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尤麗的眼神是跟著他的手勢晃動的。


    攤開的紙上赫然三個醒目大字:三間居。


    落款是某年某月阿士衡。


    這自然是庾慶本人的手筆,其實他是非常抗拒再使用“阿士衡”的名號寫這些東西的,局麵使然之下隻能是將就著應付一下。


    至於題字內容也確實簡單,關鍵他也不知道寫什麽好,就好像曾經的小鮮樓讓他題字,他也是從簡湊合的,就隨手寫了個“人間好”,他也沒想到能被世人品味出那麽好的味道來。


    如今也是湊合,肚裏詞窮,內容有點質樸,寫的就是這裏有三間房。


    胡尤麗卻是瞬間石化了一般,凝神盯著細看,看著看著,似乎有些激動了,雙手又捧住了自己的臉蛋,兩隻狐狸耳朵在左右晃動,興奮到了臉頰發燙。


    她是在“琅嬛居”見過阿士衡真跡的,仔細研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看字中神韻,便立刻被吸引了,從那種感覺中迴過神來後頓興奮到不行。


    那種感覺不會有錯的,她自己已經確定是真跡。


    正因為如此,她有點不敢確信的問南竹,“真的送給我嗎?”


    南竹擺出高傲神色來,“你看南某人像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拿去!”揮手甩給。


    胡尤麗頓如獲至寶般雙手接了,那叫一個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渾身都遏製不住的抖動。


    她因關注這個,所以明白這東西的稀缺性,可以說比庾慶師兄弟三人都了解,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有一幅天下第一才子的真跡墨寶,之前這邊許諾的時候她也隻是抱了期待而已。


    有什麽比夢想變為現實更美好的?


    重點是字上的內容,“三間居”不就是指她這空中樓閣的居所麽,這等於是指定送給她的墨寶啊!


    她真是越看越喜歡了,也越看越激動。


    “三間…三間居,阿姐,我也會寫,我寫給你。”


    讀出墨寶字跡的小黑看出了胡尤麗很喜歡這個,表示願意效力。


    胡尤麗噗嗤一笑,單手揉了揉他腦袋,再看師兄弟三人,頓感無以為謝,感謝的話也確實說不出來了,感覺無論說什麽表達感謝都太過輕飄了,同時也高看了三人一眼,更多了不少的好感,這些人是真的認識那位探花郎呢。


    她欲言又止了好一陣,才問出一句,“你們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們做。”


    本想說去外麵找個地方搓一頓,然考慮物價還是決定自己動手。


    小黑立馬亢聲喊道:“吃肉餅!”


    南竹白他一眼,發現這小家夥真沒出息,就知道吃那兩塊肉餅,不膩麽?當然他也不好獅子大開口,知道這女人賺點錢也不容易,當即兩手一攤,“你自己看著辦。”


    “嗯,我去買菜。”


    胡尤麗收起了字,轉身快步下了樓,躲迴了自己房間。


    小黑跑下去發現她的房間關了門,頓時拍打房門叫喊個不停。


    殊不知胡尤麗怕的就是他,先把那墨寶給藏好了,才開了門見他。


    小黑纏著要一起去買菜,胡尤麗正頭疼時,樓上傳來了庾慶冷沉沉的訓斥聲音,“小黑,練字。”


    小黑當即無語了,不過卻朝樓上對著空氣一頓無聲咒罵,手中的棒子還耍了起來,抽象暴揍空氣裏的什麽人似的。


    然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到一旁桌子跟前練字去了,沒辦法,那位雖不會揍他,但是會向他阿爹告狀,那位在這方麵是一告一個準,他阿爹準揍他。


    胡尤麗莞爾,出門前揉了揉他腦袋,“好好練字,迴來給你做肉餅吃。”


    小黑用力點頭握拳迴應。


    之後,胡尤麗一直忙活到大晚上,才在這個小小的空中樓閣內備好了一桌香氣四溢的美味佳肴,真可謂是山珍海味和果蔬俱全。


    落座的幾位客人一看這佳肴陣容,忍不住麵麵相覷,他們當然知道這海市的物價有多誇張。


    庾慶問:“這一桌花了不少錢吧?”


    湊上桌的小黑什麽話都沒有,先踮起腳撕了條雞腿狂啃,香滋滿油的嚼著。


    胡尤麗搖頭,不提錢的事,主動給大家斟酒,請用。


    事實上也確實花了她不少的銀子,足足三萬多兩,還光是食材的成本,她得辛苦幾個月才能攢下來,這是她從自己攢下的修煉資源錢中掏的老本。


    這還沒完,給大家斟酒後,她又拿出了三萬來兩的銀票,放在了庾慶跟前,“房租和押金,還有一些吃用的錢,包括上次印尋親告示的錢,都退了,你點一下看數目對不對。”


    師兄弟三人懂了,這是兌現承諾了,不管住多久都免費。


    庾慶默了默,拿起銀票塞迴她手中,“算了,以前的歸以前的,從今天開始吧。”


    胡尤麗連連搖頭,推辭迴去,“不不不,你們寄信來迴討來那幅字的費用也不止這點錢。”


    對她來說,那幅字的價值是遠超這筆錢的,哪怕是用金錢來衡量,也能賣出一大筆錢,她真的是賺大發了。


    南竹、牧傲鐵、小黑三人邊吃邊看著兩人把銀票推來推去。


    南、牧看庾慶的眼神更是怪怪的,就老十五這死老摳的德行,怎麽看都不對勁,千萬別說是把這狐狸精當災民給救濟了,人家肯定比咱們有錢。


    後來實在是盛情難卻,加之想到自己恐怕要在海市久呆,身上確實缺錢,庾慶這才勉強收下了那錢。


    待胡尤麗也坐下動筷子後,南竹從嘴裏抽出一根吮幹淨的骨頭,問:“尤麗,你就那麽喜歡那個阿士衡?”


