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慶正有些發呆,被這兩位給誇懵了,並未感到高興。


    連他自己都在品味自己寫的東西,有點懷疑這兩位是在一唱一和的故意恭維自己。


    原因嘛自然是想哄自己開心,好讓自己痛快幫林成道的忙。


    他心裏暗暗冷笑了一聲,當老子會吃這一套?這兩位還真是小瞧了自己。


    他自己也在暗暗告訴自己,沒必要捅破,吃了人家幾千兩銀子的東西,人家願意演,自己就當不知道好了。


    不過署名這東西,他倒是懂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提筆唰唰補上了。


    不是自己的名字,是阿士衡的,某年某月於此。


    寫完一擱筆,已是暗暗警醒自己,這京城真的不能再留了。


    他發現最近總有人在他耳邊提什麽讓他寫這個寫那個的,連眼前出來吃頓飯也不能幸免,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明先生在京城都保不住自己,遲早要露餡,必須要趕快離開了。


    事了告辭。


    葉點點自然要親自送別。


    臨近門口時,林成道攔了她一下,又請庾慶稍等,招唿了葉點點去後麵說話。


    兩人到了後院山崖邊,林成道才忍不住歎道:“小姑,你搞什麽呀,沒看出他有點不願意嗎?幹嘛還逼他題字啊!”


    葉點點:“他現在的名氣大的很,有他的題字,生意怕是都要好很多。”


    林成道:“小鮮樓的生意不好嗎?應該還能賺點吧?”


    葉點點:“是能賺點,有些事情你不懂。他們幾個背離師門跟我到此,也都是修行中人,修煉是需要資源的,要充足資源就需要大量花錢。我們能怎麽辦?既不能賣弄歌舞,又不好出賣色相,在這種地方僅靠做點吃的維持,不易。


    能花的起錢來這地方吃喝的,你以為真有幾個懂的不成?別看有點錢,其實都是附庸風雅之輩,這位探花郎的才華舉世無雙,名氣足夠大,正好對他們的胃口,既然來了,那就順便唄。我知道我俗氣了,可是沒辦法不麵對現實。”


    “唉!”林成道無言以對了,已經這樣了,再說什麽也沒了意義,隻好走人。


    跟出來的葉點點再次送客,也親自拿了四支煙花出來,拉響綻放了,很快便有四個野人跑來,接了庾慶四人下山。


    目送了客人離去,葉點點迴了院裏,直奔正堂,捧上了那幅字觀看,眼裏是濃濃的欣賞意味。


    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一聲歎,“出手便是珠玉,不愧是個才華橫溢的人,連字都寫這麽好。好好的一幅字卻要被我拿來求財,真正是給玷汙了,算我對不住他,將來有機會再報答吧!”


    迴頭將字給了那老嫗,“探花郎在小鮮樓嚐鮮後,便忍不住留下墨寶感歎‘人間好’的事,連夜放出風聲去,這字也立刻裱起來,就掛這客人進進出出的正廳。估摸著明天開始,你們就得忙起來了。”


    “知道了。”老嫗當即小心卷起字畫走了。


    四隻野人先後陸續停在了夕月坊的牌坊下,庾慶四人也從簍子裏走了出來,拾階而上,準備離開夕月坊。


    後麵的人群中,一個白衣蒙麵女子和一個黑衣蒙麵女子暫停在路邊,沒敢跟太緊。


    白衣蒙麵女子之前就一路暗中跟蹤庾慶四人到了小鮮樓外,因搞不清四人深淺,不敢輕舉妄動,又覺得自己可能勢單力薄,後去找了個幫手來,就是身邊的黑衣女子。


    兩人在小鮮樓外的林中守候了好久,等到了幾人出來後,又繼續跟下了山,跟到了這裏。


    白衣蒙麵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與丈夫在古塚荒地主謀了襲擊趕考隊伍的白蘭。


    當初將傷做了一番調養後,她便趕赴了京城。


    沒有別的,就是為丈夫報仇。


    她想要找到殺害自己丈夫的兇手。


    她在京期間一直在想辦法接近那批參與護送的大箭師,她記得兇手遺留的氣味。


    她已經想辦法弄到了那批參與護送的大箭師的名單,繼而逐個排查那些大箭師的氣味。


    然而那些大箭師的行蹤由不得她來掌控,至今為止也隻甄別了一半而已,並未發現兇手。


    如今赴京趕考事宜已經全麵結束,落榜舉子要返迴列州,護送的人員也要隨隊返迴,也算是繼續順帶護送。


    據打探,隊伍明天就要出發了,那些大箭師要再次集結在一塊,這有利於她的甄別,之前一個一個接近真的是太難了,接近的次數多了也意味著危險係數的增加。


    她今晚正要離開這裏,要提前去返迴列州的途中做安排。


    誰想,就在她動身離開夕月坊時,準備離京的當口,突然從一擦身而過的人身上,聞到了殺害自己丈夫的兇手的氣味。


    再看兇手的樣貌,是個年輕人,她居然不認識。


    那些大箭師長什麽樣,她拿到名單後為了便於行事,基本上都遠遠辨認過。


    她知道那些大箭師的樣子,而這個年輕人她可以肯定不是大箭師當中的一員。


    可是兇手的氣味又不會錯,那個氣味是讓她刻骨銘心的,是不會記錯的,她有這方麵的天賦!


