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信和陳萍下午睡得久了,所以眼下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是兩人都還沒有睡意。


    隻是兩人下午才因為白秋落而生了口角,所以眼下也是各自躺在床上,並沒有言語。


    其實也算不上是生了口角,隻能說是白子信說錯了話,而陳萍在生他的氣罷了。


    窗外蟲鳴鳥叫,屋內寂靜無聲。


    終於,在陳萍再次翻了個身之後,白子信沒忍住開口了。


    “萍兒,你可是睡不著。”


    陳萍聞言身子頓時微微一僵。


    因為白子信一直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所以她以為白子信睡著了呢,卻不想他竟然也沒有睡。


    到底是夫妻,再大的氣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也消得差不多了,所以陳萍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白子信見她終於搭理自己了,心裏開心,忙小聲問道:“你也睡不著啊。”


    “嗯。”陳萍應了一聲。


    陳萍睡不著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下午睡得多了,再一個也是因為下午和白子信說話的時候提起了白秋落的身世,讓她心中難安。


    “萍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白子信小心翼翼的開口問。


    陳萍這次沒說話。


    因為她確實挺生氣的。


    “萍兒,你誤會我了。我下午那話,沒有針對秋落的意思。”白子信低低的開口。


    頓了頓,見陳萍並沒有開口迴答他,白子信這才低低的道:“雖然秋落不是咱們的親生孩子,但是咱們將她從小養到大,我早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親閨女來看了,我並沒有將她當做外人。”


    屋外,悄悄靠近的白秋落聞言懵了一下。


    那個瞬間,她有種我是誰我在哪兒發生了什麽的錯覺。


    她沒想到她靠過來聽牆角,會聽到這麽個勁爆的消息。


    白秋落蹲在地上沒有動彈。


    屋裏響起了陳萍的聲音:“可你那話分明是將她當成外人的。”


    “我沒有。”白子信辯駁了一聲,隨後輕歎口氣,道:“我隻是沒想到咱們這輩子還能有一個屬於咱們自己的孩子,太激動了而已。”


    陳萍靜默片刻,沒吭聲。


    白子信看著眼前的黑暗,低低道:“當年咱們的孩子身子骨太弱,沒能熬過那個冬天,我抱著她去埋的時候心裏就想,如果這世上真的有轉世投胎的事兒,希望她不要嫌棄咱們,下一迴投胎一定還要投到你的腹中,還做咱們的孩子。隻是希望她能挑個好時候,莫要挑在冰冷刺骨的冬日,環境太惡劣,太遭罪了。”


    “我將孩子埋了之後就往迴走,耳邊響起一道細細的啼哭聲時,還以為是她舍不得我呢。”


    白子信說著笑了一下,想到當時的場景,眼中泛起淚光。


    “我當時想,肯定是我感覺錯了,她還活著,我要給她挖出來。然後我就往迴跑,可我太著急了,冰天雪地的路又滑,我就摔了,然後我就看到了秋落。”


    “她當時可乖了,被裹在繈褓裏,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滴溜溜的,一轉不轉。明明早先還在哭,可看到我之後,就不哭了。”


    “我當時就想啊,一定是老天爺看咱們太苦了,想要補償咱們,所以才把她送到我的跟前。所以我抱著她迴了家。”


    “我還記得你當時的樣子。原本了無生趣的枯槁像是瞬間逢了春,整個人都鮮活過來了。後來為了不讓人發現秋落和咱們孩子的不同,也怕有人找上門,我帶著你在山上住了足足兩年,這才帶著你下山。下山後,果然沒有人懷疑秋落不是咱們的孩子。明明那兩年很苦,可是我卻感覺很幸福,萍兒,那是我至今也忘不掉的兩年。”


    陳萍是第一次聽白子信說起當時撿了白秋落的的場景,心中頗為觸動。


    她伸手抓著白子信的手,低低喚了一句:“信哥……”


    “雖然秋落不是咱們的親生女兒,但是這些年的相處下來,我早已經將她當做自己的親閨女了。萍兒,咱們就是一家人。咱們的秋落被你教得很好,她是個好孩子。”白子信反手握住她的手,低低的笑著開口。


    陳萍心裏有些發澀,低聲問:“信哥,你說這麽多年,秋落她的家人有沒有找過她?”