    胡尤麗歪頭笑了笑,“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


    等於是大方承認了。


    南竹:“你跟別人可不一樣,我們信裏對他提了你的情況,不然他也不可能給你寫‘三間居’的題字是不是?他是知道你的喲,而且他還未婚呢,要不要我給你們撮合一下?當然了,得先問你一句,有機會的話,你願不願做他的女人?”


    胡尤麗被他逗了個臉紅,不過卻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毛絨絨的尖耳朵,“我是個連化成人形都不利索的半妖怪,探花郎連地母的親傳弟子都看不上,怎麽可能看上我,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南竹嘿嘿道:“可以先考慮做別的嘛,你看,你喜歡舞文弄墨,他身邊剛好也缺一個紅袖添香的,如果你願意做他侍女的話,我可以幫你推薦推薦。”


    “真的嗎?”胡尤麗瞬間兩眼放光了,能在天下第一才子身邊看其寫寫畫畫,真不敢想象。


    “唔…”南竹卻是吃痛後的一聲悶哼,被庾慶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


    一腳的動靜不小,大家都看向了麵無表情的庾慶。


    南竹立馬改口了,筷子指著庾慶,“我推薦的效果不大,他和阿士衡更熟悉,有兄弟般的交情,你那幅字也是他開口要來的,隻要他同意了,願開那個口的話,阿士衡肯定願意接受你做侍女,你搞定他就行。”


    胡尤麗看向庾慶的眼神中頓流露出滿滿的期待,試著問道:“真的嗎?”


    庾慶:“死胖子是個話癆,向來嘴賤,你別聽他胡說八道,阿士衡不會搞紅袖添香那套,我也開不了這個口。”


    胡尤麗又有些失望的“哦”了聲,隻是目光不時飄向庾慶,似乎對庾慶的話將信將疑,主要是南竹瞅向庾慶的壞笑引起的。


    庾慶忽又給了句,“尤麗,那幅字暫時不要對外張揚,等我們離開後吧,我們不願惹麻煩。”


    胡尤麗點頭嘻笑,“放心,我可不敢隨意張揚,一旦讓人知道我手上有探花郎的墨寶,讓人知道還是為我這房子題的字,我這墨寶不但保不住,隻怕這房子最後能不能屬於我都是個問題。”


    聽他這樣說,庾慶算是放心了,繼續吃東西。


    來了海市後,師兄弟三人為了省錢,確實沒吃過什麽好東西,修行中人的口腹之欲隔久了也會騷動。


    半途中,樓下街坊有人喊胡尤麗,她立刻下去了一趟。


    趁她不在,南竹湊近庾慶耳邊,低聲道:“碧海船行來年的利息,還有葉點點那邊的支出,那兩千萬到哪弄去?沒那麽好賺的錢,不會有第二個金墟讓我們撿錢了。你別看這小小房子,在海市能賣出一大筆錢的,足夠那筆開支了,剛好碰上個願意聽你話的,你想清楚了。”


    一旁的牧傲鐵忽冒出一句,“本門弟子,就算餓死,也不能吃軟飯。”


    庾慶對南竹道:“別逼我清理門戶。”


    南竹歎了聲,聳了聳肩,嘴裏嘀咕了一句,“想想那筆錢怎麽辦吧。”話畢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沒多久,胡尤麗迴來了,南竹問了句,“什麽事?”


    胡尤麗:“交買水的錢。”


    海市是一座建立在大麵積岩石上的地方,沒有湖泊,也沒有水井,總之沒有淡水,日常用水都是要買的,且不便宜,這個買賣壟斷在千流山的手上。


    還有一些燒烤烹飪的燃料,也同樣如此。


    當然,千流山也沒有逼大家買,大家也可以從外界采購,問題是成本巨大,不可能有就近大陸上的產出便宜,而就近的大陸在千流山的全麵掌控下。


    她話剛落,嘴裏拔出骨頭的小黑忽然喊道:“阿姐,他們想賣你的房子換錢。”


    胡尤麗愣住,看向那三位。


    正在吃東西的師兄弟三人石化了般,皆保持著吃的動作,之後皆慢慢看向小黑那個叛徒,三人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小子未必可靠,以後當他麵說話要小心了。


    關鍵是,突然被這麽出賣了,有點尷尬。


    “對。”牧傲鐵忽然開口,指向了南竹,“他說要賣。”


    庾慶也對胡尤麗道:“確實,不信你可以問小黑是不是這死胖子說的,問小黑我們兩個是不是在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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