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甘舉杯與之對飲,放下了酒盅,容了對方給自己斟酒,有些微醺地搖頭晃腦道:“青蓮山,修行界頂級的靈植門派之一,而聞氏先祖正是青蓮山的開山祖師。


    那個聞氏先祖不一般呐,不將掌門之位傳給自己兒子,反而傳給了外人,傳給了自己弟子。為免門派內部紛爭,還勒令自己兒子退出了門派,不讓兒子再過問門派內部的事,硬生生讓自己兒子成了個閑人。


    聞氏先祖留了祖訓,隻要青蓮山在一天,聞家後世子孫便不得再修行,以免後人借他名義讓門派為難。


    可以說,這條祖訓一直壓著整個聞家的後世子孫。


    青蓮山也因此感恩,默默站在了聞家的身後,聞家後人遇上災難的時候,青蓮山不會不管,可謂多有扶持,這也是聞氏能綿延興旺兩千多年至今的原因。


    聞氏先祖的後人不能從武,文風由此興盛了起來,你想想看,兩千多年的曆代藏書啊,那哪是一個書房能放下的,肯定要修一個藏書樓才行,於是聞家內部就修了個名叫‘文樞閣’的藏書樓,裏麵那叫一個包羅萬象。”


    南竹兩眼放光,“如此說來,聞氏藏書閣裏應該有保存最完整的州誌?”


    郭文甘舉杯小嘬,“他們那可能也不叫什麽州誌,但聞氏能在亂世幸存至今,濘州的各種變遷在聞氏這邊應該是記載的最完善的,他們族中有專門負責修書的人,會不斷補錄。你要找的那個什麽,什麽來著?”


    南竹覥著臉笑道:“祖先故地。”


    郭文甘:“哦,對,祖先故地,聞氏藏書閣裏應該能找到與古地名相對應的地方。不過…聞氏藏書閣恐怕沒那麽容易進去。”


    南竹忙請教:“有何難處?”


    郭文甘:“怎麽說呢,簡而言之,許多收藏都是兩千多年前的東西,頗為貴重,那地方不是閑雜人等能隨便進出的地方。具體的我也不太了解,隻知連聞家子弟都不能隨便進出,好像有嚴格的家規。”


    南竹試問道:“外人一律不能借閱?”


    郭文甘:“那也不一定吧,還得看是什麽人。藏書閣嘛,既然能在家裏修那東西,聚的不就是文氣,你要真是當今狀元來了,文華耀目,那是添光彩的事,別說借閱,肯定是要開門讓你進的。


    再者就是聞家也不能免俗,真要是什麽朝廷大員想進去看看的話,聞家怕是也不好阻攔。至於其他人,沒聞氏大,肯定就要按聞氏的規矩來。”


    當今狀元?南竹摸著下巴,下意識想到了某人的名聲好像不下於當今狀元,也不知行不行。


    郭文甘喝多了,有些絮絮叨叨,“說到聞家呀,也不知今年的祭神大典能不能輪到聞家來主祭。”


    南竹一愣,“什麽祭神大典?”


    “這個都不知道?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外地人。濘州海運昌隆,許多人都要靠海吃飯、靠海發財,自然就要祭拜海神,如此風俗下,每年大大小小的祭祀不說,整個濘州的商會每三年會集體組織一次大祭。既然是大祭,肯定有宣讀禱文之類的主祭人員。”


    “原來如此,這主祭輪誰做有什麽講究嗎?”


    “聞家背靠青蓮山,在濘州也許算是第一大家族,不過曆代以來免不了會有些有背景的後起之秀,不說什麽搶第一大家族的位置,但未必會怕青蓮山。人家論家業、論傳承時間也許比不了你聞氏,卻不一定會向聞氏低頭,竟奪之下,主祭的位置聞氏也偶爾會失手旁落。”


    “哦,懂了,每三年一次的大祭,能不能當主祭事關相關家族的顏麵,是這樣吧?”


    “不錯。”郭文甘頷首,又舉杯與之碰杯,“傳說早年的時候,為了爭主祭的位置,參與的家族明爭暗鬥不說,甚至是大打出手,搞的背後的修行門派都介入了,導致波及麵太大,鬧得上下不得安寧。後是官府出麵做中間人進行調和,結果是隻許文鬥,不許武鬥。”


    悶酒入口,南竹又為之斟酒,好奇道:“何謂文鬥?”


    郭文甘:“無非就是詩詞賦之類的,各家族有文采的傑出子弟參與比試,邀一些濘州文壇宿老做裁判,哪家贏了哪家就是本屆的主祭。往常來說,聞家的底蘊畢竟擺在這裏,差不多三次就有兩次是聞家主祭。不過這迴嘛,聞家怕是有點危險。”


    南竹忍不住上下多打量了他兩眼,不知這麽一個小小刀筆吏何以能洞悉那些大家族的成敗,疑問:“郭兄何以斷定?”


