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內,蘭兒小心翼翼的脫下了寒生髒兮兮的衣褲,並燒了些開水,拿毛巾一點點揩去他身上殘留著的蟒蛇粘液。


    “你感覺好些了麽?”蘭兒噙著眼淚輕輕問道。


    寒生點點頭,疲憊的抓過屍衣,摸了摸內夾層裏的那張舊羊皮,悄聲說道:“蘭兒,待醫治好山人叔叔和劉先生以後,我們帶上萍兒,要悄悄地離開這裏,你先私下裏做好準備,不要透露給任何人,懂麽?”


    “我聽你的。”蘭兒迴答道,隻要是寒生講的話,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蘭兒在寒生的衣裳裏摸到個硬硬的圓形物體,掏出來托在手心裏說道:“這是什麽東西?”


    核桃般大小的祝由舍利散發著微弱的熒光,寒生歎了口氣道:“這是王婆婆的遺物。”


    門口傳來了馮生關切的聲音:“蘭兒同誌,寒生的情況怎麽樣了?”


    寒生示意蘭兒藏起祝由舍利,然後對著門外說道:“我沒事了,請進來吧。”


    馮生、老祖和兩個嬰兒、小翠花拉著萍兒的手走進屋來,耶老在門口探了探頭,然後也悄悄地跟入,站在了最後麵。


    “寒生,你說說,真的匪夷所思啊,簡直就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唯物論的徹底顛覆!動物們的事兒咱不說,剛才我與耶老談過了,他說他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時代的人,迄今已有一千來年了,本來我是堅決不信的,但是這個老翠花則更加是不可思議,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一個鬼魂啊,竟能自如的進出耶老的身體,今晚馮生可真是大開眼界,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麽多的不解之謎……”馮生急匆匆的一股腦兒將心中的疑惑倒了出來。


    寒生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最近幾個月才接觸到這些的,世間之大,應是無奇不有呢。”


    耶老在後麵踮起腳說道:“你們應該讓寒生好好休息才是啊。”


    “好好,寒生,隻是司機小趙方才昏過去了,到現在也沒醒,你能否過去給看一看?”馮生搓著手,不好意思的說道。


    寒生聞言緊忙穿上蘭兒新找出來的換洗衣褲,來到了東屋內。


    “嗯,他是吸入了白狐的屁導致昏迷的,需要趕緊醫治,不然很容易精神錯亂的,大家幫幫忙,將他抬到外麵月光下俯臥。”寒生摸了會兒小趙的脈搏,然後放下手腕說道。


    寒生迴到西屋取出銀針盒,走出到茅屋外,眾人已將小趙撂倒了石桌上,麵朝下爬著。


    月色清冷,蟋蟀蟲鳴,鄱陽湖穀一片寂寥,山風習習,春寒料峭,江南夜深乍暖還寒。


    寒生蹲下身來,將一根粗銀針自下而上的,在小趙的人中穴左側旁開兩三分緩緩橫進針刺入。人中穴又稱水溝穴,屬於督脈,為中醫“醒腦開竅”的重要穴位。一般針刺或用指甲掐此處,可引發動脈血壓升高,促進唿吸,治療中暑、中風、昏迷和暈厥等。


    小趙在寒生重手撚針的刺激下,慢慢的蘇醒了過來。


    “躲開他的屁股。”寒生告誡圍攏在石桌旁的眾人。


    “噗”的一聲響,小趙褲襠微微顫抖著,一股狐臊氣彌散開來,耶老躲避不及,晃了晃腦袋,知趣的閃開了。


    小趙慢慢撐起身子,從石桌上滑到了地下,然後壓低身子匍匐著,將腦袋縮在兩臂之間,左右耳朵輕輕的煽動起來,並緩緩地劃著圈,眼睛則一眨不眨,向前望見了皺皮女嬰和沈才華,然後四肢並用向兩個嬰兒慢慢的爬了過去。