    究竟是怎麽迴事,她也搞不明白了,遂叫了同夥來幫忙。


    最近在京對大箭師一係列的偵查都是這位同夥在盡心竭力幫忙的,這次摸對方的底肯定也要同夥幫助。


    這位同夥不是別人,正是她丈夫的親姐姐,正好隱匿在夕月坊。


    人從山上下來,到了燈光下,不再背光了,且能全麵確認看清庾慶整個人的樣貌了,黑衣女子驚訝了,“是他?”


    白蘭也感到了訝異,問:“姐,你認識他?”


    看著庾慶拾階而上的黑衣女子迴頭,皺眉道:“你是不是記錯了氣味,他怎麽可能殺雲嘯?”


    白蘭搖頭:“那氣味刻進了我的靈魂,絕不會有錯的。”


    黑衣女子反問:“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白蘭不解,“是誰?”


    黑衣女子:“他就是本屆的新科探花,就是那個考了四科滿分的會元,他就是那個阿士衡,他不可能有能力殺雲嘯!”


    白蘭一愣,忽顫聲道:“就是那個來自列州的大名鼎鼎的會元郎,是不是?”


    如今的‘阿士衡’名氣大的很,知其名的基本都知道他是哪裏人。


    “……”黑衣女子神情一怔,讀懂了她話中的意思。


    白蘭眼中已浮現了淚光,顫聲道:“姐,那他一定是從列州過來的是不是?那他一定是從案發之地經過了的是不是?雲嘯死的時候,他也有可能在殺害現場的是不是?姐,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我沒記錯兇手的氣味?姐,兇手就是他!”


    “這…”黑衣女子不否認她的說法,但依然驚疑不定,“可他怎麽可能有實力殺了雲嘯?他就算是從娘胎裏開始修煉的,能具備殺雲嘯實力的可能性也不大呀,除非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機緣還差不多。他一赴京趕考的書生,你覺得他像是能殺雲嘯的人嗎?”


    “姐,你沒發現他的佩劍不正常嗎?他這個書生隨身攜帶的是打打殺殺用的重劍,這就不是個簡單的書生!”白蘭淚眼盯著已經站在了台階最上麵的庾慶,“現場有他的氣味,兇手就算不是他,他也必然在現場出現過,抓住了他,也許就能知道真兇是誰!”


    這話倒是在理,黑衣女子點頭表示認同,見庾慶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坡上,當機立斷道:“那就不能讓他進城,城裏動手搞出了動靜容易出意外,被盯上了就難以脫身。


    聽說他住在一個富商家裏,京城的大富商幾乎都有高手在保護,要動他幹脆就趁現在。


    隻是他身邊護衛的實力不知深淺如何,看起來倒不像什麽高手。


    這樣,我對這裏的地形熟悉,我去試探。


    若他護衛不能擋,我就順便把那小子抓走。


    若是勉強能敵,我就想辦法把護衛給引開,然後你再動手抓人。


    若真是高手,你就不要妄動,我會借助這裏地形想辦法脫身。


    屆時咱們再從長計議,敵明我暗,知道了目標就好辦。”


    見姐姐說的在理,白蘭應下,“好,姐,你小心點。”


    黑衣女子說走就走,迅速閃身去了一家商鋪後麵,很快又再次現身,不過已經將裝束做了改變,快速登上了離開山穀的台階。


    白蘭與她隔了段距離後,才跟了過去……


    庾慶一行四人不慌不忙而行,馬車和坐騎依然在附近等著他們。


    與看守的車夫碰麵後,庾慶和林成道上了馬車,兩名護衛翻身上馬。


    馬車開動後,沒了其他人在邊上,庾慶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林兄,你姑姑好歹也能賺點錢吧,可我看你連代步的馬車都沒有,住的房子也頗為窄小,難道你姑姑就不能支持一二?”


    說到這個,林成道輕聲歎道:“倒不是姑姑不支持,姑姑也經常想幫我改善一二,隻是我又不養家糊口,就我孤身一人,犯不著要多好。有些東西咱可以接受,有些東西不好伸手的,我堂堂男兒,若連自己的基本生活都要靠別人,那活著還有何意義?若如此廢物,還不如一頭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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