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之所以無常殘酷,就在於不是敢出去找機會開疆拓地,就可與班超、衛霍等同了。


    如果狩獵沒有完成,那麽這件事甚至反而會產生惡劣影響,神州的年輕人就會開始認為衛霍和班超的偉業都是毫無意義的,都是僥幸撿到的洋落。


    雖然這美洲,據李盛所言,這刁毛地方是論物質文明,連車輪子都沒發明出來——可想而知其他部分是個什麽水平;論精神文明,那就是跟鮮卑羌羯之類的胡人一樣,隻管老子牛逼一頓亂殺,我能殺我就是你爹那一套——這能服眾,那才叫見鬼了。


    隻要關於這個部分,李盛之前說的這些情況都的確是真的。


    大唐要拿下美洲,那就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無論玩文治還是玩武功,肯定都不在話下。


    但問題就在於,這美洲上的人口,雖然幹啥水平都不行,可偏偏有著浩瀚大海作為屏障,天底下什麽天譴在這萬裏汪洋麵前也就是個風景而已,這才是真正的“鴻溝”。


    有了大海存在,這事也就沒那麽好辦了。神州眼下盡有各種型號的強力戰船,但要遠航,


    則必須在船體本身的水平上提升。不過這個問題。


    在之前的神州的確是問題,可對現在的神州來說,還真就不是啥問題,因為神州,


    已經有了大鐵船!


    風浪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撕裂鋼鐵!


    當然,即便是鋼鐵之軀,碰到了礁石浮冰還是會破損出事,但相比起動輒被風浪撕裂摧毀的木船,這已經好太多了,更何況鐵船的防禦力,一般的礁石和浮冰還奈何之不得,那就更穩了。


    在鋼鐵船造出來之初,李二在長安得知此事,心中就幾乎是立刻之間想到了美洲的事情,


    這玩意簡直是一件利器。


    但因為後來的種種事務,尤其是搞紙鈔的事,還有東南岈這一票不安生的小崽子,以及還有當時未曾攻滅處理掉的高句麗、吐穀渾等問題,這攻略美洲的事,論優先級當然就要往後排了,畢竟東南岈的事情事關紙鈔,而紙鈔這事可是真正的生殺大計,同時裏邊又有五姓七望的刁毛參與。到了之後,羅馬人一看大唐國中發展的日新月異,也開始加強活動,和羅馬人的博弈又激烈起來。


    基本都是戰略上的關卡,仔細盤點算算,基本沒有一個可以說能繞過去的,自然也就沒工夫去弄什麽經天緯地的大業了。


    大唐對羅馬的攻略逐鹿逐漸取得了優勢,並且下一步的行動不但有了可靠的規劃,如今還有了可靠的財力支持這些規劃,那麽,這個時候,李二自然就不可能不過問大唐除西北戰略之外的第二大戰略利益了!


    也就是美洲。


    這一點,在場的這幫大臣都是國之柱石,屬於王佐之才,自然也都心中有數,不過李二話說完。


    眾大臣思索一陣。


    最後竟是無人出聲。


    而且這個詭異的寂靜甫一出現,幾人就紛紛對視了一眼,但這麽一對視一確認眼神,反而更顯得氣氛詭異了,因為所有人都發現其他人眼中,也都是和自己類似的想法。


    這個想法確切的說,實際上就是沒有什麽想法。


    這不是說,他們對於李二的提議不感到興奮,或者對美洲的龐大經濟價值和獲取美洲的功勳不感興趣,而是,總覺得現在派船出海去尋找美洲,這件事有點問題。


    隻是具體有什麽問題,卻也一下子想不出來,因為正常來說,有黑鐵大船這麽好用的東西,不用來開疆那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跟皇帝說話,說了觀點卻說不明白所以然,那肯定是不行。


    那幫儒生可以嘴硬,但對於他們這幫大佬來說那就太掉價了,於是一時間竟是個個都在等身旁的同僚先說,而接著震驚的發現,竟是無一人開口。


    這等了一陣,李二的臉色。


    自然不出所料,就黑了。


    一雙龍目眯起,麵色不善的看著眾大臣道,“怎麽,如今大唐又不是沒條件。朕叫你們想個好點的策案攻略美洲,你們怎麽一個個都不說話?”


    “還是你們覺得朕此舉是窮兵黷武,行事不仁?”


    說到第二句話,李二的目光已經有些森冷之色了——把開疆拓土說成是窮兵黷武,這是混子儒生打壓正有本事的幹臣,爭奪個人利益的慣用手段了。


    當然,開疆這種事,一定要有個好聽的名目,不然行事就不會順利和絲滑,就算是你是衛霍,匈奴人裏沒有二五仔給你帶路,那也隻能慢慢苦戰,想要搞什麽一波打穿的事情那就是你想多了。


    可這都是方法上的事情,至於開疆這件事本身的性質,對於任何一個神州的“負責人”來說,卻就都隻能是毋庸置疑的正確的事情。


    開枝散葉才能規避風險,真正的長治久安,永遠是來自深謀遠慮。


    這一點,李二素來是跟這群大臣,還有自己手下的將領們有默契的——如果不是這種默契,當年的大唐也不能東向蠶食高句麗,西麵秒殺突厥人了,這都是需要大量心血的。而此刻,


    既然要開疆,那怎麽可能跳過美洲?然而眼下自己這幫大臣卻是一個個都露出這幅神情。


    這讓李二豈能不多想?


    這麽重大的利益不去插一腳,說嚴重點,簡直可以算是對兒孫不負責了。


    不過見李二臉色難看,在場諸大臣盡管心中惴惴,不過好歹也是組的內廷,附近沒有別人,於是房玄齡想了想,上前一步說了,“陛下,這非是臣等不肯用命效忠,乃是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不安?”


    一聽這倆字李二倒是好奇,“如何個不安法,說來朕聽聽!”


    李二是武德豐沛,待人的脾氣還是很好的,隻要不是原則問題上脫離路線,其實算很好說話的君主了。而他這麽一問,房玄齡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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