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是起碼能讀得通順,是因為他看不太懂什麽意思。


    這字句總共就八個字:欲得長生,同穴之地!


    欲得長生還好理解,這同穴之地是什麽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並非這句話,於是他又繼續搓動對折的字畫套字,這邊套完一遍,又反向再套一遍。


    一直折騰到了半下午,他純天然的身子曬變了顏色,才將所有的可能性都給套了遍。


    連句通順的句子都沒有,唯一算得上通順的,還是隻有那八個字。


    其實也就是排除一下其它的可能性,確定了沒有其它可能性,他又開始興奮了。


    因為僅憑那句‘欲得長生’就沒錯了,就肯定是和仙家洞府有關了。


    “同穴之地”是什麽意思?


    他從樹上跳了下來,在山頭上晃來晃去,好生琢磨了許久。


    按照正常思路來理解,生同寢,死才同穴,所謂的“同穴之地”難道是指一座墓不成?


    照鍾粟的說法,那份藏寶圖不就是來自一座叫什麽冠風揚的古墓麽。


    難道就是那座古墓不成?


    想想又覺得不對,寶圖出自那座古墓,不代表指的“同穴之地”就是那座古墓。


    再說了,當初司南府大肆挖掘過,是不是長生之地顯然已經被驗證過,可以排除。


    也就是說,寶圖上暗藏的那八字若想解開,還需知道這寶圖的來曆才行。


    他當時急著逃離京城,鍾粟講的不清不楚,他也不知道鍾粟知不知道寶圖來曆,再去京城找其問問不成?


    想了想,還是否掉了這個想法,京城之地有點不願再去觸碰。


    他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阿士衡!


    那廝明顯對自己隱瞞了寶圖的秘密,阿節璋他們當年既然能去發掘那座古墓,顯然是知道寶圖來曆的,也就是說,阿節璋很有可能告知了阿士衡!


    沒錯,找阿士衡最穩妥!


    有了奮鬥的目標,庾慶立刻將十六萬兩銀子的事拋到了腦後,其實也不願再去想了,努力當做忘了!


    迴頭立刻穿上曬幹的衣服,收拾好東西,又跑進了泥濘之地,一路向前飛奔,又活過來了。


    一天後,他徒步跑出了災區,找了個地方洗了洗,找到了等待在災區之外接頭的陶永立的手下,背後偷襲,將人打暈,洗劫了錢財,路費有了,然後牽上自己的青驄馬就跑了。


    算是跟這個團夥徹底分道揚鑣了,明顯不想再在人販子圈混下去了……


    小半個月後,長途奔波趕路的庾慶終於迴到了梁陶縣,迴到了九坡村。


    偷偷摸摸迴來的,沒敢在九坡村露麵,月色下悄悄摸進了自己從小長大的玲瓏觀,躡手躡腳摸向亮著燈火的房間,那是小師叔的房間。


    摸到窗口,剛想扒窗戶往裏偷看,屁股上便驟然被人崩了一腳。


    活生生被人給踢的跳起,迴頭一看,窗外朦朧燈光下也能看出是個很帥氣的男子,正是小師叔本人,不過已經換上了道袍,又是另一種風情的帥氣。


    四目相對,小師叔嗤了聲,走到門口,推開了房門,先進去了。


    庾慶被踢的沒脾氣,也跟著溜了進去,關門前還向外東張西望一番。


    小師叔道:“迴自己家就別跟做賊似的,那三個家夥在練功,沒空理你。”


    庾慶這才放心關門。


    兩人麵對上了,小師叔又道:“不是讓你辭官後先別迴來嗎?你這要是被人給盯上了,豈不是要給玲瓏觀惹麻煩?門規你不知道嗎?外麵再怎麽風大浪大,也別把麻煩帶迴家。”


    說到這個,庾慶有點火大,坐了茶幾另一邊,“師叔,你還好意思說,我聽了你的辭官,差點沒把我給坑死……”嘰裏呱啦把自己被圍捕的事情給說了遍。


    小師叔嗬嗬,“我又沒逼你,你有種別辭,寫詩作賦去。”


    “……”庾慶撇了撇嘴,算了,不提這茬了,話鋒一轉,“阿士衡呢?”


    小師叔:“走了。”


    庾慶一驚,“迴九坡村了?”


    如何能不怕,阿士衡一旦迴了九坡村,一旦被外人認出京城的‘阿士衡’是假的,那還得了?


    “沒你那麽傻。他走了,你辭官的消息傳迴來後,確定你沒事了,他就走了,大概是不會再迴來了。你身份的事也大可放心,他讓我轉告你,從今以後你就是真正的‘阿士衡’,大可以放心用這個身份在外行走,他會換身份。”


    “這…考上會元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你跟他說清楚了沒有?”


    “說了,他說既然是意外,就不怨你,說已經是把你給連累了。特意讓我告訴你,說沒事,說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他反而解脫了。”


    “解脫?”