    郭文甘嘿嘿道:“所以說你是外地人,老兄有所不知了吧,萬氏是和聞氏別苗頭的家族之一,萬氏家族手中握有一張大牌,去年京城大考的一甲榜眼便是我們濘州人,是萬氏的未來女婿。


    聽說那位榜眼即將照例還鄉省親,更重要的是與萬氏的女兒完婚,婚後應該就要攜家眷在京定居了。趕上了這個時候,聽說婚期也是萬氏早早算計好了的,十有八九要借那位榜眼的才華一用,好壓聞氏一頭。”


    南竹狐疑:“不是各家族子弟參加比試嗎?還可以找外援的嗎?”


    郭文甘反問:“誰敢公然說女婿不是一家人?”


    “……”南竹無言,好吧,認了,但還是持懷疑態度,“榜眼就一定能贏嗎?”


    郭文甘:“朝廷欽定的一甲榜眼,難道要敗在一群榜下之人的手上不成,讓朝廷的臉麵往哪放?有濘州的大員冷眼旁觀盯著,而那些做評判的濘州文壇宿老,但凡願意露臉參加這種事的,都不是頑固不化之人。


    再說了,那位榜眼郎也確實是才華非凡。你聽說過那個會試四科滿分的會元嗎?也就是那位名揚天下的探花郎。”


    “呃…聽說過。”南竹幹笑著,笑的有點言不由衷,心想,豈止是認識,天天氣我呢,就在隔壁豎著耳朵偷聽咱們聊天呢。


    郭文甘:“能和那位探花郎一起名列一甲的人,能差哪去?聽說他和那位探花郎關係不錯,還曾和那位探花郎一起在京城禦史台共事。俗話說物以類聚,差不了的。有這種人挾勢而來,聞氏的贏麵不大,隻怕聞氏自己都沒了什麽底氣。”


    南竹表麵哦了兩聲,聽到有人把老十五誇成一朵花似的,心裏有點膩味。


    隔壁豎起耳朵的牧傲鐵盯著庾慶的反應。


    “榜眼…”庾慶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才嘀咕出了那人的名字,“殷吉真,是濘州人嗎?”


    他好像記得殷吉真說過,然而連殷吉真的名字都差點忘了,記不清了何方人氏也很自然。


    想起來了又能如何?他默默著搖了搖頭,反正他是肯定不會與之照麵的,也沒必要跟人家敘什麽舊,本就不是一路人,更不希望對方知道自己在哪。


    酒足飯飽,南竹將那刀筆吏送到樓下,還雇了輛馬車送走後,才返迴了樓上,鑽進了兩位師弟的房間。


    他見麵便問:“都聽到了吧?”


    兩位師弟點了點頭。


    南竹朝庾慶挑了下下巴,“怎樣,你怕是要親自去一趟聞氏家族的那個什麽‘文樞閣’才行。”


    庾慶:“人生地不熟的,我親自去有什麽用?這種大戶人家的,家裏免不了養個把高手看家護院。”


    南竹稀奇道:“我說,聰明的時候挺聰明,笨的時候老轉不過彎,你這個樣子算老幾呀,當然進不去。沒聽那位說麽,狀元肯定能進去,你那個替考的身份應該不比狀元差吧?不用也是浪費,不如暫時利用下。”


    庾慶刹那瞪大了雙眼,“廢話,那身份能隨便用,我還用得著你來提醒?噢,我直接找上門說我是阿士衡,那也得人家能信呐。”


    南竹:“你不是能寫詩作文什麽的嗎?寫出來證明給他們看呐,他們反正喜歡這調調,你這叫投其所好。”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庾慶直翻白眼,不想跟他扯這個,“你忘了秦訣了?還有一個叫白蘭的玄級妖修,好像也一直在找我報仇,阿士衡的身份不能亂用,我們來了這裏的事情不能對外公開,懂不懂?”


    既然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三人隻好就此打住。


    守在這裏也沒辦法,隨後結賬走人,順便打聽了下聞氏家族在哪個位置。


    不管有沒有進入聞氏藏書閣的機會,都得先打探一下情況,起碼得去聞氏周圍踩下點。


    聽說坐船去方便,三人出了店家就從水巷搭了條船,報了地點,剩下的路線交由了船家。


    近一個時辰後,再上岸已在聞氏家族附近。


    確切的說,已在聞氏家族的側門外,也是大宗物品進出的那道門。


    門外已經圍了一群人,似在看什麽告示。


    師兄弟三人擠過去一看,是招丁告示。


    告示說,聞氏要招一百名家丁,試用期三個月,過了試用期便有機會成為聞氏的正式家丁。


    許多人不識字,不知告示上寫的是什麽,有識字的讀給大家聽。


    不少人聽後躍躍欲試,可見聞氏家丁的待遇不錯。


    “謔,大家族就是不一樣,招家丁一招就是上百人,闊氣。”


    “有什麽稀奇的,三年一次的大祭要開始了,要用不少人手的,每次這個時候,聞家的人手都不夠用,都要臨時招一批,等大祭過去了,哼,真正能留下的沒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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