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庾慶被說的手勢一僵,不敢輕易下筆了。


    他一個九品芝麻官,離五品未免也差的太遠了,這字確實不好簽,不會是有什麽坑在等著自己吧?


    林成道卻哭笑不得道:“殷吉真呐殷吉真,不知變通的死腦筋,探花郎是什麽人?是中丞大人身邊的校書郎,是為中丞大人行公事的,他來肯定是為中丞大人跑腿的,難不成還要中丞大人為點小事親自過來不成?”


    說罷又問庾慶,“可是中丞大人口頭交代你過來的?”


    “這個…”庾慶有些猶豫,不知道才剛報到第一天,就假借中丞大人的名頭合適不合適,盡管他一貫膽大,但此時明擺著睜眼說瞎話還是有點顧慮的,關鍵初來乍到不明深淺,擔心有坑。


    誰知林成道依舊豪邁,“唉,沒事,就當是中丞大人的吩咐便是。”


    “啊?”殷吉真震驚了。


    庾慶一臉精彩的看著林成道,“呃…大人,這怕是不合適吧?”


    林成道:“沒什麽不合適的,我屁股在這冷板凳上坐了幾年了,對這裏的事清楚的很,合不合適我還不知道嗎?你隻管簽上你的大名,備錄上寫上‘入庫查看’字樣便行,就算有人翻查,看到是你的名字便不會說什麽。”


    “真行?”庾慶確認一聲,他是很想進去找東西的。


    林成道:“放心吧,我坑你不是坑了我自己嗎?是我讓你進去的,你新來的又不懂規矩,有事也是我先倒黴。”


    是這個理,庾慶頓時釋然,反正也不會在這禦史台久呆了,當即落筆簽押。


    待他擱筆,旁觀的林成道還嘖嘖兩聲,“不愧是四科滿分的會元,這一手字確實漂亮,一看就是下過苦功的!”


    庾慶嗬嗬一笑,在這點上,他還是頗有自信的,誠如小師叔說的,那是被他師父逼出來的,要繼承玲瓏觀掌門的人,字不像點樣丟的是整個玲瓏觀的臉。


    “殷吉真,你在這看著,我陪探花郎進去看看。”林成道對殷吉真吩咐了一聲,便伸手請了庾慶一起裏麵去。


    殷吉真愣在原地,沒想到才第一天報到,就親身經曆了一趟徇私舞弊。


    心中有年輕人的剛直氣,有舉報的念頭,然利己的理智又告訴自己,才剛進禦史台就舉報到了中丞大人點名要的人身上,今後怕是很難在禦史台混下去……


    “就您一個人當值?”


    “殷吉真不是嗎?嗬嗬,原本有三個人,有人覺得我在這裏太舒服了,就把另兩個人給借用走了,有事就讓人迴來,沒事就我一個人。”


    “哦,清淨,是個清淨地方。”


    兩人一路說談著進了內室,林成道摸出了庫門鑰匙,開了機關鎖,隻將門開了一人寬,便先擠進了黑漆漆的庫房裏麵,隨後裏麵突然間就亮堂了起來。


    一道道光柱折射,照亮了裏麵,林成道調整了庫房的取光機關,采集了外麵的光源進來。


    他在裏麵招唿了一聲,“探花郎,進來吧。”


    庾慶這才擠了進來,放眼看去,是一處麵積將近兩百坪的長方形倉庫,半地下,半地麵,高空間,堆積了一排排的文卷。


    “不能讓老鼠進來。”林成道關了門,轉身領著庾慶下台階,揮手指著眼前一大片陳設介紹,“看著是不少,其實是開國六百年累積下來的,禦史台列入存檔的文卷皆在這裏,期間也遵上諭銷毀過一些東西。不知探花郎想找什麽,有些級別高的文卷另存在了特製的箱子裏,箱鎖我也沒有。”


    庾慶還想隨便找找,然看眼前的規模,不說出來找什麽,靠自己瞎找怕是不知要找到什麽時候,當即問道:“有沒有辭呈之類的東西?”


    林成道愣了一下,“辭呈?你找這個做甚?”


    庾慶含糊其辭道:“查點東西。”


    兩人已走下了台階,林成道頓步沉吟道:“有是有,好像不多,畢竟也沒什麽人會辭官,我想想在哪。”盯著左邊想了想,又盯著右邊想了想。


    庾慶沒打擾他,靜立在旁,容他慢慢去想。


    好一會兒後,林成道才遲疑道:“應該是在官員告老的分類那邊,走,去看看。”揮手招唿一聲。


    聽說是看這種不涉密的東西,他越發痛快了。


    走過一排排立櫃,一直到了盡頭的最角落一帶,林成道才找到一隻箱子搬下來,吹了吹上麵的灰,掀開了沒上鎖的蓋子,露出了一堆的文帖,之後在其中翻騰。


    庾慶在邊上等著,也習慣性地東張西望打量,目光忽一頓,看到最邊角堆砌的石壁上鑲嵌了一隻壁櫃,櫃門的款式很老舊,儼然不同於其它東西的存放。


    “找到了。”林成道嚷了一聲,拉迴了他的注意力,隻見林成道搬出了一摞帖子,稍作清點後告知,“開國六百年,禦史台辭官的總共也就三十幾人,不知探花郎要查哪位的,我幫你找?”


