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電話掛掉，周至說道：“等會吧，一會兒應該會給我迴話，費叔是省文物商店的經理，就算渝州市文物商店現在自負盈虧了，最起碼關係還是在的。”
“本來古玩行的規矩，就是買賣離櫃概不認賬，你就算拿到假貨，那也隻能算是打眼，不能往迴找的。”周至耐心解釋道：“不過現在是新時代了，文物商店又是國營的單位，這些就規矩就算保留，那也應該是保留給內行，不能作為行騙的借口。”
“我估計渝州文物商店肯定不會認那個什麽vip房間是他們單位的，”周至笑著翻出那盤子底部的火漆和收據上的蓋章：“但隻要有這兩樣，這東西就是從文物商店出來的無疑，渝州文物商店就逃不了做局的嫌疑。”
“騙到別人就算了，遇到我們行內人，這就可以‘挑眼撞燈’；”周至笑道：“老規矩，隻要我給了錢，再將這東西倒扣在櫃台上，再比出這個‘八’的手勢，掌櫃的就得拿五倍來賠我，好煙好茶的敬奉完，陪著笑送我離開。”
陶明模仿周至翻著“八”的手勢：“啥意思？”
“老時節的舊話兒了，下九流裏邊，‘七娼八盜九吹灰’，或者‘七窩八賊九娼門’，八都對應的做賊，倒扣東西，表示他做的假局被我識破，比出這個八，就是暗示我知曉他在做賊。”
“如果掌櫃不想敗壞聲譽，那就隻有多賠，然後禮送我離開。”
“老時節裏邊的規矩還真多。”陶明說道：“其實被騙錢都是小事兒，要是送到我那客戶手上，被人家當做我輕視他，那才要壞掉我大事兒！”
“我猜姐夫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錢不用讓他們退，能給咱們一件兒好東西就成。”
說到這兒電話又響了，周至將之接了起來：“費叔……嗯，嗯好，哈哈哈他們這樣跟你說的？你信嗎？嗯，嗯，那明天我們去一趟……也不一定，誰也沒法保準就不打眼……哈哈哈有費叔這話就行了，要不是大開門兒的，我可要再找你啊！好好，那我們蜀都見，拜拜！”
將電話掛了，周至才對陶明笑道：“他們同意了，明天我們上門去看貨。”
陶明大喜：“那太好了！”
這時候表姐端著西瓜在門口出現了：“怎麽又跑這兒來了？對了肘子你姐夫買了個盤子……”
“已經看過了，清代官窯的真品。”周至收到陶明打來的顏色，就做了一點言語上的加工：“青花大盤雖然多，但是工藝精細程度上差異還是很大的，姐夫買這個算是同時代裏邊的精品了。”
“是嗎？沒買砸就行。”表姐說道：“這是送挺重要一個……客戶的東西，錢都無所謂，要是不真，那就糟糕了。”
“真的倒肯定是真的，但是題材卻不太好。”周至將盤子翻過來：“表姐你看，這是一個武將，在河邊亭子邊上跟漁翁講話的圖案，這是一出戲文，叫做‘解劍亭’。”
“那這題材就還不錯啊。”表姐說道：“就是這漁翁幫助武將過了河，武將送他馬兒表示感謝對吧？我們也是得了人家幫助，想要送他一件東西表示感謝，差不多的。”
“那可就更加送不得了。”周至笑道：“這個武將叫伍子胥，當年全家被楚王殺害，他獨自逃難去吳國，一路上都有追兵，最後幸運地得到漁翁幫助過河之後，將寶劍寶馬交給漁翁，說自己現在隻有這點東西迴報他，請他留下姓名，好將來報答，並且請漁翁答應自己，不要告訴追兵自己的去向。”
“漁翁接過劍來，告訴伍子胥說自己隻是看在伍家滿門忠義，卻無辜被害，這才渡他過河的。現在伍子胥送他寶劍，還叮囑他不要泄露行蹤，就是不相信他，他叫伍子胥放心，自己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兒，說完就拔劍自刎了。”
“啊？”建華表姐和姐夫都給這故事驚著了：“這，這也太……”
“所以漁翁就是伍子胥的恩人，這恩人的下場卻有點慘。”周至笑道：“姐夫想拿這個來送幫助過自己的人，是不是想咒人家呀？”
“哎喲！”建華表姐臉都嚇白了，兩巴掌拍在陶明的胳膊後背上：“我叫你亂買！叫你亂買！要真送出去，簡直是往死裏邊得罪人了！”
“沒事兒沒事兒。”周至趕緊擺手：“我聯係了蜀都文物商店的人，他們是同行好說話，店裏已經同意我們明天去換一個了。”