    皺皮女嬰和沈才華手拉著手,四隻小眼睛也緊緊地盯住了他,俱自伸出了小舌頭舔著嘴唇。


    “怎麽會是這樣?”馮生驚愕的問寒生道。


    寒生沉吟著說道:“大凡吸入了白狐的屁,精神極易造成錯亂,現在小趙似乎是具有了狐狸的動作和習性,讓我想想辦法,你們先拉開他吧。”


    話未落音,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手雙雙聯袂躍起,惡狠狠地撲向了小趙……


    “危險!”寒生匆忙之中驚唿道。


    老祖“嗖”的探出手臂,在刻不容緩之際,抓住了皺皮女嬰的腳踝,及時將她拽了迴來。


    可是沈才華卻已經撲到了小趙的身上,兩隻小手揪住了他的頭發,張開了兩排白森森的小牙,對著脖頸亢奮的咬了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耶老迅速的將手臂伸了進去,擋住了沈才華銳利的牙齒。


    “哢嚓”一口,沈才華咬在了耶老幹巴巴似皮革般的手臂上,並硬生生扯下一塊滿是陳年老垢的幹皮來……


    大家驚叫了起來,耶老隻是微微一笑,渾然不覺,而此刻的沈才華感覺到嘴巴裏不是個味道,於是鬆開了牙齒,捂著小肚子,跑到了一旁嘔吐了起來。


    寒生趕緊拉過耶老的手臂問道:“耶老,傷到了吧?”


    耶老呲著一口大黃牙嘿嘿的笑著說道:“那是耶老的手,跟老娘沒關係。”


    “老翠花?”寒生聽出來那是老翠花在耶老體內發出來的話音。


    “寒生,怎麽辦?”馮生雙手撳著小趙,急切的問道。


    “老祖,點他的穴道。”寒生扭頭對老祖說。


    老祖輕飄飄的一指戳在了小趙後脊上的至陽穴上,小趙昂頭“嗷”的淒厲嗥叫了一聲,隨即躺倒了,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其抬進了茅屋內。


    寒生默默地站在石桌旁,思索著救治小趙的方法。


    “咦,怎麽一直都未見明月呢?”耶老在一旁自言自語道。


    寒生若有所悟的“哦”了聲,夜已經這麽深了,明月不在穀內又能去哪兒呢?


    “寒生,明月這丫頭有點神秘兮兮的。”耶老壓低了聲音說道,口音則明顯還是老翠花的。


    “嗯,我知道了,”寒生岔開了話題,問道,“老翠花,耶老現在似乎比在關東時,身體要靈活了許多,是麽?”


    “他這具千年幹屍在塔內被禁錮的太久了,出來以後吸收了些日月精華,也積聚了些世間遊蕩的散魄,日後可能還會更加活潑頑皮呢。”老翠花咯咯笑道。


    寒生沉吟片刻,然後鄭重的說道:“那個司機小趙是外鄉人,如今為白狐濁氣所迷倒,實屬無辜,‘諸氣者,皆屬於肺,肺主宣發肅降,在液為涕,開竅於鼻,承受諸般外氣’,我想白狐的臊屁氣體,是經由鼻吸散入手太陰肺經,行任脈至腦而導致其精神錯亂和行為怪異的。”


    “那你有什麽方法可以醫治他呢?”老翠花問道。


    “寅時乃是人的氣血衝擊手太陰肺經的子午流注之時,此刻請耶老吮吸小趙的手太陰與任脈交匯處的列缺穴,此乃肺經水氣潰缺破散之所,大凡氣體中毒者均可有此穴導出,耶老本身是千年皮屍,吸進腹內白狐毒氣亦無妨礙。”寒生解釋道。


    “耶老善於助人為樂。”老翠花不無讚賞的說道。


    “現在已近下半夜三點,寅時將到,我們可以開始了。”寒生說道。


    他們一同迴到了東屋內,寒生走到床前,抓起仍在昏迷中的小趙的左手腕,說道:“耶老,拇指下麵的凹陷處,有脈搏輕輕跳動的地方就是列缺穴了。”


    耶老想了想,先跑到灶間端來一盆水,仔細的清洗著小趙的手腕,用力的搓去泥垢,然後將幹癟的嘴唇輕輕的壓在了列缺穴上,撮起腮幫子使勁的吮吸了起來。


    “有點臊臭氣。”他抬起頭說道。


    寒生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寅時子午流注於手太陰肺經,耶老抓緊吧。”


    馮生在一旁看著有些迷惑不解,於是問道:“寒生,什麽是子午流注?”


