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你主動了,作出不耐煩的樣子來。(..tw好看的小說)|/|去攻擊他。”迪歐指示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於是我主動的出擊,衝向平亞莫,保持著低伏的姿態,迪歐說這樣最不損耗力氣,也利於躲閃。


    但我的目標不是平亞莫身上的要害,也無意與平亞莫做力量上的拚鬥。在兩人的身體即將接觸的刹那,我斜過身子,與平亞莫交錯,又一次讓過了卡特蘭人的攻擊,收勢不住的身體倒退了兩步,才在場中站穩,右手揚了起來,手中的細劍,消失了。


    平亞莫前衝的腳步突然踉蹌了,他跌了兩步,倒在了亮晶晶的石粉之上,他後背插上了沒炳的利刃,血迅速染上了古銅色的皮膚,鮮紅的顏色,在背部盛開,那沒有什麽裝飾的細劍的柄宛如花心,妖豔。


    我仍在驚魂未定的喘息,迪歐的戰術很危險,他卻篤定我能完成。現在算是死裏逃生了嗎?


    競技場一陣沉寂。隨後,猛然爆發了歡唿,地基都似乎被震撼了。


    幾個帶著死神麵具的人跑了過來,用烙鐵烙在平亞莫的身上,看他確實一動不動,於是確認了他的死。殘忍的德克人啊,你們連對待死者都如此的粗暴。


    我的心在顫抖,我的手在顫抖,連人都在顫抖,秋天的落葉般瑟瑟的抖個不停。迪歐的聲音消失了,我的世界清靜了。我殺了人……感覺,真是糟透了……


    被守衛再次塞迴陰冷的地室,我一直垂著頭。沒有溫度的手來拍我的胳膊,抬起頭,我對上了那雙蒼蘭色的眼睛。


    “迪歐,我殺人了。”我直勾勾的望著對麵的人,心中有什麽在崩潰。


    迪歐顯然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我。


    “我討厭殺人。”即使我自己的手上沒有沾上平亞莫的血。突然想到,也許迪歐就是顧及了這一點,才讓我把細劍拋出去殺卡特蘭人的。


    我開始明白了一部分迪歐的心情,殺人,或者被殺,都是讓我無法忍受的事情。而迪歐與萊利爾斯,卻一直生活在其中。


    迪歐垂下頭,半晌不語。萊利爾斯坐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也沉默著。


    “幹得好,寇達。”唯一一個來表揚我的人是葉赫奇,他親昵的攬過我的肩,“你的第一場戰鬥真棒!我勇敢的戰士!”第一次,葉赫奇與我如此親近。曾經我是他厭惡的人,現在我卻成了他的親信。很奇妙的人生,不是嗎?


    皮休也很快被叫了出去。他失去眼睛的眼眶上一片淤青,是鬧事的時候被打的。雖然他在此時仍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但我知道他其實也很緊張,所以在上競技場之前就與石室裏的角鬥士們打了幾架了。


    皮休被安排的是一場百人大戰,平帕的匕首小盾,對戰密爾的三叉戟(其實不過是魚叉)漁網,雙方各五十人,在角鬥場中展開了混戰。


    拿著匕首小盾的皮休顯然不太適應這兩種武器,他的大手根本抓不住那麽小的東西。(..tw無彈窗廣告)但沒有武器是不可能的,於是也隻好勉強湊合。


    老實說,那確實很有戰場的架勢,一百個人在競技場中心廝殺,隻為了能夠生存。由於隻有必死的心,連被俘存活的希望都沒有,於是戰鬥更加慘烈,誰也不會給誰留下任何餘地。就算是平時的朋友,現在作為對抗的雙方,也比戰場上有著國仇家恨的敵人要殘忍。這是無奈的。


    競技場的看台做得很高,一來可以防止一旦有人不遜或者野獸發狂會波及到看台上的“自由人”,二來可以避免血會噴濺到高貴的先生女士的身上弄髒了他們的衣服。而看台下的石室裏則關著我們這些角鬥士,以及被拉來與角鬥士對戰的野獸。外麵的陽光明媚與石室內的陰冷森寒,還真是鮮明的對比。