“這還能換呀？”表姐這才拍了拍胸口：“那太好了，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的怎麽就這麽貴？真要送不出去就隻有擺在家裏，還得小心別磕著絆著，操不夠的大心！”
“是，等我明天拿到手就送出去，要不是別人老父親好這一口，我背黴了才鼓搗這玩意兒……”
周至心裏默默畫圈，姐夫你這就有點不禁誇了呀，啥叫背黴了才鼓搗這玩意兒……
等到表姐去招唿童童睡覺後，陶明才抹了一把冷汗：“剛剛多虧肘子你圓場，要讓你姐知道我花五萬多買個五千的東西，那不得被罵慘。你這個故事編的真圓範……”
“我這也不是編的啊，解劍亭的故事真是這麽說的。”周至哭笑不得：“不過這盤子上的題材，卻不是真正的《解劍亭》而已。”
“那這盤子上畫的到底是個啥？”
“是楚霸王烏江別馬……”
“我去，我剛剛真當這是伍子胥了……”
“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要是伍子胥，題材上一定會體現的。”
“你們仗著自己是文人，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地騙人嗎？”
“……”周至都傻了：“要不你和表姐多讀點曆史典故，免得以後還被騙？”
“切，以後誰還玩這個誰是憨包！”
“……”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陶明姐夫便讓表姐去廠裏，自己和周至先去文物商店換貨。
見到周至和陶明，一個經理模樣的人立即走了上來，滿臉堆笑地道：“周先生和陶先生是吧？我是文物商店經曆張大光。”
“上次那事兒是我們的嚴重失誤，費總經理已經嚴厲批評我們。請二位隨我來，今天無論如何，一定給二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渝州文物商店的做法相當高明，上次引誘陶明的人壓根不露麵，直接經理出麵接待，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讓周至和陶明都不好發作。
“本來古玩行的規矩，就是買賣離櫃概不認賬，你就算拿到假貨，那也隻能算是打眼，不能往迴找的。”周至耐心解釋道：“不過現在是新時代了，文物商店又是國營的單位，這些就規矩就算保留，那也應該是保留給內行，不能作為行騙的借口。”
“我估計渝州文物商店肯定不會認那個什麽vip房間是他們單位的，”周至笑著翻出那盤子底部的火漆和收據上的蓋章：“但隻要有這兩樣，這東西就是從文物商店出來的無疑，渝州文物商店就逃不了做局的嫌疑。”
“騙到別人就算了，遇到我們行內人，這就可以‘挑眼撞燈’；”周至笑道：“老規矩，隻要我給了錢，再將這東西倒扣在櫃台上，再比出這個‘八’的手勢，掌櫃的就得拿五倍來賠我，好煙好茶的敬奉完，陪著笑送我離開。”
陶明模仿周至翻著“八”的手勢：“啥意思？”
“老時節的舊話兒了，下九流裏邊，‘七娼八盜九吹灰’，或者‘七窩八賊九娼門’，八都對應的做賊，倒扣東西，表示他做的假局被我識破，比出這個八，就是暗示我知曉他在做賊。”
“如果掌櫃不想敗壞聲譽，那就隻有多賠，然後禮送我離開。”
“老時節裏邊的規矩還真多。”陶明說道：“其實被騙錢都是小事兒，要是送到我那客戶手上，被人家當做我輕視他，那才要壞掉我大事兒！”
“我猜姐夫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錢不用讓他們退，能給咱們一件兒好東西就成。”
說到這兒電話又響了，周至將之接了起來：“費叔……嗯，嗯好，哈哈哈他們這樣跟你說的？你信嗎？嗯，嗯，那明天我們去一趟……也不一定，誰也沒法保準就不打眼……哈哈哈有費叔這話就行了，要不是大開門兒的，我可要再找你啊！好好，那我們蜀都見，拜拜！”
將電話掛了，周至才對陶明笑道：“他們同意了，明天我們上門去看貨。”
陶明大喜：“那太好了！”
這時候表姐端著西瓜在門口出現了：“怎麽又跑這兒來了？對了肘子你姐夫買了個盤子……”
