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府,內宅深處,一道倩影在亭台樓閣間徘徊,正是鍾家大小姐。


    有點六神無主,亭台樓閣間兜兜轉轉,一顆心已經跟著心心念的人兒去了皇宮大內。


    家裏人已經告訴她了,吉日已經看好了,一個月後,她就要正式與人家完婚了,而且對方也答應了,這意味著她一個月後就要真正的為人婦了。


    “姐!”一道人影突然跳出,一聲大喊。


    “啊!”鍾若辰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大驚失色模樣,見是自己妹妹,頓時氣惱,連捶了幾拳。


    文若未連忙逃遠了,逃到了欄杆外麵,扭著屁股,對連廊內的姐姐揮舞手中的幾張紙,“姐,我可是弄到了好東西哦,你再打我,我可就不給你看了喲。”


    鍾若辰不好像她一樣沒羞沒臊的翻欄杆,也知道自己追不上,隻好作罷,問了聲,“手上拿的什麽?”


    文若未嘿嘿,“爹娘不讓我跟去看姐夫殿試,不看就不看,反正我讓人去抄來的姐夫的會試答案弄來了。”搖頭擺尾晃動著手上東西,“姐,想不想看?”


    鍾若辰明眸一亮。


    這些日子喲,聽各種人都在誇自己未來夫君的才華舉世無雙,她心中的甜蜜無法形容。


    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枉等了這些年,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竟是如此的優秀,需知人家誇的是‘舉世無雙’啊!


    舉世無雙,這該是何等的才華。


    她也是喜歡文墨的書香女子,其實早就想看看未來夫君拿滿分的會元答卷,而且是急切想看。


    那種心情是外人無法理解的,是類似‘見字如麵’的感覺,又能避免真正見麵時的尷尬,想通過文字了解自己未來夫君是什麽樣的人,才華究竟是如何的舉世無雙。


    但她要端著大家閨秀的範,畢竟還沒正式嫁人,不好意思開口去要男人寫的東西,尤其是獲知自己要嫁給對方。


    此時聽說妹妹手上有,真正是心頭一熱,伸手就要,“未未,給我看看。”


    在妹妹麵前,她倒是不需要太過掩飾什麽。


    文若未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搖晃著手中東西,得意洋洋道:“給你可以,姐,你總得拿些好處來換吧。”


    鍾若辰有些心急,“別鬧,未未,快給我,不然我生氣了。”


    文若未立刻將東西背在了身後,“咦,你有求於我竟然還敢威脅我,不給好處是吧,不給就不給你看。”


    鍾若辰氣惱,立刻從連廊轉了出來,過去自己拿。


    文若未立馬把手上東西往嘴上一咬,轉身就直接往假山上爬了,也不顧自己穿了裙子。


    最後人站在了假山上,得意洋洋看著下麵。


    鍾若辰是淑女,哪能做出穿著裙子爬山的事來,沒了脾氣,隻好屈服道:“你想要什麽?”


    文若未顯然是蓄謀已久,立刻脫口而出道:“讓姐夫寫首詩給我!”


    鍾若辰立馬扭頭就走,她自己都不敢跟那位見麵,如何好意思開口要詩。


    文若未立馬喊道:“不是現在,是將來,你一個月後不就嫁給他了麽,待你嫁給他後,你再向姐夫開口,如何?”


    若是這樣的話,鍾若辰止步了,有些猶豫,迴頭薄嗔道:“我哪知道人家會不會答應。”


    文若未:“姐,隻要你幫我開口求了,姐夫若是不肯,那我也沒話說。”


    鍾若辰不解,“你要他的詩作甚?”


    文若未立馬蹲在了假山上居高臨下,“姐,你還不知道吧?現在好多人想找姐夫求詩的,每天都有人跑來找爹娘,希望能求到姐夫一首詩。你是不知道啊,有人向爹開價開到了三萬兩,就為了求一首姐夫的親筆題詩。


    現在外麵很多人以能搞到百年難得一遇的滿分會元的親筆詩作為榮,拿出去是能賣高價的,娘已經是笑的合不攏嘴了,說姐夫光賣詩就能隨隨便便在京城置套大宅院了,但統統被爹給拒絕了。爹說了,殿試為重,不要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幹擾姐夫備考。你看我若是能搞到一首姐夫的詩拿出去,那多有麵子。”


    鍾若辰向上伸手,“拿下來。”


    文若未眼睛一亮,“姐,你答應了?”