    “不知道,或許找過吧。”白子信輕聲道。


    “咱們現在也不在小溪村了,便是他們真的能找上門,也找不到咱們了。”陳萍低語:“是咱們不好。如果當年你不是顧著我的病,你也不能帶我去山上住兩年,如果那個時候有人找上門,秋落是可以和她家人團聚的。”


    這件事兒埋在陳萍心裏十幾年了。


    當年如果不是白子信帶著她直接在山上住了兩年,他們住在村子裏的話,有人上門來找,肯定是能將秋落給找迴去的。


    可是當時她深陷失去女兒的悲痛,白子信又恰好撿了白秋落迴來,她便將白秋落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將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當時的她,是離不開白秋落的。


    甚至她都不願意白子信接近他們,不喜歡白子信抱白秋落。


    剛剛失去一個女兒的她,敏感,脆弱,偏執,她怕白子信抱了白秋落,就會將她給送走,會讓她再次失去女兒。


    為了照顧她幾近崩潰的情緒,白子信無法,隻能帶著她和白秋落去山上住了兩年,直到她的情況好些了,才帶著她們迴到小溪村。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白秋落是她偷來的。


    這讓陳萍心裏很不好受,卻又割舍不開白秋落。


    畢竟她也是打心眼裏將白秋落當成自己的閨女兒的。


    “你別這麽想。你想啊,當時那樣惡劣的天氣,秋落卻被丟在那樣的荒郊野嶺,說明要不就是她家裏人不要她,拋棄了她,要不然就是家中出現了變故,不小心弄丟了她。不管是哪一種,我當時撿了她,好歹救了她一命。”


    畢竟那樣惡劣的天氣,一個大人在外頭待個一夜都能凍死,更別提白秋落當時不過是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了。


    陳萍低低道:“話雖如此,可我這心裏終是有所愧疚的。畢竟如果是她家中出了變故弄丟了她,事後若能平安,定會在附近的村落裏尋她,我卻帶著她躲了起來,我……”


    白子信聞言低聲道:“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就別自責了。再說了,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一定不會那麽淺薄的。雖然咱們來到了京城的地界,但是你別忘了,當年秋落身上裹著的藍色繈褓質地極好,明顯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料子,而京城多富人,說不定秋落的親生爹娘就在這邊呢?”


    陳萍知道白子信這麽說不過是為了安撫她。


    畢竟小溪村離京城那麽遠,當時秋落又才那麽丁點大,肯定是在當地出生的,她的家人又怎麽可能在京城呢?


    陳萍悶悶的不吭聲,白子信接著道:“當年繈褓裏的那塊玉佩我們都已經交給她了,若是遇到她的家人,他們能將她給認出來的。”


    “信哥,你說我們要不要將秋落的身世告訴她?”陳萍低低道。


    白子信想了想,終是輕輕搖搖頭:“眼下還不是時候。你眼下剛懷了身子,咱們就將她不是咱們親生女兒的事兒告訴她,秋落心裏該如何想?若是她誤會咱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就不想要她了,她該多難過?所以咱們暫時不能說。”


    陳萍心裏其實也有這個顧慮,也還想繼續瞞著,問白子信,也就是想要得到他的支持罷了。


    坐在門口偷聽的白秋落不由得吐槽,真不好意思,我偷聽了一下牆根,正好就聽到了。


    屋裏陳萍和白子信的對話聲依舊淺淺的傳來,白秋落卻已經沒有繼續聽下去的欲望了。


    她貓著腰,小心翼翼的離開了兩人的房門外。


    她迴到了自己的屋裏,努力的消化著方才聽到的消息。


    先前她在白子信和陳萍的門外聽到屋裏有小聲說話的聲音,心裏有些擔心,畢竟兩人如今都算得上是傷患,不太方便,這才貓著腰上前想聽聽他們說什麽。


    然而她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個勁爆的秘密。


    白秋落竟然不是白子信和陳萍的親生女兒!


    如果不是親生的,哪怕養在身邊多年,多多少少會有些隔閡,但是兩人沒有。兩人對白秋落極好,那架勢跟親生女兒有什麽區別?這也是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世的緣故。


    可就是今天,驟然得知兩人不是她的生父母,白秋落心思還是有些複雜的,但是更多的還是覺得白子信夫婦不容易。


    畢竟要做到對旁人的孩子視如己出,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可是白子信很陳萍做到了。


    他們對她很好,很照顧她,也很愛她,哪怕她不是親生的,而是當年白子信為了顧及陳萍的病情而留下的孩子,他們也是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寵著的。


    哪怕他們的條件和環境並不好,可是他們依舊傾盡全力將最好的給白秋落。


    所以白秋落其實真的沒什麽好不開心的。


    再一個,她自己本身就是個穿越人士,到了白家,感受到了白子信和陳萍的愛,感受到了父母親情,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至於是不是親生的,好像也變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白秋落想著,總算是迴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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