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戰場,體內潛藏的黑暗便越洶湧,無語唿吸著迎麵勁吹的冷風,苦苦忍受著衝擊心靈堤岸的黑暗之潮。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壓製多少次衝擊,但奈不住依露的勸慰,“你隻有徹底壓製住你的黑暗,你才可以掙脫這‘亂武星’的宿命!我們都不希望看到你墮落到黑暗裏,但如果你真的入了魔道,我們必定會聯手將你埋葬,哪怕是大家同歸於盡!”這話聽上去很蠻橫,可依露當時的聲音卻是少有的溫柔,讓他暖了心窩,其實按照他本來的個性,他隻是怕死罷了……


    最終他同意了依露的建議,奮力在戰場裏衝突著,或許是有了運氣,或許是意誌力足夠堅強,每一次他都能成功壓製體內的澎湃,盡管這讓他一直陷於痛苦的境地,他期待著自己能像個男子漢一樣永遠驕傲地挺起胸膛,而不是被這宿命糾纏一生。


    亂武星……真不是人做的……


    這句話經常吊在心頭,被他當成了座右銘。


    他一次次的在紅杏與豪鬼的戰鬥中衝突,看夠了屍體,看夠了鮮血,然而心裏總是有一種自豪不時地漾起。不管是誰陷入死地,他總是能憑借一己之力將人救出,他不會去救那些征戰的士兵,他們不是他的朋友,他也沒有偉大到拯救所有的人,他隻想著救援自己的朋友,他不能看著自己的朋友在相互的殘殺中枉費性命。


    他是成功的,至今沒有看到自己的朋友有任何一人死去,這讓他覺得很自豪。而他並不知道,這兩個朋友很是苦惱他的做法。但他樂此不疲,就像這一天,他又來了。


    眼前屍橫遍野,一片片紅色在地上攤塗著,喧囂刺耳的喝喊聲迴蕩在這天地之間,成為死神興奮的咆哮,無數的戰士仍在揮動他們的刀槍。一個鮮紅的人影在戰陣中奔騰,氣勢豪雄,跟隨他的將士在不斷倒下,可這紅衣的武士始終也闖不出陣去。當一個身著黑甲臉覆麵具將領揮劍出戰時,這紅衣武士徹底陷入了死地之中。


    無語深深唿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振作了精神,取出黑布蒙了臉,衝入陣中。


    奇怪的事生了,根據過往那些經驗,每當他這不明來曆的神秘人加入戰團,總會遭到雙方士兵的阻截,偏是今天沒一人出來攔他,甚至可以說是放任他自己過去,現在的場景無疑是很詭異的,所有正在戰鬥的士兵都停了手,都以古怪的笑容在看他,很多人的兵器都從對手的頭上、身上撤了迴來。


    無語奇怪著,隱隱覺得掉進了什麽圈套,可腳下卻依舊如風,很快便到了紅衣武士和黑甲將領的馬前。


    戰馬長嘶,閃爍著紅光的火尖槍和纏繞著黑氣的重劍墨鋒忽然指到了無語的麵前,生生逼住了正要拔刀的他,而槍與劍的主人似笑非笑地正看著他。


    “……挖答西挖……”無語開始滴出了冷汗,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


    “閉嘴!”紅杏和豪鬼同時大喊。


    “唔……iam……”無語用袖子去擦冷汗。


    “shutup!”紅杏和豪鬼同時怒吼。


    “我……是來拯救你們的……”無語很小心地研究著他們臉上的憤怒。


    “……”紅杏和豪鬼也開始擦著冷汗。


    無語總算知道上當了,因為身邊一圈一圈圍過來東西兩洲的士兵,就連地上那些已經“挺屍”的士兵也站起來了,他們的表情似乎很是興奮,像是在看戲一般。無語很是納悶為什麽這些渾身紅乎乎的家夥怎麽會又活過來,結果他聞到了濃濃的番茄醬的味道。


    “你這家夥,別沒事就跑來攪局好不好?我們哥倆打仗你老是跑出來幹嗎?”


    “農民,是不是依露讓你過來趁火打劫的?你這麽搞,我們兩個什麽時候能分出勝負來?這東西兩洲的戰爭你別搗亂行不行?”


    “本來這場戰爭就夠辛苦了,你再添亂這場戰爭就沒完了。”


    “兩洲投入無限的人力、物力,為的是這天下霸權,你一會幫我一會幫他,你以為我和紅杏是在打架?這是打仗!”


    無語覺得冷汗怎麽擦都擦不完,聽著這兩人一人一句地數落他,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們合夥設下圈套讓自己鑽進來,為的就是讓他從這東西兩洲的戰場上退出去。一直以為自己所做合乎本心,卻沒想到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不分出勝負就沒有結束的可能,偏偏自己東插一手西插一腳讓戰爭形勢增添了無窮的變數。


    他仰看頭看著馬上的兩個人,心裏沉了沉,忽然覺得自己矮了很多,盡管事實也是如此,但氣勢上輸了不少,正琢磨著怎麽辦才好,卻心念一動,心頭火。


    “停!”無語大叫一聲,看著這兩個家夥明顯被嚇了一跳,心裏舒服了許多,“你們合著夥欺負人哪!我這一年東跑西跑,我容易麽我?沒有我,你們都死好幾迴了!”