    我為皮休提心吊膽,本來就是被角鬥士們所排斥的,一旦找到了這麽好的理由,更是成為了眾矢之的。他常常被一群人圍攻,平日積累的壞人緣在這裏徹底爆發,有多少人在伺機報複。隻一會,他的身上就布滿了血痕,如果不是肌肉厚實,他早就被撂倒了。


    甚至還有自己方的人在趁火打劫。一個小個子在混亂的時候悄悄溜到皮休的身後,對著他的腰就捅出了匕首。幸虧皮休的戰鬥經驗豐富,畢竟是在真正的戰場上殺出來的,及時的躲閃了一下,才沒有致命,隻是在身上又多了一道流血的傷口。皮休野獸一樣的吼叫著,盾牌砸在了小個子的腦袋上,頓時腦漿迸裂,小個子徹底癱軟在地上。我想是死了。


    幸運的是,皮休的這一下攻擊,反而震懾了其他人,不敢輕易的動他了,危機算是短暫的解除。


    “卑鄙!”我抓著欄杆大喊。小個子的攻擊我看的一清二楚,扒在欄杆上的手指都泛白了。


    “靠著風之騎士幫忙的人有資格說別人卑鄙嗎?難道你打敗平亞莫就是用了光明的手段了?”有人在不屑的冷哼。隨即眾多的聲音附和。


    我啞口無言,因為他是對的。對於我殺了在角鬥士們的心中像神一樣強悍的平亞莫這件事,恐怕足夠讓我在未來得不到他們的好臉色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仇恨,但一定會被排斥。


    “寇達最後是用自己的力量戰勝了平亞莫的。”沉穩的聲音在為我說話,帶著一貫的威嚴,果然鎮壓了不和的聲音。


    我感激葉赫奇對我的維護,但我心中的慚愧卻不會因此消除,甚至有增無減。他們都不知道,無論是葉赫奇還是其他的角鬥士們都沒有聽見那個我與萊利爾斯聽見的聲音。


    如果不是迪歐,我是沒有任何贏的可能的。迪歐把平亞莫的戰鬥方式看得一清二楚,輕易的預測了角鬥士的動作,在對方行動之前就教給了我全部的應對方法。我佩服迪歐,卻更顯出我對戰鬥的一竅不通。我是鐵匠,迪歐與萊利爾斯也希望,我能一直隻是鐵匠。這是他們對我的保護。


    皮休迴來的時候洋洋得意,盡管他身上的傷口最多,染得跟個血人似的,連臉上都沒能幸免。可他卻像個凱旋的英雄,罵罵咧咧的來向我炫耀。怎麽會不得意呢?一百個人隻活下來八個,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競技場的中央橫陳著屍體,血潑濺得到處都是,像是剛用紅色的顏料油漆過一般,鮮豔刺目。有人被三叉戟釘在了地上,翻著的眼白正對著我,無助的手探伸著,生命的最後光影卻定格在了那一時刻。而他的身上倒著的是殺了他的人,三叉戟還沒來得及從他的對手身上拔出來,就保持著握著的姿勢栽倒,咽喉插著匕首。


    這樣的場景怎能不讓我想起提爾平原上的兩軍交戰和提爾城內的屠殺?同樣的絕望的屍體與同樣的絕望的眼睛,即使有著不同的麵貌,卻控訴著同樣的人。我憎惡德克,憎惡這個國家,憎惡生長在這個國家的人!


    屍體很快被拖走了,有黑瘦的奴隸被驅趕著在競技場中鋪了一層白砂。那是從提拉米那的采石場運來的,銀子般純白無暇。於是血跡被掩蓋了,競技場的中央又是一片閃亮純潔,煥然一新。隻是掩蓋了血跡卻不能掩蓋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味,吞咽不下的鐵鏽似的腥臭徘徊在每個人的鼻息之加無法掩飾的,是德克的罪行。


    石室中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一些傷重的被待走治療,更多的死在了角鬥場上。皮休本來不想走,但仍然被葉赫奇勸著離開了。角鬥士學校又要新進一批學生或者戰俘了,不然難以添補這麽大的空缺。然而這對於德克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他們正在大肆侵略其他國家,戰俘與奴隸的供應源源不絕。


