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出發後幾乎不停,除了驛站換馬、用餐,一直到天黑才在一個驛站真正入住歇了下來。


    庾慶估摸著若不是怕自己這個書生吃不消的話,這兩人能領著他日夜趕路。


    天一亮,三人又繼續一路風塵。


    一路的民生凋敝司空見慣,路有餓死骨也不稀奇。


    如此這般趕路方式,足足兩天半,才抵達了目的地。


    巍巍一座城池,列州首府州城。


    城門口人來人往,車來車往,不愧是州城,其繁華與之前途中所見淒涼可謂天壤之別。


    三人平安入城,一路無驚無險,也是徐覺寧安排得當。


    城中商肆林立,販夫走卒,車水馬龍,吆喝叫賣,青樓粉香,活生生的紅塵。


    久居山中的庾慶愛看城中熱鬧,一路左顧右盼,可惜徐、唐二人不讓他逗留。


    隨著熙熙攘攘的喧囂漸遠,三人來到了清淨地,一處高階大門外。


    門庭雕梁畫棟,鬥拱飛簷,整座大門仿佛要振翅高飛而去,很是氣派,四周有看守的重兵。


    寬敞門楣上有匾額,四個字龍飛鳳舞:列州文華。


    此地便是列州的文華書院,也是列州最大的官辦書院,此時已讓所有學子放假,清空了堂館舍,給列州即將雲集的才子暫時落腳居住。


    庾慶頂著“阿士衡”的名義來此集結,手續上也出了問題,因徐、唐二人未按正常的手續來操作,也就是按章辦事的章程不全,操辦的屬地差役都沒來,鬼知道你們送來的是什麽人。


    唐布蘭當即離去,不知找誰去了,再迴來時身邊已經多了名身穿官袍的列州大員,此人一來,問題當場化解。


    手續快速通過後,有人領了庾慶入文華書院。庾慶一步三迴頭,發現自己算是和徐、唐二人就此分開了,也不知後麵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那座最大的房子是‘風華殿’,是文辯場所,能同時容納一兩千人,足夠書院所有先生和學子一起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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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便是書院最有名的‘毓秀園’,營造出的山水美景、培植出的花草樹木,無不透著匠心雅意,園景勝地呀,分布其中的樓堂也是學子聽講場所……”


    領路的兩名差役,一高一矮,你一句,我一句,走到哪介紹到哪,庾慶也不知是不是上麵交代了要這般,他留心到四周偶有身穿灰衣鬥篷的人零星分布,一個個攜帶著武器,戒備的意味很明顯,令此地平添了幾分肅殺意味。


    他聽說過,司南府上上下下的人就是身穿灰衣打扮,有些人稱唿司南府的人就是稱唿為‘灰衣人’。他以前沒接觸過司南府的人,不能確定,但估摸著這些人可能就是司南府的人。


    “那邊湖畔的一排房子是‘沉香齋’,吃飯的地方,到了飯點您可以過去填飽肚子,免費的,暫住期間的所有費用由州府出。”


    “這一片的房子便是書院學子居住的‘朝夕園’了,如今暫歸你們住了。”嘴裏說個沒完的兩名差役止步了,矮個子轉身,遞出了一塊寫有‘阿士衡’名字的木牌,“房間隨便你們自己挑,隻要沒人的就能住,入住後記得在門旁掛上自己的名牌,後來者見到有人住了自然會避開,免生滋擾。”


    “多謝。”庾慶雙手接了,又試著問道:“不知考生入住了多少?”


    兩名差役相視一笑,矮個子朝他豎起一根手指,“阿舉人您是第一個到的。”


    第一個?庾慶愣住,環顧四周,難怪這麽冷清,除了守衛看不到人影。


    他大概也明白了是怎麽迴事,都是徐覺寧搞出的好事,一路快馬加鞭的,把七八十來天的路程硬是給縮成了兩天半,屁股都顛麻了,趕考趕考估計沒見過這麽趕的。


    見他神色有異,高個子差役立刻笑著安慰道:“這是好兆頭啊,第一啊,奪魁呀,說不定您本屆就得考個狀元!”


    矮個子附和:“是極,是極。”


    這話把庾慶給逗樂了,自己若是能考上狀元的話,那才真是奇了怪了,不可能的事情。


    見兩位差役圍在自己身邊不走,那殷勤陪笑的樣子,加上奉承話,看動作就差伸手索要了,庾慶終於明白了這一路的詳細介紹是怎麽迴事,敢情是要討點彩頭,說白了就是想要點賞錢。


    我也缺錢!庾慶心中嘀咕,當做沒看懂,轉身大步進了朝夕園。


    什麽彩頭不彩頭的,他很現實,不需要那吉祥,因為壓根不想考上,憑什麽為此掏錢?再者確實窮慣了,他不去咬別人都是好的,還想從他牙縫裏摳出錢來?真以為打著觀主的名義從自己師兄手裏搶錢的辦法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


    兩名差役呆在原地麵麵相覷,按理說,隻要吉利話一說,再擺出討要姿態,哪個考生能不給點彩頭?就算是窮的,大不了給的少,一點都不給就過分了,赴考在即就不擔心觸黴頭嗎?