    “嗯,說從小被父親用棍棒逼著走那條路,其實早就心生煩膩,奈何在父親生前答應過。如今事出突然,注定如此,他說自己正好解脫了。”


    “會不會隻是為了安慰我們?”


    “我之前也這樣認為,他似乎也看出來了,後來吐露了點心扉,我想他大概是真的解脫了。”


    “怎講?”


    “在他看來,這個朝廷已經沒救了,這個朝廷不值得他為之效力。他認為忠於這樣的皇帝沒任何意義,隻要這樣的皇帝還在,這樣的朝廷還在,就算鏟除了司南府也沒用。他說自己母親的死,哥哥、姐姐的死,就算不是皇帝親手殺的,皇帝也難辭其咎,他認為自己父親對皇帝的忠誠過於迂腐。他說,那種愚忠他做不到!”


    庾慶沉默了。


    小師叔也不說話,挑撥燈芯,容他慢慢去消化。


    好一會兒後,庾慶才又問道:“他的胳膊怎麽樣了?”


    “我迴來後給他檢查了一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等我迴來有些晚了,他手肘的碎骨以異常的方式生長,想要治好,又要重新打碎。我是沒能力治的,但是修行界有這方麵的高手,找到了合適的人,應該還可以恢複。我本說給他想辦法,但他了解了自己的傷勢後,拒絕了,說他自己會處理。”


    “他自己能怎麽處理?”


    “他應該有自己的辦法。”


    “他去哪了?”


    “不知道,他不肯告訴我要去哪,也不肯告訴我今後要幹什麽。不過我們似乎也沒必要太擔心,那小子是聰明人,應該有自己的打算。給他送了封信去縣城,後來出山的路口就來了輛馬車把他給接走了,事情就這樣,他就這樣消失了。”


    “唉!”庾慶有點惆悵。


    其它的不說,千裏迢迢跑迴來,還想找阿士衡了解藏寶圖的事,結果人家走了,大老遠撲了個空。


    小師叔忽冷笑道:“能信手撒出十幾萬兩銀子救災民,還挺有錢的嘛。隻是另一邊卻要搶自己師兄區區幾百兩銀子,那就有點過分了。”


    庾慶當場雙手捂麵,牙疼到不行的樣子,“這事不要再提了,等我咽了這口氣再說!”


    看他一副死了爹娘的樣子,小師叔就知道事情可能有點內情,再說了,這小子是能抱著錢睡覺孵蛋的主,能捐出十幾萬兩銀子他怎麽就有點不信呢?何況哪來那麽多錢?


    庾慶忽又愕然道:“你在山裏呆著,哪聽說的這事?”


    小師叔嗬嗬,“你名氣大了去了,都快成救苦救難的活神仙了,連鎮上賣菜的老頭都在議論你。”


    “唉!”庾慶又是一聲歎,發現這消息還真是長了翅膀了,他也算是事後直接趕迴來了,沒想到風聲比他還先到。


    他起身,拿了油燈走到大桌子旁放下,然後掏出了那張藏寶圖,鋪開在了桌上,迴頭招手,“師叔,過來,有一場富貴與你分享。”


    “別變著花樣找我要錢,我沒錢。”小師叔先給了預防,才慢慢走過來。


    庾慶:“你這話說的,真的,你看,我這是藏寶圖!”


    小師叔湊近瞄了瞄,不屑道:“騙鬼呢?才畫了不到三個月的東西,還敢說不是別有居心?”


    庾慶頓時驚為天人,“師叔,你還有這鑒定的本事?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啪!小師叔照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指著畫上鍾若辰留下的落款日期,“鑒定個屁!你當我瞎還是當我傻,這也敢拿出來說是藏寶圖?”


    庾慶小汗一把,是自己忘了,算了,先用事實說話。


    他先將畫折疊,然後對照燈火搓動,把那八個字套出來後,他再示意其看。


    小師叔盯著嘀咕:“欲得長生,同穴之地…什麽意思?”也感覺到了這位掌門這樣做似乎有點深意。


    “我代替阿士衡赴京時,為了便於有人接應關照我,阿士衡曾交給我半幅字畫當進鍾府的信物……”庾慶把事情經過大概講了下,字畫來曆也算是做了交代,重點當然是自己無意中參透了這幅複製畫的奧秘。


    一聽是這麽迴事,小師叔也來了精神,再次端起那幅字畫來照著燈火比對,對照出那八個字後,又嘀咕了一遍,“欲得長生,同穴之地…”


    庾慶:“顯然,這個同穴之地就是洞天福地所在的關鍵。仙家的洞天福地啊,師叔,隻要找到了,咱們就發大財了。”


    小師叔瞥他一眼,“看你那點出息,上麵寫著‘長生’呢,你瞎了眼看不到嗎?跟這比起來,錢算什麽?”


    庾慶不以為然,“師叔,沒錢的長生,要來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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