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鍾府最近的主街路口,一家酒樓,樓上窗口有兩名文士打扮的男子,看樣子年紀也不小。


    兩人對坐,舉杯對飲,忽聽外麵街道上傳來車馬嘩嘩而過的動靜。


    兩人往窗外一看,隻見國公馬車迅速拐向,直奔鍾府方向。


    一人頓時道:“不奔西城去,反倒直接來鍾府了,這老家夥倒是好快的反應。”


    另一人嗯聲道:“反應快又怎樣,一步慢,步步慢!”


    兩人相視一笑,舉杯碰了一下……


    鍾府外,下了車的應小棠大步直闖,身後一群人跟隨。


    途中已經接到先來者折返的稟報,說鍾府這邊交代,阿士衡並未迴來!


    但應小棠認定了似的,依然親自趕來了。


    國公和禦史中丞親自登門,鍾府何曾有過如此榮光,這陣容,把鍾府上下給震懾了個戰戰兢兢。


    聞訊的鍾粟可謂跑著過來迎接的,當場領著家人和杜肥、李管家一起拜見。


    沒什麽進屋坐那迴事,也沒時間,應小棠大手一揮,手下衛士迅速清場,把周圍下人驅散。


    這場麵令文簡慧心驚肉跳,文若未也嚇得乖乖的。


    縮在最後麵的鍾若辰麵無表情,跟著行禮,低頭不語。


    應小棠那泛紅的絡腮胡須看著是有些嚇人,尤其是那一雙虎目,不怒自威的盯著眼前幾人一掃,光那氣場便令幾人大氣都不敢喘。


    應小棠未囉嗦什麽,沉聲道:“我現在不繞彎子,也不妨把情況直接講明了。阿士衡的父親阿節璋曾是我的心腹,當年有人趁我遠離京城對其下了手,我因此而追悔莫及。如今又有人在對他兒子下黑手,我豈能坐視?


    阿士衡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你們必須老老實實告訴我,阿士衡有沒有迴來過!


    說實話我既往不咎,若事後被我查出有一句假話,我立馬將鍾府給抄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文簡慧和文若未對此一無所知,壓根聽不懂在說什麽,但也被嚇到了。


    鍾粟嘴角抽搐了一下,發現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樣,兩邊一旦鬥起來了,無論哪一邊,他都惹不起。


    其實庾慶迴來是有不少人看到的,他哪敢保證不會走漏風聲,應小棠等於是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杜肥和李管家反倒相視一眼,見到應小棠親自出麵了,這對他們來說是有一定信服力的。


    李管家當即提醒鍾粟一聲,“員外,不妨有話直說。”


    鍾粟微微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道:“迴國公的話,阿士衡確實迴來過,但是又離開了……”把高則玉過來把人帶走的事說了出來。


    聽完這些個,裴青城臉都綠了,“他們想幹什麽?”


    應小棠沉聲道:“還能幹什麽?我們低估了那幫家夥的心狠手辣,他們這次是連一點活命的機會都不給,怕我們出手阻攔,壓根就沒打算讓阿士衡被抓,要直接對他下毒手!”


    文簡慧和文若未有點懵,搞不明白突然這樣、那樣的是怎麽迴事。


    杜肥和李管家則是一臉震驚,鍾府皺眉。


    應小棠已經轉身對麾下人馬喝道:“兵分四路,即刻火速趕往四處城門,務必找到阿士衡將其保護好!”


    “是!”一群甲士領命而去。


    應小棠亦大步而去,不過走出沒幾步忽又一頓,跟隨的眾人亦緊急停下。


    眾目睽睽下,應小棠忽然轉身,又走到了鍾粟跟前,虎視眈眈直盯鍾粟雙眼。


    鍾粟被他盯的頭皮發麻,目光躲閃,拱手躬身著。


    應小棠伸手托著他下巴,將他腰板抬直了,漠然道:“你怕什麽?”


    鍾粟忙尷尬道:“國公虎威,小人誠惶誠恐。”


    應小棠放手拍在了他肩膀上,“我說他們要對阿士衡直接下毒手,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隻當你是個心思沉穩之人,何以又是個慌慌張張之人?”


    此話一出,杜肥和李管家也隻是看了鍾粟一眼,他們知道當時情況,覺得應小棠可能想多了。


    身在最後的鍾若辰驟然抬頭,有些紅腫的雙眼中有異樣神色,直盯盯看著自己父親。


    心弦一顫的鍾粟趕緊解釋道:“國公此言誅心,小人萬分惶恐!”說罷就要跪拜。


    應小棠卻捏緊了他肩膀,沒讓他跪下去,捏的鍾粟呲牙咧嘴,真的被捏痛了。


    “沒事就好,但願不是見風使舵!”


    應小棠放開了他,又拍了拍他肩膀,這才漠然轉身而去,一夥人馬也迅速跟著離開了。


    鍾粟兩腿嚇的發軟,不過還是不敢失禮,強打精神領著一大家子乖乖跟上去送別。


    待應小棠一夥人徹底消失了,門口一家子才如釋重負。


    文簡慧這時才扯住了丈夫的胳膊,驚慌不已道:“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說些要死要活的話,士衡怎麽了?”


