量,由劉先生代寫了奏折,向朝廷推卸責任,言稱洪雲蒸等人輕信劉香,以致自陷,咎由自取。


    奏折到得朝廷,給事中朱國棟則認為此事過於荒謬,乃上書彈劾兩廣總督熊文燦。


    朱國棟是天啟二年進士,給事中乃台諫官員,他認為職責所在,不能放過粵督。


    朱國棟認為,招撫劇盜乃是緊要事體,洪雲蒸豈敢不稟報總督,他豈能輕許官職?萬一給不了人家怎麽辦?


    所以,熊文燦必定知情,且是最後決定人!


    國朝官場從來都是推卸責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推給他人作決定,領功勞則搶著去。


    道理很明顯,被崇禎皇帝采納,於是降旨“詔令貶秩,戴罪自效。”


    亦即是保留總督官職(職位),降了他的散官官階(職稱),要他解決問題,這還是有人幫老熊說話的結果,否則處罰更加嚴厲。


    ……


    熊文燦又與劉先生商量,問道:“先生以為如何?”


    劉先生搖頭道:“劉酋要的東西,我們給不了他!”


    朝廷官職授予,自有體製,不是去市場買白菜,想有就有的。


    顏常武之所以賣了個好價錢,是他嘯聚了數萬人,占據了台灣島,因此朝廷在台灣設衛所,給他三品指揮使官銜。


    他的艦隊又是夾板大船,船堅炮利,還打敗了朝廷最強大的福建水師,致水師總兵下獄問斬,亦即是他勝過朝廷總兵,即便如此,也隻得海防遊擊官銜。(總兵&amp;amp;amp;amp;gt;副總兵&amp;amp;amp;amp;gt;參將&amp;amp;amp;amp;gt;遊擊&amp;amp;amp;amp;gt;守備)


    兩者合一,給了他一個二品將軍。


    事實證明,依他東南府的紅火,給他二品將軍不為過,他也滿意(畢竟一品大員很難拿到手,他不可能當文官),大家都認為熊文燦處置得當。


    至於劉香和李魁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無法與顏常武相提並論,人家有人有地,經營得當,自家種糧保家人無饑饉,種甘蔗賺白銀,劉香有什麽?乃流竄犯一枚,無業人士(有職業無產業),怎麽可能給他衛所指揮使的官銜!


    人家是打出來的二品將軍,大家可不認為劉香可以對付之前的福建水師(他說也沒用,又沒打過,無事實無真相)。


    劉先生定策:“先和平解決,不行再作打算!”


    熊文燦采納之,找來作中間人的姚員外,惱怒地對他道:“你這中人做得很不稱職啊!”


    官府搞不定劉香,但要拿捏陸上為家的姚員外還是很容易,姚員外惶恐地道:“晚生哪知道他們這麽極品啊!”(姚員外是納貢出身,有讀書人身份,見官可以不跪)


    熊文燦倒被他逗笑了,也不懲罰他,要他再去找劉香,重開談判,但有一個條件,先放人再說!


    姚員外有門路,找到劉香,埋怨道:“你們害我不淺!”


    劉香冷笑道:“他們不給麵子給我,我豈能留麵子給他們!”


    “談不攏也不需要扣人嘛,這樣做大家很難辦的!”姚員外委婉地道。


    不要麵子,不講信用,將來大家怎麽信你?怎麽和你做生意?


    “行了,現在事情都成這樣子,你迴去和熊總督說,先授予我們的官銜,再放人!”劉香斷然道。


    姚員外失驚道:“這怎麽可能!”


    “不可能也要可能!”李魁奇蠻橫地道,手一招,一個海盜用木碟端了一件東西,赫然是一隻人耳!


    “這是張一傑(被俘官員)的一隻耳朵,要熊總督看著辦!”劉香得意地道。


    李魁奇陰森森地道:“如若不從,下次開戰時,要不拿幾位大官人頭來祭旗,要不幾位大官做了我們的兄弟(從賊)!”


    好說歹說,無功而返,姚員外隻好帶著一隻耳朵迴去見熊文燦。


    ……


    熊文燦很不爽,看看自家官兵,守禦有足,追剿無力,對此他很沒信心。


    因此老熊發出了大召喚術,請客兵助剿。


    他決定請的是雷霆救兵----大明福建海防總兵顏常武!


    公文送到福州撫衙,巡撫鄒維璉苦笑道:“以賊製賊,熊總督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想想就惱火,顏常武這小子就在金門擺威風呢。


    但他不能攔,也懶得直送金門助小顏威風,幹脆派人將公文送過海到高雄,說鄒巡撫已同意熊總督之請,並簽了調兵令。


    東南府首席執行官陳衷紀首先見到公文,他當時因吃人參和鹿茸過多正在上火,頭昏目眩,睡在床上挺屍,哼哼著,由家中美妾服侍。


    他一目十行看過公文後精神大振,自床上一躍而起,疾病竟不翼而飛。


    他興奮地道:“吾東南府機會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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