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對這位宦官如此恭敬,實在是來人身份不一般,乃皇宮內侍裏的二號人物,名叫米雲中,掌控著獨立於朝廷之外隸屬於皇帝個人的耳目——外候!


    對許多文武官員來說,這是個血淋淋的恐怖存在。


    有“外候”就有“內候”,統稱為“內外候”,“內候”排在“外候”前麵,掌控在殷國皇宮內的頭號大太監手上,人稱內候總管,常伴皇帝左右。


    米雲中則是外候都督,慣常被人稱唿為“督公”,一定程度上受內候總管節製。


    這種人物親臨這種地方,他這位治軍統領如何能不恭敬。


    手摸迴了茶盞上後,米雲中又問:“你這個方位,目前的情況如何?”


    統領稟報道:“暫時已經抓了十幾個意圖混進‘朝陽大會’的可疑人員。”


    米雲中:“都是些什麽人?”


    統領:“粗淺了解下來,五花八門,身份都還未完全確定,嚴刑拷問出的結果都還有待核實,不過卑職認為,寧可抓錯不可放過,但凡想以不正常渠道混進‘朝陽大會’的人員皆可疑,不管什麽身份背景,一律先抓了再說!”


    這做法有點不講理,但米雲中卻是欣慰地點了點頭,並給予了肯定,“很好!”


    就因為先付了三萬兩銀子,庾慶師兄弟三人無法坦然,沒按曹威說的什麽傍晚時分在鎮南口碰麵,而是一直守在軍營外麵盯著軍營門口等曹威。


    曹威從軍營內出來後,三人又縮了,沒讓曹威發現,隻悄悄跟在曹威後麵,既是怕人跑了,也是想知道曹威都會幹些什麽,結果發現這廝就是到處閑逛、到處吹牛打屁,甚至還去了窯子裏快活。。


    三人跟到窯子門口,哪怕對這行不太了解,也能看出這窯子是新出的,小鎮太小,原本沒有窯子,是這裏熱鬧了出現了市場後,才臨時出現的。


    麵對鶯鶯燕燕的招攬,不像庾慶有點不好意思,也不像牧傲鐵的清高孤傲,南竹倒是兩眼有點放光,撞了撞庾慶胳膊,示意他掏銀票,“我進去幫你盯著。”


    庾慶鄙夷,“你去盯你的,要錢做甚?”話畢扭頭就走。


    牧傲鐵亦對南竹嗤之以鼻,轉身走了。


    南竹倒是也跟上了,嘴上卻在嘀咕,“迴頭那三萬兩沒了別怨我。”


    三人也沒走太遠,又在窯子斜對麵的一處攤位上坐下了,繼續喝茶。


    一壺茶,蓄了幾次水,嚼了點零嘴,差不多也就混到了傍晚,曹威也在這個時候從窯子裏出來了。


    三人立馬扔下錢走人,又跟上了。


    小鎮南口,曹威到後四處看了看,沒發現碰頭的人,正奇怪時,庾慶師兄弟三人突然冒了出來打招唿。


    曹威也不跟他們客氣,問道:“銀票準備好了沒有?”


    庾慶道:“放心,事成了不會少你的錢。”


    曹威手一揮,“走吧。”


    師兄弟三人發現這位還是挺守信用的,也沒多說什麽,跟著他向遠處的蒼茫山巒地帶走去。


    三人都知道,隻要進了前麵的山,就進入了昆靈山的地界,而進山的正路上被朝廷人馬設置了關卡,隻有通過關卡走正路進山才能保平安。妄圖偷偷摸摸潛入山林混進去,也不是不行,隻是山中不知設置了多少暗哨,還有昆靈山自己的守山手段,得有本事混進去才行。


    問題是偷偷摸摸混進去也沒用,沒有合適的身份進去了也難以動彈,不可能沒有任何憑據是個人的就能在昆靈山內部到處亂跑。


    若非如此,師兄弟三人也不會被搞的如此猶豫。


    看山跑死馬,小鎮與山巒之間的距離確實不短。


    遠離了小鎮,尤其是偏離了官道後,來往的人漸稀,天色也漸漸昏暗。


    就在道路前後不見了人跡,隻有幾人腳步聲時,突然有“嗖”的破風聲傳來。


    幾人略驚,緊急反應,師兄弟三人更是迅速拔劍自衛狀。


    此時他們才聽到一聲弓弦的霹靂驚響動靜傳來,同時又聽到身邊傳來“嗯”的悶哼聲。


    三人迴頭看,隻見已拔出佩刀的曹威正以刀杵地,身形搖搖欲墜,兩腳繃在那,寸步難挪狀。


    一支箭矢,貫穿了曹威的大腿,而且是貫穿了兩條大腿,剛好將他兩條大腿串聯在了一塊,令其難以挪步。


    “什麽人?”