    寒生解釋道:“子午流注是古時中原醫者發現的一種規律,即每日的12個時辰是對應人體12條經脈的,由於時辰在變,因而不同的經脈在不同的時辰也相應有興有衰。子和午是十二地支中的第一數和第七數,子為陽,流代表陽生的過程,午為陰,注代表陰藏。從亥時開始(21點)到寅時結束(5點),正是夜裏人體休養生息的時間,此刻也是人處於地球旋轉到背向太陽的一麵,稱之為陰,之後卯時陽生的時刻,東方的太陽也剛剛開始升起。”


    馮生若有所悟道:“哦,所謂批判封建統治階級宣揚的‘天人合一’,原來竟然就是人體對應大自然的一些現象嘛。”


    “不錯,”寒生點點頭,進一步解釋道,“卯時(早上5點~7點,陽生,子午流注對應的是大腸經,所以一天之中,人此時去屙大便是最為有利於身體健康的。”


    “那麽小便呢?”馮生頗感興趣的追問道。


    寒生望了他一眼,說道:“申時,也就是下午3點到5點,**經旺,人體溫較熱,**貯藏水、津液,水液排出體外,津液循環於體內,此段時間內切記得要去小便排熱,可防治‘**咳’,即因咳嗽而遺尿。”


    “什麽時候行**為好呢?”老祖紅著臉小聲的插話問道。


    寒生聞言正色道:“除酉時外,全天皆可。”


    “為什麽?”馮生好奇的問道。


    “下午5點到7點的酉時,子午流注為腎經,腎藏生殖之精,且為先天之根,腎在酉時進入貯藏精華的時辰,腎陽虛者此時養精蓄銳補腎陽最為關鍵,因此男人此刻萬萬不可行**。”寒生解釋道。


    耶老也抬起了腦袋小聲的問道:“膽子小可有方法變大麽?”


    “夜半子時為膽經,氣以壯膽,邪不能侵,膽氣虛則怯,因而膽有多壯,腦有多清,西醫隨隨便便的切掉膽囊,是輕率和愚不可及的。膽汁需要新陳代謝,所以,凡在子時前l至2小時入睡者,晨醒後頭腦清晰、氣色紅潤,膽子會逐漸大起來。反之,則氣色青白,膽汁無法正常代謝而濃縮結晶為結石,其人也會因此而越來越‘膽怯’。”寒生說道。


    “看來,我以後要早睡了。”耶老嘟囔道,然後又俯下身認真的繼續吮吸起來。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明月走了進來,臉頰上仍掛著一絲紅暈。


    “明月,你去哪兒啦?我在房前屋後都沒有找到你。”蘭兒關切的問道。


    明月麵色微微一紅,說道:“我……到穀口去查看了一下。”


    耶老蹦了起來,高聲叫道:“好啦,全都吸出來了,好臊啊。”


    寒生隨即請老祖解開了小趙的穴道。


    “我的手上怎麽有股口臭味兒……”小趙悠悠醒轉來說道。


    耶老臉一紅,躲到馮生身後麵去了。


    “時間不早了,大家還是安歇了吧。”寒生對大家說道。


    一縷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欞射了進來,灑在了寒生的臉上,遙望著天上的一彎殘月,他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明天好像就是大年三十了,算來父親去世已經一個多月了,而他的音容笑貌,宛若就在眼前一般……迴想數月以前,自己的生活還是那樣的安寧與平靜,可自從《青囊經》的出現,一切都為之改變了。


    寒生悄悄地爬起身來,披衣出到了門外,夜色朦朧,山穀中升起白色的霧氣,他循著月光,向父親和蘭兒娘的墳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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