    文若未也是一臉的想知道。


    鍾粟一把甩開了妻子胳膊,迴頭之際,無意中和大女兒目光對上了。


    從大女兒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種審視的意味,他目光一閃避開,怒道:“還嫌不夠亂嗎?都迴去,都給我老老實實在內宅呆著!杜肥,讓人看著她們,沒有我的話,不許她們離開後院。”先一步拾階而上進了大門。


    繞過影壁,迴到正院,忽見遠處空中升起了一道紅線,紅線漸漸散開成紅粉霧狀,鍾粟目光微動,口中輕輕籲出一口氣來。


    “老李,老杜,怎麽了,士衡究竟怎麽了?”


    後麵的文簡慧又纏上了杜肥和李管家哀求詢問。


    那兩位也為難,這種事讓這種婦道人家摻和進來,未必是好事……


    搖晃的馬車內,高則玉已經在車內換上了一身淺緋色的五品官袍。


    馬車又被攔停了,一番問答,有設卡的守軍要求檢查車內。


    外麵隨行阻攔:“大膽,沒看見嗎?這是刑部司員外郎的座駕,豈容你們隨意檢查?”


    外麵爭執起來,高則玉淡淡出聲道:“既是軍務,不得妨礙,讓他們查吧!”


    他既然發話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於是簾子掀開了,左右有軍士伸頭往裏瞅了瞅。


    圍著的軍士又檢查了車下,還將車體敲了敲聽聲。


    確認沒有隱藏什麽後,才將一行放過。


    又通過一道關卡,車內的高則玉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發現還是上頭有先見之明,竟事先料到了對方可能會狗急跳牆直接出動人馬在京城四處設卡攔截,故而讓他親自來護送。


    這已經是開始設卡後他經過的第二道關卡。


    在馬車的後麵,有十二名隨行衙役,已經穿上了衙役衣裳的庾慶就在其中,且已簡單易容。


    被連查兩次,搞的他也忍不住緊張。


    好在關卡並未為難朝廷的公幹人員,一看都是公家的人,也就隨便從他們跟前來迴打量一趟就放過了,重點檢查的反而是高則玉坐的那輛馬車。


    走過了這道關卡沒多久,便看到了城門,道路直通城外。


    一行未直接出城,而是拐進了城門附近、城牆跟前的一處倉庫裏。


    人員入內便放了休息,車內撥開窗簾的高則玉對庾慶揮手示意了一下。


    庾慶立刻過來,鑽進了車內。


    高則玉道:“城門那邊有我們的人,等我去溝通後,確認沒問題了,你再看我手勢出城。”


    庾慶當即拱手:“謝高大人。”


    “唉!”高則玉歎了聲,“在院子裏等著,看我在城牆上的手勢,讓你出城,你就立刻離開。出了城就立刻遠走高飛,待事態平順了再說吧。”


    “是。”庾慶很聽話的樣子應下。


    高則玉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自己先走一步。


    他下了馬車,直接出了倉庫,腳下不停,又直接出了倉庫院門,隻帶了一名心腹吏員,直奔城門。


    隨後出來的庾慶溜達在院子,不一會兒看到了高則玉從城門邊拐樓梯上城樓的身影,隻見他和城樓上等候的一名黑臉守將碰麵在了一起。


    撇開心腹手下,高則玉和那守將站在牆垛前,問:“朝廷抓捕的旨意出了沒?”


    守將道:“出了,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嚴查出城人員。”


    “好!”高則玉笑了,朝城下院子裏的庾慶抬了抬下巴,低聲道:“就那個,人已經到了,待會兒你可要安排好了。”


    守將:“你放心,我特意把當值的換成了我心腹弟兄,可順利將其放出城去。”


    高則玉抓了他手腕,“好,隻待其一出城,便立下殺手,切不可失手!”


    院子裏看著他的庾慶一愣,神情漸僵,目光緊盯上了二人的嘴唇動靜。


    守將冷笑,“放心,隻要他一腳邁出城門,便是畏罪潛逃!我在城上高聲唿喊抓逃,便是動手信號,備好的弓箭手立刻現身射殺,當場就能將他射成刺蝟!外麵我還布置了一隊人手潛伏在路上,以防萬一,他跑不掉的,必死無疑!”


    高則玉捋須,低聲道:“隻要事成,就是功勞一件。隻要他死了,坐實了逃逸的罪名,鍾家協助逃犯的罪名就跑不掉,上麵的意思是,迴頭會讓你我去鍾府主持抄家!”


    守將歪嘴一樂,懂了,有大油水給他們。


    他立刻朝一旁招手,招來一人,指著倉庫裏的庾慶,與之耳語了幾句,後者連連點頭,隨後下了城樓。


    稍等,那人又從城門出來,朝城樓上的守將點頭。


    守將當即對高則玉道:“好了,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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