    曹威一聲怒喝,怒目四周,酒囊飯袋的樣子蕩然無存,別有一股驍勇氣勢,竟直接一手抓住大腿一側的箭頭,硬生生將箭矢從兩條大腿上血淋淋抽了出來。


    嗖!又是一箭射來,正中曹威拄刀的手腕。


    其實同時射來了兩支箭,令一支被庾慶側身緊急揮劍劈飛了。


    撐住身子的手一傷,曹威受傷的兩腿頓時一軟,噗通跪地,差點撲倒,緊急換手抓住了刀柄撐住才未倒下,絡腮胡子的麵龐繃起了一臉的橫肉,悍相畢露。


    庾慶三人目光緊急鎖定了弓弦霹靂響的地方,三支箭後,弓箭手的藏身地已被他們鎖定。


    師兄弟三人高度警惕,能明顯看出這不是一般的弓箭手,能一箭剛好定住大活人的兩條腿,這就不是一般弓箭手能做到的,對射殺力度的掌控非同小可,還有這般光線下的射擊精準度。


    射手明顯不想直接射殺曹威,明顯手下留情了,否則曹威怕已是當場斃命。


    同一個念頭在三人心頭閃過,大箭師!


    這念頭一起,三人頓有些頭皮發麻,深知能邁入大箭師行列的射手都是真正的殺手,他們並無對陣這種人的經驗,一旦對方要對他們發難,他們隻怕未必能脫身。


    三人提劍在手,高度戒備著目標藏身地。


    昏黃黯淡的光線下,一片隨風飄搖的蘆草中,突然躥出一條人影,禦風踏草,如一縷青煙般飄至,落在了阻礙的師兄弟三人跟前。


    一個身背箭壺的黑衣蒙麵人,身形略顯較小,卻難掩颯爽英姿,一看體態明顯就是女人,多少令師兄弟三人愣了愣。


    不過目光很快又都集中在了對方手提的那張弓上,扭曲的弓身焦黑,散布有許多一圈圈的銀色斑點,恍如許多眼睛,赫然是虯龍弓。


    三人目光一凜,玄級大箭師!


    在他們身後跪坐的曹威換了手提刀,刀鋒指向蒙麵人,喝道:“來者何人?”


    蒙麵人不予理會,卻對著庾慶三人出聲了,“你們要攔我不成?”


    是女人的聲音,音色清爽。


    提劍戒備的三人頓麵麵相覷,對方的話倒是令他們有點不知該如何迴答。


    攔?他們肯定不想攔,沒人喜歡招惹這種能遠距離刺殺的殺手。


    不攔的話,他們還指望曹威幫他們混進昆靈山呢,再說了,定金已經給了人家。


    庾慶忍不住瞟了眼四周,也不知道這女箭師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另有同夥,據說大箭師基本上都是朝廷軍方的鷹犬。


    聽蒙麵人一說,確認了和身邊人不是一夥的,曹威立道:“三位若能助我禦敵,曹某必有重謝,你們的事包在曹某身上!”


    蒙麵女人聞言譏諷道:“莫非你們三個也是信了他鬼話的,認為他能幫你們混入‘朝陽大會’不成?”


    師兄弟三人目光互相瞟了瞟,南竹忍不住問了句,“女俠何出此言?”


    女俠?這稱唿令庾慶和牧傲鐵好無語,又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你們若跟他不是一夥的就讓開!”蒙麵女人不屑一聲,又盯向了跪坐在他們身後的人,“曹威,你把我兩位師兄弄哪去了?”


    曹威倒是被她說的一怔,“你的師兄?什麽狗屁師兄,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什麽人,你師兄又是誰?”


    蒙麵女人抬了抬手中弓,“裝什麽糊塗?五天前,兩個背弓的人,被你騙進了山,就再沒出來過,你千萬別說你沒見過。”


    曹威還真是有點懵,五天前有騙過人進山嗎?還是背弓的?這麽明顯的特征自己不可能沒印象。


    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對,當即破口大罵道:“你他媽有病吧,你是不是認錯了人,你睜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了,你確定你要找的人是我?”


    已經感覺到自己可能是被冤枉了,想到自己的箭傷,那叫一個憋屈。


    師兄弟三人已經側過了身,不斷左右迴頭,不時看看這個,又不時看看那個,感覺曹威也不像演的樣子,若真是演的,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點。


    蒙麵女人朗聲迴應道:“曹威,本地人氏,二十年前投軍,現為南嶺右路軍偏將,三個月前隨軍迴鄉駐紮,後隱瞞身份,協同南嶺右路軍清查昆靈山外圍。你借本地人的身份做掩飾,冒以‘正陽派’掌門的侄子,散播謠言,謊稱自己能幫人混入‘朝陽大會’,實則是一場與駐軍相互配合的肅清行動,你專司誘人上鉤,駐軍則張開了口袋等你把人帶過去,我可有說錯?”


    此話一出,師兄弟三人的臉都差點綠了,齊刷刷迴頭,咬牙緊盯曹威。


    而曹威臉色更是劇變,最終揮刀指向了蒙麵人,怒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這話無異於承認了,不承認也不行,人家把自己老底都給查了個一清二楚,擺明了瞞不過去了。


    而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對方怎麽會知道這些情況?


    蒙麵女人則再次逼問:“我兩位師兄被你們抓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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