    還沒有角鬥過的人隻剩下了迪歐、萊利爾斯和葉赫奇。剩下的角鬥士虎視眈眈又幸災樂禍,安排給他們的會是什麽?即使不是相互對戰也一定是最恐怖的對手。似乎連角鬥士奴隸們都知道我們受到了德克人的“優待”,勢必安排最“精彩”的給他們。


    “放心,不會讓我們自相殘殺的。”葉赫奇開解我的憂慮,“格摩爾還承擔不起我們拒絕戰鬥的後果。”他自信的笑容讓我鬆了一口氣。


    “但他們還是會給你們安排強大的敵人……”我望著幹淨的競技場,連萊利爾斯為了提醒我位置而用風吹出來的幹涸血跡都被掩蓋了。


    “我們不會怕。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戰勝。”葉赫奇充滿了信心,臉上都洋溢著光芒一樣,即使外麵的陽光無法照射進石室,他卻給了石室內溫暖。至少,我和皮休都有著同樣的感覺。


    當葉赫奇站在角鬥場上的時候,我感到連血的味道都被他驅散了似的。隻不過是隨意的站在競技場的中央,卻帶著睥睨的氣勢,他的倨傲依舊,簡陋的衣服和武器不能剪滅他高貴的氣質,比多少所謂的德克貴族的華服都更尊貴。難以想象,他現在隻是一個奴隸,與我,與石室中的其他人一樣。這大概就是天生的貴族著那樣的他,又怎能不讓人敬服他的氣度?


    隻是他的對手遲遲沒有出場。連看台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我們的石室正對麵,是所謂的貴族們的專用看台。正中央坐著的是一位帶著王冠的老者,他的左邊是那個破了提爾的用兜帽遮臉的魔法師,右邊是穿著深紅色裙子的年輕女人。我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但還判斷得出女人身上一定帶著眾多的寶石,因為在太陽的反射下不斷有炫目的光被反射,精光閃閃。那大概是德克的國王與公主,現在他們正對著頭說話。格摩爾湊在魔法師的旁邊低著頭交談,我卻覺得他的目光正注視著我們,陰毒而可鄙。


    “嗷”野獸的咆哮響起。“嘎啦啦”鐵門開啟的聲音就在隔壁。


    一隻龐大的動物一蹦一跳搖搖擺擺的竄了出來,毫無預兆的撲向葉赫奇。紫紅色的鱗片堵住了我的視線,讓我一時看不見別的任何東西,除了那鋼鞭一樣的尾巴。


    “噢……”看台上一陣驚唿,似乎出現的生物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很顯然的,驚詫中帶著掩抑不住的喜悅,他們對這場戰鬥充滿了期待。


    迅猛龍,兇殘而暴戾的可怖生物,與之相比,獅子、老虎、熊都是和藹可親溫和無害的。在迅猛龍的世界裏隻有最原始的**,捕獵。餓極了的時候,他們連自己的幼生都會殺了吃。


    而競技場上的這隻,更是被餓了好久的,連它漂亮的紫紅色鱗片都暗淡無光。葉赫奇躲過了迅猛龍最初的幾次進攻,漸漸退到了近牆的位置。他的手中是與我一樣的細劍鷲盾。然而,細劍能刺穿平亞莫的心髒,卻絕沒可能傷害迅猛龍的鱗片。他要怎麽辦?


    迅猛龍步步緊逼,他有著三件武器,利齒,銳爪和鋼尾。相對於身子來說,它的尾巴和脖頸都太長了,而那兩隻前爪又太短。僅僅依靠後爪站立行走的迅猛龍動作都是晃晃蕩蕩的。但正如它的名字,他的速度連豹子都自歎不如。


    兩隻綠色的小眼睛裏有著的隻是殘暴嗜食的兇光,迅猛龍伸著脖子就要藥葉赫奇,雪白的牙齒上滴著涎液。葉赫奇卻靈敏的閃開了,讓迅猛龍的腦袋撞在了石牆上,腳下趔趄。侯爵就趁機繞到了迅猛龍的身後。


    葉赫奇一迅速進攻,他丟掉了鷲盾和細劍,那兩件東西也許在他看來就是累贅。然而這讓我更加緊張,沒有武器他要怎麽戰勝迅猛龍?我實在沒法想象。


    奇米尼最強的戰士退到了與迅猛龍相對的牆角,弓了身子,陡然發出一聲大吼:“喝!”