    “不給算了。”鍾若辰扭頭就走。


    “給給給,你這樣說我就當你答應了。”文若未趕緊爬了下來,已把身上弄髒了,跑到姐姐跟前奉上那幾張紙。


    東西一到手,鍾若辰立馬轉身迴到了連廊內,倚坐在扶攔椅子上,理清了幾張紙的頭緒,拉平了皺皺巴巴,入眼便是那首詩,隻看了一遍便心馳神往地反複呢喃著,“朝天闕…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卻生前身後名。一朝…了卻生前身後名…朝天闕…”囈語著,竟是癡了一般。


    “哦,姐,聽說這首詩轟動了整個京城,聽說還有不少人在貢院外看的痛哭流涕呢。好多人說,姐夫至此要名動天下了……”


    殿試考場內,四位監考的大學士不時偏頭看向坐在首位的庾慶。


    大多數考生,基本上都已經開始動筆了,不少甚至已經開寫了好一陣,而那位貢榜會元卻依然坐在那無動於衷,且閉著眼睛靜坐,閉目養神似的。


    幾位大學士都有想過去提醒一下的衝動,想告訴他,這是殿試,一題定勝負,隻給你一個時辰,可不是會試能讓你考幾天,你要考慮時間成本。


    其實庾慶內心也急,但是沒辦法,小師叔還沒迴應,他隻能是幹等著,怕在那裏幹瞪眼不好看,隻好擺出閉目養神思考的樣子。


    他內心裏已經想好了,萬一出現了意外,小師叔未能及時把答案傳過來,那他寧願交白卷,也不能寫一些丟人現眼的東西。理由便是自覺肚子裏墨水有限,準備來年再考。


    至於滿分會元說肚子裏墨水有限交白卷會帶來什麽影響,他已經顧不上了,先強行出局再說……


    皇城附近的幽靜宅院內,周新元步履匆匆從書房出來,直接來到院子裏,找到了之前留下腳印的地方,雙腳複位後,看了看手上近千字的賦文,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忍不住一聲歎息。


    玲瓏觀之所以隱世,就是因為所修行的功法特殊,說引來企圖利用之心都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容易犯忌諱,搞不好會引起眾怒惹來圍剿。所以門規有約束,有些事情是不能幹的,否則一旦暴露,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像眼前利用玲瓏觀功法來作弊參加朝廷的科考,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然而現在,無論是玲瓏觀掌門,還是他這個掌門的小師叔,竟然沒一個提門規的,明知道違背門規的事情還是雙雙去做了,好像壓根沒有門規那迴事。


    不過話又說迴來,現在約束內門弟子的門規就是他和庾慶說的算。


    心裏默默向故去的師父和師兄抱歉了一聲,該做什麽還是照樣去做,側耳凝聽狀,耳輪微微顫動著,再次確認了庾慶的所在位置後,口中開始低聲細語,“作答來了,準備記下,從現在開始,我反複誦讀,直到殿試結束為止……”


    殿內閉目養神的庾慶驟然睜眼,火速出手,一把提了筆,蘸墨後落在紙上疾書打草稿。


    監考的幾位大學士陸續注意到了他的舉動,算算時間,要打草稿,還要再謄抄一遍,真怕他來不及完成答卷。


    然而看著看著,發現自己可能是多慮了。


    庾慶讓他們領教了一把什麽叫一氣嗬成,打草稿都不帶停的。


    幾位大學士凝視觀察了一陣後,相視一眼,發現非常之人果然是有非常之處,估摸著之前的深思熟慮大概都化作了此刻的下筆如有神……


    巳時末,宮門內突然響起一陣劇烈鞭響。


    圍場外的馬車裏,躲太陽的鍾氏夫婦又都跑了出來觀望。


    現場的人已經不那麽擁擠了,湊熱鬧的人是不願受罪的,剩下的要麽是接人的,要麽就是心中有遺憾的,要麽就是有為看熱鬧而看熱鬧的。


    不出眾人意料,鞭響後,參加殿試的貢士門考完出來了,領銜的依然是庾慶。


    老太監將他們領出了宮門後,便退讓到一旁,欠身躬送。


    出了禁地範圍,一群貢士不管考的怎樣,皆是如釋重負。


    許沸和詹沐春都想湊到庾慶跟前打招唿,然而庾慶是一刻都不想留,懶得跟眾人寒暄,大步離去。


    見他過來,鍾家的人立刻在圍場外揮手,表示在這邊。


    庾慶人剛走到圍場邊,場外忽有人高聲大喊,“會元郎可曾婚配,某家略有薄產,女兒正值妙齡,人且好看,願許配給會元郎!”


    此聲引來一片哄笑,也頓惹起文簡慧滿臉的敵意,待準女婿一到,立刻趕著讓庾慶上車,不願讓庾慶在外麵多露麵。


    車內坐下後,文簡慧關切道:“士衡,殿試一定很累吧?”


    庾慶:“還好。”


    鍾粟則問:“自我感覺考的如何?”


    庾慶也不知道考的如何,反正他這次是認真看了下明先生的答案,好吧,還是覺得自己能看懂,反正照著抄了,此時唯有一聲歎息,“無所謂了,無非就是考個狀元!”


    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是比考出個滿分會元更糟糕的了。


    他說的是有感而發的真心話,文簡慧卻是聽的噗嗤掩嘴一笑,發現有實力的人說話都不一樣,考個狀元都是無非的事情,搞的還看不上狀元似的,這種話怕也就是自家女婿有本事說了,換個人就成了口出狂言。


    鍾粟亦莞爾捋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躍千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躍千愁並收藏半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