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宛府城在附近?”


    陶永立問了聲,同時環顧四周這片澤國,有點分不清哪裏是路。


    填飽了肚子的青年似乎也恢複了一些正常思考的能力,想了想後,指著山腳突出的地方,“路就在下麵,往那一直走就能到。”


    陶永立又問:“要走多久?”


    青年:“路不好走,要走兩個時辰的樣子。”


    陶永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迴頭看了看他那娘子,奇怪了,問:“你既能準確弄清路線,便不會在這片澤國迷路,又知抵達府城的具體時間,看起來也不像是沒出過遠門的愚昧鄉民,兩個時辰的路,你都懶得走去不成?”


    青年告知:“已經去過,這裏的人大概都去過。然府城大門緊閉,軍士嚴防死守,不讓災民進城。要進城也可以,必須拿出五兩銀子,證明你有錢扛過災情,不會在城內作亂。


    我們哪有錢,我們夫妻是被突然而來的大水從家裏衝出來的,不是抱著一根木頭飄停了,早已淹死,又怎來得及拿錢。”說到這,臉上竟也湧現出幾許悲憤,可能是填了填肚子,少了因饑餓導致的麻木。


    陶永立了然頷首,繼而又轉身拍了庾慶肩膀,“老弟,你聽到了,他們那兩個時辰的路,憑你的腳力,半個時辰足矣。你也看到了,這裏想弄到好貨色,錢隻能是個輔助,還是吃的最實在。你手頭沒了糧,趕快去趟上宛城,弄一批來,價錢也許貴,但肯定比撒錢掃貨省的多。”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先物色好一個點,掃到的貨集中在一個地方,由一個人看管,另外三個去找人,找到了後又由一個人負責往迴送。


    來迴多次湊了差不多一波人後,就由兩個人先帶迴去,交接給其他弟兄去處理,然後他們再背一批幹糧迴來。


    這般麻煩也是沒辦法,幾人能帶的糧食有限,你提供的糧食必須讓自己物色的貨物有力氣走出去才行。


    而此時的庾慶對老大的話置若罔聞,依舊是蹲那守著自己的大皮包不言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陶永立又推了他一把,“老弟,想什麽呢?別發呆了,趕緊吧,要幹活了。”


    庾慶深吸了一口氣,看臉上神色,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慢慢站了起來,問那青年:“這塊山上有多少人?”


    青年搖頭:“不清楚,千把人應該是有的。”


    庾慶默了默,看向了不明所以盯著自己的三位同行,“老大,你們幹這一行這麽多年,也算是靠災民賺了不少的錢,要不今天就迴饋一迴?”


    這話把三位同行給說愣了,陶永立狐疑,“老弟,你什麽意思?”


    庾慶:“我的意思是,也就千把人的事,五千來兩銀子就可以把他們送進上宛城,就可以救上千人的性命,這可是大功德,要不你們就做迴好事?”


    青年夫妻二人聞言一愣,齊刷刷看向庾慶,眼中浮現期待。


    “……”三位同行有點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陶永立:“老弟,你想什麽呢?咱們是臭名昭彰的人販子,是來賺錢的,不是來送錢的,你對行規能不能有點起碼的尊重?你這樣在哪一行都混不下去,懂不懂?聽我的,趕緊弄你的糧食去!”


    庾慶默了默,又道:“不如這樣,我退一步,這五千來兩銀子我也出一份,我跟你們三個一起平攤如何?”


    “……”三位同行再次愣住。


    易立飛迴味了過來,氣樂了的樣子,小白臉陰陽怪氣道:“聽你這話的意思,前麵你說的出錢救人是指我們三個,敢情沒包括你呀?”


    庾慶沒吭聲,不置可否,起碼是沒否認。


    他想救人,但確實不怎麽想花自己的錢。


    理由是自己又沒有從災民身上拿一文錢,而這三個家夥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葛大鈞也笑了,笑的臉上的刀疤好像裂開了一般,“做什麽夢呢,要救,你自己出錢救去。”


    易立飛對陶永立道:“老大,你聽見沒有?他想做好人,卻要讓我們出錢。老大,我早就看出這廝不是什麽好東西,滿嘴的馬屁,表麵上對老大表忠心,內裏還不知在想些什麽。這就是個做婊子的料!”


    陶永立盯著庾慶沉聲道:“老弟,你這樣搞的話,是不守規矩,咱們也隻能是各走各的道了,你去做你的好人,我們賺我們的錢,互不耽擱。好走,不送了!”


    “也罷。”庾慶點了點頭,又走到自己大皮包前蹲下了,扯開袋口,開始清點銀票,“那隻好是我一個人出錢了。”


    這袋口一扯開,三位同行稍微一瞅,眼睛便直了,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再認真看,沒錯,銀票,滿滿一大袋的小額銀票,一捆一捆的塞在袋子裏。


    開始的時候,庾慶從錢莊出來時,三人說庾慶換這麽多錢之類的其實是開玩笑,以為包裏裝了行李之類的東西。


    直到此刻,三人才發現,這廝居然真換了這麽多銀票,有夠貪心的,敢情真是想來大撈一筆的啊!