    這話被他說得大義凜然,隨著他挺直了腰背,更顯得氣勢雄厚。可他畢竟還是忘了,自己是站在地上,人家是坐在馬上,就算他再怎麽挺胸抬頭,還是比人家矮,其實他們下了馬也是比他高的。


    紅杏沉默了,看著他直搖頭。


    豪鬼根本沒理會他,暴喝一聲,“拿下!”


    “哎?”無語剛一楞,背後幾隻長槍抵在腰間,更有幾把刀交錯搭在他的肩頭上。這時候,一代“亂武星”的風采展現了出來,這男子無所謂地仰頭朝天,雖然蒙了麵,可語氣冰寒凍人,“區區數人,能困得住我麽?”


    “你不說我倒忘記你曾經玩過‘萬人敵’的。”豪鬼使個顏色,和紅杏跳下馬去,一劍一槍擱在了無語的脖子邊上。


    “哎……”無語現在連冷汗也不敢擦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傷了自己。


    紅杏瞧他*頭*腦的樣子,苦忍著笑,低聲埋怨,“說你笨還真就不聰明,拜托你下次擺譜的時候先拔刀,那樣安全係數大很多。”


    無語強忍委屈,悲愴地長歎一聲,“可見好人做不得……”


    “說廢話的本事倒是長進很快。”豪鬼和紅杏一人一邊拽了他的胳膊,“得了,快走快走,以後別來添亂。”


    無力反抗的一代亂武無力地被驅逐了……


    走出一程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傾訴著心底的疑惑,“我真的是主角麽?”


    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加上眼中飽含深情的淚水沒有揮應有的作用,兩個未來君王心比金堅,斬釘截鐵同聲斷喝,“你不是!”


    “哎……”無語垂頭喪氣地往迴走,紅杏和豪鬼跳下馬來,用槍劍頂了他的背,推他往迴走去。


    “不要再被依露利用啦!”


    身後紅杏和豪鬼又同時大喊,於是他的頭垂得更低了。就這樣,係出“亂武星”的無語在兩個未來君王的親自押送下,離開了戰場。


    這就是後世史學家所評論的事實,戰爭在後世兩大帝王的聯手之下,將最不安定的變亂因素踢出了戰場,使戰爭迴複到原有的軌道上。


    “亂武星”,這個被世代相傳、人人聞之色變的稱唿,隨著無語的離去開始沉淪,至少在這個時代,人們沒有看到“亂武星”縱橫在沙場之上,挑起腥風血雨。這也是繼當年為搶救“天下第一美女”林嬋之後,繼當年三洲兵盟合力剿殺“亂武星”之後,東西兩洲僅有的一次聯軍行動,還是在這種東西兩洲打得頭破血流的特殊時期……


    戰爭的長卷被一點點拉開,每拉一點都在無數的血與肉中浸泡著,隨著每一場血戰的展開,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在這長卷上潑灑著淒傷的墨。是誰在飽蘸著濃墨?是誰在書寫著更替?那清遠天空,玄黃厚土,可曾有神明注視?他們是否在嘲笑著所有人的無力與無奈?也許就是那些藏於天際最深遠的殿堂裏癲狂的神明在撥弄著這一個時代的興起,兩個民族的碰撞,對於無數的生命來說,這卻是必然要經受的哀傷的陣痛,可是,沒有人能計算出這陣痛要持續多久。


    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挾著毀滅性的力量,美麗富饒的東洲大地被鋪天蓋地的馬蹄踐踏著,冷靜溫順的天空盤旋著摧人淚下的陰雲,強盛千年的炎龍帝國終於迎來災難,東洲生靈終於現原來“末日”……也會距離自己這麽近。


    天不生英雄,萬古如長夜!


    勇士起於危難,越是黑暗就越是能湧出無盡的勇氣。無數默默無聞的名字淹沒在這場戰爭中,匯聚成鋼鐵與靈魂的洪流漫過大地;無數璀璨高傲的名字騰飛於這戰場的天空,綻放著最華美的閃光,照亮了這一片陰雲密布的天空。看那些戰後的墳塋,無名的、有名的、外族的、本族的,都是本國之內無愧的勇士!


    這注定是一場偉大的戰爭。這注定是一段輝煌的曆史。


    無數的人投入了戰爭,奮力推動著曆史的車輪,這鮮血飛騰的畫卷的主色調,便是從生命與靈魂裏流淌而出的滾滾刺目之紅。不屈的目光、澎湃的熱血、驕傲的刀槍,躍動在這戰爭畫卷裏,鐫刻在所有人的骨髓裏,被後世銘記在墓碑之上。


    這個時代,被稱作――蒼茫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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