    往常,這就是個肥差,一屆考生接待下來,弄個幾百兩銀子不成問題。


    高個差役愣愣道:“是沒帶錢還是沒看懂我們的意思?”


    矮個子差役當即啐了口唾沫,“赴京趕考怎麽可能一點錢都不帶,再窮的,有了舉人身份也相當於官身,有的是人主動資助趕考的路資。你看看他,挎著劍,也不是書生打扮,隨便背個包裹,估計連書都沒帶幾冊,你覺得這像是不諳世事的書呆子?眼裏賊光忽閃,扭頭就走,分明是在裝糊塗迴避我們。媽的,十有八九碰上了一個死老摳。”


    高個子差役聽明白了,也生氣了,揮手道:“一路上嘴都說幹了,我們兄弟不能白忙活。走,不讓他裝傻,咱們直接撕破臉,挑明了討喜錢去,看誰臉皮厚。”


    “算了。”矮個子拉住了他胳膊,朝四周零星盯來的警惕目光暗暗撇了撇嘴角,“今時不同往日,這次和往屆不一樣,司南府的人一較真,是能先斬後奏直接殺人的,弄出不好看來,怕是容不下你我這等油子。算了,不能冒的險就得忍著,就當出師不利撞了晦氣。”


    “就這種貨色還想考狀元,呸!注定榜上無名。”


    “迴頭,再來了人,你我站好位,前擋後堵住,別讓人再輕易溜了。”


    庾慶才不管身後人怎麽埋汰自己,獨自一人在冷冷清清的朝夕園溜達起來。


    地方打掃的倒是挺幹淨,布局也挺雅致,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還有鬱鬱蔥蔥的林木,石桌石凳點綴在許多地方供人隨時可坐,看起來是個適合學習的環境。


    至於住哪?反正其他人還沒到,由得自己先挑,可以慢慢挑選。


    庾慶把整個朝夕園都給逛了遍,發現房屋都是一排排的兩層小樓,間隔在蒼翠之間,分好幾個片區,房間估計得有一兩千間,可見這列州學府的規模不小。


    繞了一圈後,庾慶還是迴到了朝夕園入口附近,就近一棟上了二樓。


    二樓肯定比一樓好,不用聽樓上的腳步聲。


    挑了個頂頭的房間,前麵沒有遮擋,視野開闊,能觀學府風光,出門也方便,去吃飯的地方也近,暫住來說應該算的上是最好的。


    先來先得,人之常情,庾慶頗為滿意,將手中寫有‘阿士衡’名字的牌子掛在了門側的門釘上,標示了此間有主。


    推門而入,床榻、書桌什麽都俱全,統統塞在一間,就是一個大單間。


    入內審視後,扔下攜帶的東西,打開了前後所有的窗戶透氣。


    趴窗口愣了會兒神,想了會兒事,然後拿了洗漱用具,下樓去了樓後的水井旁,打了水,就蹲在井旁洗漱一通,連同風塵仆仆的外套給一起洗了。


    事畢,收拾了東西,順帶提了一桶幹淨水迴自己房間備用。


    屋裏晾好了洗過的衣裳,小半天幾乎就過去了。


    換了身儒衫的庾慶看了看天色,又下了樓,出了朝夕園,沿湖畔直奔吃飯的沉香齋。


    到了沉香齋才知道,這裏隻給考生備餐,就一個廚子在那等著他,問想吃什麽,反正人少,就等他來現做。


    庾慶也不客氣,有什麽好菜就做什麽,湊合了一頓就迴去了。


    當天孤零零熬過一宿。


    次日上午聽到外麵說話的動靜,庾慶往窗外瞅了一眼,又是那高矮差役領來了一名書生,還有一名身背雜物的,應該是書生的隨侍書童。


    官方護送考生赴京,卻不可能照顧每個考生的生活習慣,也不會安排人員給每個人洗衣裳之類的,晚上給你蓋好被子防備你著涼生病之類的就更做不到。鑒於每個考生的生活習慣,也是為了不影響考生發揮,官方也不想擔什麽責任,是允許考生帶個隨從的。


    生活自理能力強的可以不用帶,但那是極少數,大多隻知讀書,說的難聽點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生活自理能力比較差,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所以就有了專門伺候讀書人的‘書童’存在。


    書童大多是從小挑養在考生身邊的,就是為了熟悉考生的生活習慣,也是出門在外,用自己人可靠。


    這也是庾慶原本要在阿士衡身邊充當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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