    迅猛龍立刻被驚動了,迅捷的迴身,又向葉赫奇猛衝過來。葉赫奇不閃不避,對著迅猛龍也做起了衝鋒,人與迅猛龍就這麽一起向著場地的中央疾奔。


    我嚇傻了,話都說不出來,腿軟的支撐不住身體,幾乎癱在了欄杆邊上。


    就在與迅猛龍相會的時刻,葉赫奇的雙手扳住了迅猛龍的上下顎,兩邊僵持了起來。葉赫奇的胳膊上糾結了比平亞莫還要漲鼓的肌肉,兩隻腳死死的抵在地上,居然連半步都沒有後退,徹底承受住了迅猛龍的衝擊。


    迅猛龍過短的前爪和過長的脖子都讓它無法如願的攻擊葉赫奇,於是被戰士鉗製得死死的。


    “哈!”葉赫奇又是一聲大喝。紅白的東西噴濺了他一頭一臉,迅猛龍的腦袋被扳成了兩半。他隨手丟掉迅猛龍的腦殼,野獸龐大的身軀這才搖搖晃晃的倒下,與半邊的腦殼同時落地。


    我隻能看見迅猛龍翻翹的肚皮,和仍兀自顫抖的後爪,尖利的指甲閃著太陽的光。


    競技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葉赫奇嚇住了,連氣也不敢喘。守衛猶疑著跑出來,卻不敢對場上的人有任何不敬,想要讓他離開,卻壓根沒有膽量靠近。


    葉赫奇站在那裏,比國王還傲慢。


    我頹然的坐在欄杆邊,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


    葉赫奇戰勝了迅猛龍,輕鬆自如,毫發無傷。相比之下,所謂的角鬥場王者平亞莫比小醜孩不如。奇米尼的第一戰士,又豈是浪得虛名?


    格摩爾真是費盡心機,為迪歐他們三人挑選最好的對手,迅猛龍之後的,是莫格象。


    我本來並不認識莫格象,在我看來那隻是一隻普通的大象而已,於是有一瞬間我以為格摩爾找不到更厲害的猛獸了,還心中歡喜了一下。


    然而葉赫奇與迪歐的臉色都不太好,在迅猛龍出來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副平常的態度,這隻大象卻引起了他們的震驚。


    “怎麽了?一頭大象而已。”我實在不解,“難道還能比迅猛龍厲害?”我是曾經聽說過戰象,據說也很厲害,但那隻是針對普通士兵的,對於風之騎士來說,戰象遠不夠瞧的。


    迪歐搖搖頭,走到我的旁邊,他濃黑的眉頭皺成了一把鎖,不知道什麽鑰匙才能解開。臉上的疤被鎖扭曲,彎了詭異的弧度。他專注的望著角鬥場上的變化,若有所思的拖著自己的下巴。


    “那不是普通的象。”葉赫奇站在我的另一邊,指著象頭,“你看到它口中的利齒了嗎?”


    是的,那頭龐然大物不但有著長鼻子和支楞在外麵的上翹的象牙,口中還長著鯊魚般尖銳的利齒。細細密密的,宛如雨後的筍。


    “普通的大象是食草的,脾氣溫和。然而陷落草原的莫格象確實食肉動物,所以長著與獅子一樣的利齒,方便撕咬獵物。你能夠明白嗎?就算是一群迅猛龍也不敢輕易去惹一頭莫格象。”葉赫奇苦笑,為他的弟弟憂心忡忡。


    據說,眾神居所的洪都拉爾山北有一片蠻荒的草原,那片草原遍布著野獸與魔物,連眾神也不敢獨自在陷落草原行走,怕受到那些惡物的傷害。據說,那裏的野獸都比別處的兇暴,那裏的魔物都比別處的殘忍,能夠在那裏生存的都是強者中的強者,殺戮的天性讓它們肆無忌憚的肆虐。那就是陷落草原,莫格象來自陷落草原。


    “可是,那不是傳說嗎?”我沒有去過據說是世界中心的洪都拉爾山,更沒有到過陷落草原。對於我來說,那都是神話與傳說,不具備真實性。


    “現在我們知道,那不是傳說了。”葉赫奇的話語中有著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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