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爺你這就純屬耍賴了。”周至表示不滿:“那我還可以說賣貨的時候,怎麽著都要往前頭說呢,紫口鐵足占一半,我都敢說南宋!”


    眾人又是大笑,啟老爺子擺了擺手:“你們也別鬧了,現在這器物的確存疑,不過按照肘子說的也大差不差,之前我的確沒有考慮到窯口的問題……”


    “如果是北方窯口,那金末就已經衰弊,之後燒不出這樣的東西來了。”啟老爺子拿起小碗:“可這器型明顯應該是北窯所出,因此年代就應該再往前推一推,算作金代的器物是恰當的。”


    “這個時期的製胎已經嚴重下滑,釉水雜質也比北宋時期開始增加,雖然工藝變差了,但工序至少還大量保留著北宋鈞窯的傳統,釉料胎土成分也改變不大,唯一的區別就是去掉了碗底的醬釉裝飾,算是為之後的元鈞作下了樣板。”


    “所以綜合起來,肘子的推斷差不多,隻是略早了一點,算是金末最後一批鈞窯器,大概才是八九不離十了。”


    “耶!”周至很開心,能夠斷個挨邊,他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推斷最準確的是王老爺子,啟老爺子笑道:“看斷瓷器,還是老王你厲害一些。”


    王老爺子卻一點高興不起來:“所以說東西離開了它的出土環境,會導致信息的海量喪失,要是這個碗在當時出土的時候,就有現在的文保製度,那通過出土地的環境,墓室修造規製等信息,斷出年代來那是輕而易舉,說不定就填補了宋金過渡期或者金元過渡期的某些空白,不像現在,萬事兒都隻有依賴些微的信息猜測了。”


    在座的都是文化工作者,倒是問不出那種“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的傻話來,都是默默惋惜歎氣。


    啟老爺子笑道:“老王這就迂執了,現狀如此,咱們盡自己的力量去挽救一二,問心無愧便可以了,真要惋惜,就你那些香爐的原配紫檀底座都惋惜不過來,遑論其餘?”


    周至見傑西成有些不明白,就跟他介紹:“今天我們看過的那些香爐,最早王老爺子收集起來的時候,都是有紫檀座子與之匹配的,後來被收繳上去再重新發下來,有些爐子,還有全部的爐座,都已經找不到了。非常的可惜。”


    傑西成點了點頭。


    “那我們一會兒還去潘家園兒嗎?或者大柳樹?”周至繼續試探。


    “你早睡早起,然後抓緊時間做題!”王老爺子瞪眼:“不能辜負你宜姐一片苦心啊!”


    “……”


    幸好第二天林婉秋的到來,將周至從題海裏邊解救了出來。


    “我就有點鬧不懂你。”林婉秋看著一臉戚戚的周至取笑:“你考那個幹啥?”


    “考那個五年以內就不用再考英語了,一勞永逸。”周至很老實。


    “你用得著?”林婉秋就覺得好笑:“你能不能有點理想?提前退個學,將來再讓蜀大授予你一個名譽博士什麽的,光榮不光榮?”


    “不能,因為我怕等不到那一天。”周至認真地說道:“別說辜老放不過我,就連我爸媽都得打死我。”


    說完又有些惱怒:“我老周家出一個大學生容易嗎?就這樣你還想給謔謔掉?!”


    “哎喲喲本科生好了不起喲!”林婉秋笑得打跌:“那算姐姐我打擾了,你趕快做題去?”


    “呃……這個就算了。”周至可是一點都不願意:“我都給他們解釋清楚了,gre靠的是平時的積累,宜姐純屬坑小孩!”


    “哈哈哈哈……你這個不要臉的家夥,你算什麽小孩?!”林婉秋可不好忽悠:“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脫離苦海。”


    “啥苦海?沒有苦海!學習讓我感到充實,我樂在其中!”周至嘴強。


    “我信你個鬼。”林婉秋笑道:“算了,沒興趣那我就不說了。”


    “別呀!你要是能夠讓我多點時間搞副業還不影響拿文憑,那我也可以聽聽。”


    “算了,可以聽聽的意思就是也可以不聽,大家都忙就別聊這個了……”


    “別別別,姐,親姐,你大人大量,別和小弟見外,我洗耳恭聽好吧?”


    “不拿翹了?”


    “不拿不拿,剛剛屬於許久不見膽子大了,也就是你手下留情,換做安心表姐已經上手了。”


    “肘子你們學校現在也是學分製了吧?”


    “對的,學分製,哦我還沒跟你說,我代辜老講了一門課,《甲骨文鑒賞》,純純給同學們謀福利送學分的那種……”


    “你還聽不聽我的主意了?”


    “聽聽聽……”


    “你想沒想過提前畢業?”林婉秋說道:“我就是,兩年修完六年的學分,然後直接就畢業了。”


    “你是本碩連讀?要說起來這還真是一條路呢,等我迴去問問辜老的意見。”周至說道:“我們應該跟你們一樣,隻要考試能夠過,學分湊夠就行。”


    “謝謝啊,這是個好主意。”周至想著可以提前修完學分,剩下兩年愛怎麽浪就怎麽浪就開心:“對了,那個鈞窯小碗太值了,也要謝謝姐。以後仇老爺子家裏還有啥好東西,你都幫我惦記著啊。”


    “幫你惦記著沒問題,可是你錢夠嗎?”林婉秋有點鄙夷:“你多久沒替拍賣行幹活了?隻出不進,擱公司戶頭上的保證金可就要見底了,要記得補上!”


    這事兒周至很慚愧,名義上當著人家拍賣行的顧問,可林婉秋這一陣子愣是沒給派什麽活,人家還每月幾萬塊地供著他,當真是有些不當人子:“要不以後我們改計件工資?這鬧得怪不好意思的。”


    林婉秋樂得不行,這娃是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沒當自己是一迴事兒。


    真正的顧問,本來就是有大事兒才出馬,平日裏讓拍賣行好好供著就行。


    不說他自己在瓷器和書畫方麵頗得南北真傳,就憑周至在這一行裏和王老爺子,啟老爺子,馬爺的關係,都足夠他拉大旗扯虎皮了:“喲,這還給我客氣上了?”


    “計件不計件的以後再說,倒是我記得誰當年開口閉口就把宋鈞掛嘴邊兒來著?怎麽,現在不挑剔了?”


    “挑剔,不過不是我挑剔它,而是它挑剔我。”周至赧笑:“以前那是不曉得天高地厚,現在知道,能拿到一件金代鈞窯器就已經是天大的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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