    “不用,我自己來,我就翻著看看。”庾慶接了那一摞帖子放在了地上,就蹲在了地上一份份翻著查看。


    林成道也不打擾,靜候在旁,隻是明顯有些奇怪,心裏的確有納悶,還是頭迴見到有翻看這東西的,這位跑來看這東西幹嘛,總不會也想辭官吧?


    轉念又覺得自己這想法好笑,人家剛一腳邁入朝廷,背後明顯有人脈罩著,正是前途無量的時候,又沒受任何打擊,好好的怎麽可能辭官,倒是自己這種坐冷板凳的更有可能。


    庾慶也沒看到太多,看了五六份後,大概的辭呈格式他就心裏有數了,具體內容還得自己寫,這點敘事他還是能寫的,不需要抄,關鍵別人辭呈的原因各不相同,照抄也不合適,隻能是自己親手來編。


    “行了,就這樣吧。”庾慶將東西重新摞好,親手將東西交還。


    林成道接了東西,訝異,“這就看好了?”


    庾慶點頭。


    既如此,林成道也沒什麽好多說的,東西放迴去,箱子蓋好搬了迴去。


    兩人正要離開時,庾慶還是對那牆上的壁櫃有印象,眼緣這東西有些時候實在是不好說,他對密室之物也比較感興趣,一般特別置放的東西都比較值錢吧?


    他忍不住指著問了句,“張大人,那鑲嵌在牆上的壁櫃是怎麽迴事,怎感覺跟這庫房裏的其它東西格格不入?”


    “那個呀?”林成道笑了下,轉身走了過去,吹了吹櫃門上的灰,一根手指挑開了金屬搭扣,隨便就打開了櫃門,伸手請庾慶過來觀賞。


    庾慶本就好奇,自然要看看裏麵是什麽東西,湊上前一看,發現裏麵分三層,放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衣服、鞋子、梳子還有碗筷之類的,看起來都比較老舊的樣子。


    看後不免訝異,“禦史台的文庫裏怎會存放這種東西?”


    林成道反問,“你猜猜這都是什麽人的東西?”


    庾慶對立麵的東西稍作觀察,好像還都是挺講究的東西,不像普通人的用品,目光忽一定格,發現一件衣裳好像是宦官的,當即指著說道:“難道是宮裏的?”


    林成道:“好眼力,沒錯,就是宮裏太監的,不過這個太監可不簡單,乃是差不多六百年前的人物。本朝太祖於眾強之中脫穎而出、披荊斬棘開創錦國時,這位太監就追隨在旁,據說後不為新帝所喜,又因什麽事被禦史台參了一本,便被新君貶到了禦史台這邊看庫房。


    據說禦史台這大石頭堆砌的文庫就是在這位太監在世時建造的,曆經風雨五百多年,幾經修繕依然耐用。好像說這太監是老死在禦史台的,說是在禦史台看了六十多年的庫房,也不知是多少歲進來的。總之二代新君將其貶來此處後便沒再管過,待二代歸天,三代可能是也不好為這麽個太監更改先帝旨意,便也沒管。


    這老太監的東西之所以會遺留至今,是因為他出宮時就沒帶什麽東西來,能讓他隨身帶著的好像都是太祖賞賜的東西。那你說這些東西能怎麽辦,基本上都是日常用品不值錢,可畢竟是太祖賞賜之物,不好埋汰,也不好扔了,又不好占為己有,於是就一直擱置在這了。道理大家都懂,不好處置的東西幹脆就不碰,否則容易被扣帽子。”


    “哦,原來如此。”庾慶目光再次掃了掃擺放的東西,發現一隻卷軸不像日常用品,問題是卷軸上看不到其它物品的那種陳舊感,遂伸手拿到了手中。


    林成道:“這件不是禦賜的,據傳這是老太監畫的一幅長篇字畫,紙張用料是宮裏的蟬翼紙,經久乃存。人都已經死了,東西都留下了,多一件也沒人願意惹晦氣,就這麽一直放著了。”


    庾慶吹了吹上麵的灰,打開卷軸一看,入眼便是兩個大字:封塵!


    什麽意思?


    他拉開了一點再看,後續展開的篇幅稍一入眼,他便愣住了,上麵畫著持劍小人,還附帶有字解。


    這正好是他一看便懂的東西。


    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多看了兩眼,沒錯,旋即扭頭問林成道,“這東西你看過嗎?”


    林成道:“自然看過,與上一任庫理交接的時候,我也奇怪這壁櫃,問了怎麽迴事,後來有空打開看過。”


    庾慶再問:“這上麵畫的寫的,你不覺得像是什麽武技?”


    林成道哈哈笑道:“一個老太監能有什麽高明武技,無非是畫了一些強身健體的東西,太監強身健體的東西,堂堂男兒誰還能揣摩去學不成,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庾慶無語,再看,越看心裏越嘀咕,這是欺負老子讀書少嗎?這哪是什麽強身健體的,這擺明了就是一套劍訣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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