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弄的是不是像模像樣,隻要不是傻子的,都不會全然信他這套,鐵妙青自然是疑心難消,“弄這些又怎樣?”


    庾慶:“給你一個交代。”


    鐵妙青略皺眉,指了指地上堆的幹草,無聲質問,就這樣交代不成?


    庾慶:“待會兒我退出山洞進了法壇,會向你發出信號。你聽到信號後,還望虔誠跪拜在這堆幹草前,放火將其給焚燒。待這堆幹草全部燒成了炭火草灰時,趁著炭火紅彤之際,老板娘可將心中所求化作‘無字書’,向神靈虔誠發問,有我在外麵做法,你會感受到神靈對你所問的迴答。”


    真的假的?能直接跟神靈溝通?鐵妙青有點懵,疑問:“‘無字書’我不懂,是什麽東西?”


    庾慶解釋:“寫給神靈看的東西,不能流於表麵,也不是擺出來給人看的,貴在誠心。簡單的說,就是書寫的內容不能留下字跡,用手指將字以指劃的方式寫在自己身體上,隻要肉身誠心,神靈自然就能看到你祭上的‘無字書’。”


    鐵妙青明眸連閃,神色越發驚疑不定,實在是對方所說玄之又玄,不敢信,又不敢全然否定。


    見她遲疑,庾慶歎了聲,“很簡單的事情,試一試又不損失什麽。”


    鐵妙青暗暗咬了咬唇,主動問道:“指劃寫字,寫在身體什麽部位?”


    庾慶忍不住瞄了眼她的胸,略有遐想,話倒是沒有亂說,“隻要心誠,隻要是寫在自己身體上,寫在什麽部位都行。”


    鐵妙青想了想,又問:“要多久才有結果?”


    “很快!”庾慶指向地上的一堆幹草,“就這堆枯草化為灰燼的時間,待到這堆草的火光全無後,你便可以出來,憑你的修為,應該不怕這點煙熏的時間吧?”


    鐵妙青估摸了一下,這個倒是問題不大,一堆幹草,過火燒成灰燼是很快的,憑她的修為,閉氣這點時間是沒問題的,遂點頭道:“好,我就陪你試試。”


    庾慶嚴肅道:“老板娘,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以試試,但試的過程中還望虔誠對待,別害人害己,否則戲耍神靈可不是兒戲,是會遭天譴的。記住,與神靈溝通的經過,隻有當事人可知,切不可隨意對其他人泄露天機。換句話說,除了你我之外,不管你信不信,你實在不信可以把我殺了,但是不能再向任何人泄露與神靈交流的任何內容,明白嗎?”


    人對未知的東西總是容易畏懼的,鐵妙青雖然不全信這套,但被庾慶這麽神叨叨的一番折騰下來,心裏也在打鼓,對那冥冥中的事務已起敬畏之心,嘴上卻哼了聲,“聽到了。”


    庾慶頷首,“好,我這就去法壇做法,待聽到我法令,你便按我吩咐的去做。對了,要請教老板娘芳名,待會兒做法通稟神靈時需要用上。”


    鐵妙青默了默,還是告知了,“金鐵的鐵,鐵妙青。”手拎了拎腰間的幽居牌,展示了上麵的‘妙青’二字。


    庾慶頓時明白了,敢情妙青堂的字號就來自於這女人的名字,看來並非幽角埠的老字號。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孫瓶的喊聲,“老板娘,您沒事吧?”


    等了好一陣,不見裏麵情形,多少有些擔心。


    “沒事。”鐵妙青大聲迴了句,又問眼前人,“可以了嗎?”


    庾慶:“最後,還請老板娘把鬥笠和麵紗給摘下。”


    鐵妙青當即挑眉道:“沒這個必要吧?”


    庾慶無奈歎道:“老板娘,與神靈溝通,你覺得戴著鬥笠和蒙著麵紗合適嗎?”


    好像是有點不敬,鐵妙青心裏轉了轉,道:“我待會兒自會摘下。”


    庾慶無語,這女人名字他已經弄到手了,現在就想看看人長什麽樣,結果不行,也不好勉強,隻好轉身而去。


    誰知鐵妙青忽反問一句,“為何不能在外麵,為何非要我躲在山洞內?”


    庾慶停步給了句,“香爐,這山洞暫時設做了香爐。你沒有香,連香爐也不擺一座,別說溝通神靈,糊弄鬼也不帶這般草率的吧?”


    鐵妙青也不知對方說的算不算是個道理,反正自己不懂,不懂就無法否認,無言以對。


    庾慶則直接出去了,眾目睽睽之下,又走到了自己畫符的圈圈裏,當眾盤膝坐在了符咒圈中,閉上了雙眼。


    沒見鐵妙青出來,孫瓶三人當即朝洞口走去,庾慶喝了聲,“三位暫且迴避在旁,不要去打擾,保持肅靜。”


    三人怔住,洞內鐵妙青的聲音也傳出來了,“我沒事,你們先在外麵等著,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麽名堂。”


    聞聽此言,三人隻好作罷,又轉身走開了,不過一個個都冷眼盯著庾慶,防備他作亂。


    蟲兒不知眼前究竟算怎麽迴事,不時看看許沸,看公子的樣子顯然也不知道。


    鏘!靜坐念念有詞一陣的庾慶忽然睜眼拔劍,驟然將劍拋向了上方,劍在空中一陣翻滾,唰一聲插在了符圈外麵的地上,插在了庾慶的正麵。


    庾慶盯著洞口喝了聲,“鐵妙青,勿再拖延!”


