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看在你兩次搭救天鼠的份上,我會迴答你兩個問題,可以說了。”湘西老叟說道。


    寒生說道:“好,第一個問題,我的一個朋友先我一個時辰進洞來,他現在怎樣了?”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一下,說道:“他傷了我那麽多的白毛岩鼠,老叟自然不能放過他了?”


    “他被岩鼠吃了麽?”寒生急道。


    “沒有。”湘西老叟搖搖頭。


    “你殺了他?”寒生又問。


    湘西老叟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要問清楚他來這兒的目的以後,再去喂我的那些岩鼠。”


    劉今墨還活著,寒生鬆了一口氣,隻要人還在,就還會想到辦法的。


    “第二個問題,聽說您老人家幾十年前曾經成功救治過一具肉屍,我想請您告訴我,您是如何救治的?是否是先使其迴到中陰身後再救醒?”寒生提到了這次前來的真實目的。


    湘西老叟一聽臉色驟變,看了寒生一會兒,冷冰冰的說道:“年輕人,你是聽誰說的?”


    寒生如實相告:“數十年前,嶺南吳道明曾經跟隨他的師父來到天門山見過您,是他告訴我的,您成功的救治好了一具女肉屍,而且還生了孩子。”


    湘西老叟沉思片刻,仿佛是在迴憶著遙遠的往事。


    “不錯,那是民國二十六、七年的事了,嶺南佛山姓古的陰陽師帶著一個小徒弟來到天門山月湖邊的木屋,肉屍她就住在那裏。”湘西老叟若有所思地說道。


    “您是怎麽醫治她的呢?”寒生聚精會神地問道。


    “你真的想知道麽?”湘西老叟問道。


    “是的。”寒生迴答。


    “你告訴我,你想要治的肉屍是男是女,年齡幾何,與你是什麽關係?”老叟接著問道。


    寒生答道:“是位年輕女子,與在下並無任何關係。”


    湘西老叟盯著寒生眉間仔細看了一下,緩緩說道:“嗯,從你眉間來看,你還是一個童子,此事關係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寒生臉一紅,說道:“這與在下是否童子有什麽關係?另外,我想問您一下,您隻從外表是如何瞧出我是童子的”


    湘西老叟笑了一下,說道:“純陽純陰從未經**的,其氣血沒有一絲雜氣,陽中無陰,陰中無陽,血現於印堂氣顯於眉。凡陰陽**過一次,陽中有陰,陰中有陽,其眉必散,就是有些眉毛互相交叉散亂,乃是陰陽交互吸引所致。我觀你的眉毛排列有序,並無散亂,所以斷定你還是一個童子。”


    寒生承認道:“確實如此。”


    寒生接著問道:“救治肉屍與童子有什麽關係?”


    湘西老叟突然間落下兩滴眼淚來。


    寒生吃了一驚,但又不敢惶然開口相問,隻得保持沉默。


    湘西老叟歎了口氣,說道:“我說一段往事給你聽……”


    民國二十六年仲夏,京城爆發了盧溝橋事變,許多難民南下逃避,湘西城裏有些人也都跑到山裏來了。深秋的一個月明子夜裏,詳細老叟在月湖邊見到一個女人投水自盡,便將她救了上來,那女人生的眉清目秀,體態婀娜,十分的美麗,絕不是山裏女人的樣子。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漂亮的女人原來竟是一具肉屍,而且已經死去十餘年了。湘西老叟很是吃驚,一般肉屍壽命很短,最長的也不過是數月而已,於是老叟替她號了上馬和下馬脈,才知道此女練過一種極陰的邪門武功,奇經八脈至陰,所以才可能處於肉屍狀態下十餘年,但每逢子夜都**氣反噬,痛不欲生,因此而自尋短見。


    湘西老叟問起她的身世,這女人原是鳳凰城內一武林世家的小姐,家中父母均死於仇家之手,唯一的親哥哥遠在京城。十餘年前,她自認武功有成,前去仇家複仇,不料仍非敵手,被重手震斷身上諸陽脈而亡,丟棄在亂葬崗。也正因如此,陰脈蘊藏的邪門真氣發生了作用,產生了屍變,成為了一具肉屍,找到了一個販賣山貨的小販為宿主,而那小販則購貨來到了湘西天門山。


    夜半子時,她離開了宿主,徘徊於月湖邊,思前想後,此生家仇不得報,家兄音訊茫茫,自己又每日受到陰氣反噬的痛苦煎熬,了無生趣,遂投湖自盡。


    湘西老叟歎其一生命運多舛,遂決定救活她,可是第一步需要先從肉屍返迴到中陰身,然後才能接上已斷的諸陽脈,使其恢複為正常人。而從肉屍迴到中陰身,湘西老叟必須舍棄已經守了八十多年的童子之身,兩人埋於夜明砂之中,以純陽度其純陰,因為該女也是處子之身。


    經與該女商量同意後,湘西老叟帶她來到了鬼穀洞內,埋入夜明砂中三天三夜,完成了陰陽**,使其返迴到了中陰身。然後又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接好了所有斷掉的陽脈,那女人終於恢複到了正常人。


    這時,湘西老叟才發現,女人懷孕了。


    “哦,那女人是梅小影!”寒生脫口而出。


    湘西老叟大吃一驚,犀利的目光逼視著寒生:“你是怎麽知道的?”