    滿滿一大袋錢放在人眼前,觀看的人是什麽心情?


    易立飛目光忽閃了一下,忽扯了下陶永立的衣袖,又胳膊肘撞了下葛大鈞,哼哼道:“老大,看來庾兄弟還真不是開玩笑,還真有一顆善心。既然並非是裝模作樣,讓庾兄弟一個人出這筆錢也有些說不過去,相識一場,我們多少出點,意思一下如何?”


    說罷就從懷裏掏出銀票來點,點出了一千兩,給庾慶看,也給陶永立和葛大鈞看了看,“咱們也一個人出一千兩吧,剩下的那就隻能是庾兄弟自己掏腰包了。”


    陶永立和葛大鈞相視一眼,無須說什麽,互給了個心領神會的眼色,也都麵露笑意,一副剛才是開玩笑的樣子,各自從身上掏出了銀票,也當著庾慶的麵各點出了一千兩。


    易立飛先走過去,遞錢道:“兄弟,這是我的份子。”


    陶永立和葛大鈞則適時的朝易立飛左右而去,左右呈犄角合向庾慶,配合默契。


    唰!一道寒光出鞘。


    庾慶沒有接銀票,而是突然順手拔劍了。


    易立飛眼中驟露驚恐,欲緊急後閃,然在這無征兆的偷襲下,動作還是稍慢了些。


    一道寒光抹過了他的脖子,帶出一條血線。


    閃開的他緊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指縫間開始汩汩湧出鮮血,落地踉蹌後退,滿眼的難以置信。


    麵對庾慶的突然出手偷襲,陶永立和葛大鈞的第一反應便是閃身避開了,一刀一劍已經拔出在手。


    兩人看著多年的兄弟在那捂著脖子搖搖欲墜的痛苦模樣,皆震驚!


    原本,三人見庾慶露了財,見財起意,欲黑吃黑。


    對幹他們這行的人來說,黑吃黑的事情也不是沒幹過,何況庾慶已經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了,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更不用客氣了。


    再者,能接受庾慶入夥,也是因為接受前互相搭手探了實力的,彼此四人都是上武境界的修為,他們三個對庾慶一個自然是放心的。若是庾慶修為太高,還真未必敢接納。


    三人配合多年,不需要怎麽交代,一個眼神就知道怎麽配合。


    本該是三人掏錢讓庾慶放鬆警惕,易立飛給銀票時突然順勢扣緊庾慶的手,瞬間牽製住庾慶,左右的陶永立和葛大鈞再趁機聯袂偷襲,自然是要一舉得手的。


    三人沒想到庾慶居然先出手了。


    本以為這個見到災民散發出不忍心欲相救的人是個心慈手軟之輩,以為好欺,卻不想還有另一麵,出手果斷,心狠手辣!


    庾慶斜劍在手,緩緩站了起來,劍鋒染出一抹紅,幾張屬於易立飛的銀票飄落在他腳下,此時也沒閑心去顧,盯著另兩位。


    噗通!


    易立飛倒下了,依然在緊捂自己的脖子,軀體抽搐著,眼中滿是不甘。


    青年夫婦二人嚇得趕緊退開。


    陶永立目光閃迴庾慶臉上,揮刀怒喝:“狗賊,竟敢對自己人下如此毒手!”


    庾慶嗤了聲,“他剛才給銀票的時候,臉上寫滿了要偷襲我。大哥,你說我怎麽辦?”


    陶永立和葛大鈞驚疑相視,難道是易立飛剛才沒收斂住心思,暴露了意圖?


    “咕咕…”易立飛鬆了隻手指來,似想說話,然最終還是手一耷拉,整個人徹底鬆垮了,徹底沒了氣,瞪著雙眼,死不瞑目。


    見老兄弟斷氣了,陶永立大怒道:“休要巧言狡辯,你是不是連我這個大哥也想一並殺了?”


    唰!


    庾慶信手擲劍,劍插在了身前半丈遠的位置,以示並無歹意,“我自認不是二位哥哥的對手,如此誠心,當知兄弟所言非虛。”


    然陶、葛二人見其棄了武器,頓目露兇光,互一個眼色便毫不猶豫地聯袂撲來。


    陶永立騰空揮刀怒斬而下。


    葛大鈞貼地揮劍橫掃而來。


    庾慶抬頭,仰望從天而降的大哥,手腕一個旋轉,那擲在地的劍起,唰一聲倒飛而迴。


    這一幕令揮劍衝來的葛大鈞略驚,隱約感覺到劍起倒飛的樣子不像是一般的隔空攝物,那股流暢而歸的感覺不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躍千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躍千愁並收藏半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