    眾人紛紛看向洞口。


    洞內一直在等消息的鐵妙青竟十分聽話,聞言立刻掀下了鬥笠,摘下了麵紗,露出閉月羞花容顏,咬了咬唇,看了看洞外,應該不會有人看到,這才硬著頭皮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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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一看,自己竟麵對一堆幹草下跪了,鐵妙青心中有些不堪,感覺有些荒謬,暗問自己是不是傻?那種鬼話也能信?心裏暗暗發狠,某人若是敢戲耍她,迴頭定要某人後悔來這世上做人。


    很快又收起雜念,怕會褻瀆神靈,摸出了火折子,吹出了明火,老老實實照著庾慶說的話去做,俯身點燃了那堆幹草,又吹滅了火折子,麵對快速燒大的火團,內心亦燃起滿腔的虔誠之心。


    洞外眾人,見到洞裏冒出了煙,且很快冒出濃煙,皆驚疑,孫瓶想去一看究竟,庾慶又是一聲喝,“休要驚擾,肅靜!”


    三人隻好忍耐住。


    程山屏迴頭走到了庾慶邊上,拔劍在手準備著,一旦鐵妙青出現不測,定要庾慶後悔此生。


    跪在火團前的鐵妙青運功屏氣凝神,避免吸入濃煙,心中保持著虔誠敬意。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這煙氣濃熏下,竟隱隱感覺冥冥中似乎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不禁汗毛豎起,令她越發不敢有雜念,心態越發虔誠。


    一堆幹草燒起來確實挺快,火勢一大,明火很快便轟轟烈烈過去了,轉眼熄滅,化作了紅彤彤的炭火。


    因沒有燃燒的物質支撐,炭火變黑的速度也快,鐵妙青來不及多想別的,趕緊在心中虔誠祈禱,問自己丈夫的毒這次能不能成功化解,希望能求得神靈的答複。


    又想到要寫什麽‘無字書’,她也是頭一迴,有些手忙腳亂,不知在身上什麽部位寫合適,遂亮出了最方便的手掌,又不知在手掌上重複寫很多字合適不合適,於是最終隻恭恭敬敬、規規整整、一筆一劃地用手指寫下了“安否”二字,以這二字去代替心中的所有乞問,祈求神靈的答複。


    草灰漸漸黯淡了下來,裏麵還有隱隱紅光,鐵妙青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向神靈詢問什麽。


    問題是她剛才的詢問也並未得到答案,但她不敢輕易失去耐心,還在虔誠等待著,哪怕是被濃煙熏著,也在虔誠等待著神靈的答複。


    盤膝端坐在符咒圈裏的庾慶盯著洞口漸漸淡下的煙氣,想到鐵妙青憋著氣,傻乎乎在濃煙中跪著被熏的樣子,暗暗冷笑,之前被打傷的一口怨氣總算發泄了一些。


    但是這筆賬沒完,他又悄悄斜了程山屏一眼。


    煙霧散去的差不多了,草灰中的火光應該也消失了,鐵妙青臉色陰沉了下來,問題是她未感覺到神靈給予的任何明示和暗示,她感覺自己被耍了!


    扯出麵紗,又重新蒙在了臉上,鬥笠也撿起戴迴了頭上,跪姿一變,站了起來,轉身快步而去。


    飄蕩著淡淡煙霧的洞口,鐵妙青的身影再現,站在洞口冷冷盯著盤膝而坐的庾慶,暗暗咬牙切齒。


    庾慶一看她鬥笠下的半張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把這女人給忍毛了,估計這女人和神靈沒有溝通成功。


    當然,他也知道不可能溝通成功,本就是他胡謅出來糊弄人的,哪來的神靈溝通,真有這本事他也不會落得如此。


    孫瓶三人也看出了鐵妙青的惱怒。


    不等鐵妙青發作,察言觀色做好了順勢而為準備的庾慶立刻站起走去,見孫瓶等人也過來了,他又揮手示意不要靠近,三人隻好忍耐。


    庾慶獨自到了鐵妙青跟前,搶先說話道:“看你神色不對。”繼而一個側身,從她身邊鑽進了洞內。


    鐵妙青漠然轉身,也進洞了。


    一堆草灰前,庾慶單膝跪下了。


    鐵妙青則站在他身後,冷冷道:“你敢耍我?”


    “看來你並未感受到神靈的明示。”庾慶歎了聲,也俯身伸出了一隻手,插進了草灰裏一陣摸索。


    鐵妙青狠話剛到嘴邊,甚至是要動手懲罰庾慶,突見庾慶的動作,硬是不由自主的忍住了話,冷眼旁觀。


    庾慶忽又雙膝跪地,伸出了雙手,將草灰向兩旁撥開。


    撥到最低層,他唿聲輕輕吹氣,吹灰見底,幹草燒過的地麵上隱約出現了兩個字,赫然是“安否”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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