    寒生被老叟冷峻的目光嚇了一跳,他實事求是的對湘西老叟講述了在山中遇到了老婆婆,被邀請去了她的家裏以及劉今墨如何與婆婆的丈夫天門山老祖飲酒,自己同婆婆下月湖撈巨蚌,婆婆準備在夜裏取方諸水治眼疾的事情述說了一遍。婆婆的親哥哥原來就是劉今墨的師父梅一影,所以知道了婆婆的名字叫做梅小影。


    婆婆的原話,“就是那老東西啃的”骷髏頭一事,寒生沒有說出來,他怕湘西老叟聽了可能會不高興的。


    “什麽天門山老祖,自命不凡,就是酒鬼一個而已。”湘西老叟鼻子“哼”了一聲。


    看來他倆有過節,也難怪,爭風吃醋唄,寒生心裏想到。


    “夜明砂……石肝,不就是蝙蝠的糞便麽?味辛,微苦,性寒,歸肝經,清涼散泄,原來竟還有如此之用法。”寒生自言自語道。


    湘西老叟麵色稍稍緩和了些,說道:“天鼠屎有一種奇特的作用,醫書中從未提到過,就是可聚陽氣,行房之際,大汗淋漓,陽氣易蒸發,埋入此物之中,使之足厥陰肝經陽氣不外泄其表。大凡肉屍必陰,非純陽不可敵也。”


    寒生沉吟道:“老前輩,難道令肉屍返迴中陰身舍此之法,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絕無它法。”湘西老叟斷然道。


    寒生這下可是犯難了,千裏迢迢趕到了天門山,曆盡艱辛見到了湘西老叟,可是得到的竟然是這樣一種法子,試想,自己如何能夠乘人之危,對明月做這等事呢?將來又有何麵目麵對未婚妻蘭兒呢?


    可是,明月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老前輩,那劉今墨是梅小影婆婆親哥哥的徒弟,您就高抬貴手放了他吧。”寒生央求道,劉今墨是老江湖了,明月的事情問問他,興許能夠找到兩全之策。


    “不行,以命抵命,一人換百隻岩鼠,已經夠便宜他了。”湘西老叟一口拒絕。


    寒生焦急道:“您老人家如何才能放過劉今墨?”


    湘西老叟想了想,突然臉色一變,容光煥發的說道:“隻有一個方法,你若是能夠做到,我就可以放了他。”


    寒生一聽有希望,忙道:“隻要在下能做到的,老前輩請講。”


    湘西老叟嘿嘿一笑:“你猜。”


    “我猜?”寒生不解道。


    “對了,你猜猜看,我想讓你做什麽?”湘西老叟說道。


    寒生心中尋思道,這個怪老叟讓我猜,那他最想要的是什麽呢?爭風吃醋……對了,一定是小影婆婆!


    “我猜老前輩一定是想讓在下去跟梅小影婆婆說,請她迴到老前輩的身邊。”寒生說道。


    湘西老叟一下子臉紅了,支支吾吾說道:“她如此狠心的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又怎麽可能迴心轉意呢?你猜錯了。”


    寒生吃了一驚,道:“您說婆婆她殺死了你們的孩子?”


    湘西老叟又掉下了幾滴眼淚,麵目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是的,是她殺死了我倆的骨肉,我想一定是那個酒鬼的主意,若不是礙著小影的情意,我早就把那個酒鬼幹掉了。”湘西老叟忿忿道。


    寒生有些瞠目結舌,愣在了那裏。


    “自從小影懷孕了以後,我倆恩恩愛愛,世上沒有人比我們更幸福的了。小影不願意住在鬼穀洞內,我就在月湖邊上蓋了一間小木屋,供她居住,每天晚上,我都出洞與她相會,其樂融融。小影是個好女人,她還在木屋邊上開墾了幾塊菜地,白天種種菜,養養花,做好了飯等著我,你知不知道,月湖裏麵的魚可好吃了。


    小影肚子裏的孩子慢慢大了,可是我這時候練功正在緊要關頭,有時一連數天都不能出洞,這時候,那個壞蛋酒鬼竟然乘虛而入。小影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容易相信人,結果被酒鬼的花言巧語給哄騙了,等我發現時,他倆已經好上了。我想要殺了那酒鬼,不料小影竟以死相要挾,我沒辦法了,隻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生活在了一起。有一天,我實在氣不過了,就一把火將他倆的家??小木屋給燒了。


    後來,他倆搬走了,就是你去的那個歪七扭八的吊腳樓,那酒鬼看我叫‘湘西老叟’,他就自命為‘天門山老祖’,想要壓過我,看在小影的份上,我也不與他計較,誰讓我比他大了幾十歲呢。


    直到有一天,小影跑來告訴我說,肚子裏的孩子死了,我一切脈,果然胎兒已死多日,唉,沒辦法,隻有用藥化掉了死胎。後來,我才意識到,一定是那酒鬼甜言蜜語,哄騙了小影合謀殺死了我的孩子,可憐我一百三十幾歲的人就這樣沒後了。”湘西老叟又接連掉下了幾滴眼淚。


    寒生不知如何安慰老叟才好。


    “你真的猜不到我想要你做什麽嗎?”老叟幽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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