“已經看過了，清代官窯的真品。”周至收到陶明打來的顏色，就做了一點言語上的加工：“青花大盤雖然多，但是工藝精細程度上差異還是很大的，姐夫買這個算是同時代裏邊的精品了。”
“是嗎？沒買砸就行。”表姐說道：“這是送挺重要一個……客戶的東西，錢都無所謂，要是不真，那就糟糕了。”
“真的倒肯定是真的，但是題材卻不太好。”周至將盤子翻過來：“表姐你看，這是一個武將，在河邊亭子邊上跟漁翁講話的圖案，這是一出戲文，叫做‘解劍亭’。”
“那這題材就還不錯啊。”表姐說道：“就是這漁翁幫助武將過了河，武將送他馬兒表示感謝對吧？我們也是得了人家幫助，想要送他一件東西表示感謝，差不多的。”
“那可就更加送不得了。”周至笑道：“這個武將叫伍子胥，當年全家被楚王殺害，他獨自逃難去吳國，一路上都有追兵，最後幸運地得到漁翁幫助過河之後，將寶劍寶馬交給漁翁，說自己現在隻有這點東西迴報他，請他留下姓名，好將來報答，並且請漁翁答應自己，不要告訴追兵自己的去向。”
“漁翁接過劍來，告訴伍子胥說自己隻是看在伍家滿門忠義，卻無辜被害，這才渡他過河的。現在伍子胥送他寶劍，還叮囑他不要泄露行蹤，就是不相信他，他叫伍子胥放心，自己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兒，說完就拔劍自刎了。”
“啊？”建華表姐和姐夫都給這故事驚著了：“這，這也太……”
“所以漁翁就是伍子胥的恩人，這恩人的下場卻有點慘。”周至笑道：“姐夫想拿這個來送幫助過自己的人，是不是想咒人家呀？”
“哎喲！”建華表姐臉都嚇白了，兩巴掌拍在陶明的胳膊後背上：“我叫你亂買！叫你亂買！要真送出去，簡直是往死裏邊得罪人了！”
“沒事兒沒事兒。”周至趕緊擺手：“我聯係了蜀都文物商店的人，他們是同行好說話，店裏已經同意我們明天去換一個了。”
“這還能換呀？”表姐這才拍了拍胸口：“那太好了，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的怎麽就這麽貴？真要送不出去就隻有擺在家裏，還得小心別磕著絆著，操不夠的大心！”
“是，等我明天拿到手就送出去，要不是別人老父親好這一口，我背黴了才鼓搗這玩意兒……”
周至心裏默默畫圈，姐夫你這就有點不禁誇了呀，啥叫背黴了才鼓搗這玩意兒……
等到表姐去招唿童童睡覺後，陶明才抹了一把冷汗：“剛剛多虧肘子你圓場，要讓你姐知道我花五萬多買個五千的東西，那不得被罵慘。你這個故事編的真圓範……”
“我這也不是編的啊，解劍亭的故事真是這麽說的。”周至哭笑不得：“不過這盤子上的題材，卻不是真正的《解劍亭》而已。”
“那這盤子上畫的到底是個啥？”
“是楚霸王烏江別馬……”
“我去，我剛剛真當這是伍子胥了……”
“伍子胥過昭關一夜白頭，要是伍子胥，題材上一定會體現的。”
“你們仗著自己是文人，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地騙人嗎？”
“……”周至都傻了：“要不你和表姐多讀點曆史典故，免得以後還被騙？”
“切，以後誰還玩這個誰是憨包！”
“……”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陶明姐夫便讓表姐去廠裏，自己和周至先去文物商店換貨。
見到周至和陶明，一個經理模樣的人立即走了上來，滿臉堆笑地道：“周先生和陶先生是吧？我是文物商店經曆張大光。”
“上次那事兒是我們的嚴重失誤，費總經理已經嚴厲批評我們。請二位隨我來，今天無論如何，一定給二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渝州文物商店的做法相當高明，上次引誘陶明的人壓根不露麵，直接經理出麵接待，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讓周至和陶明都不好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